有一股酸澀的情緒從心中蔓延開來。
楚季暘此刻不知道該說崇景的可怕還是偽裝太好。
但是對方灑脫真摯,讓他難以懷疑。
他自小雖為貴為嫡子,卻有不少的庶弟盯著他這個位置。
每走一步,都極其艱難。
何況,他又真的是身體不健,維持到現在的世子之位,已經傾儘少年人的心機。
他自幼算計,也從未以善意眼光看人。
帶著刺探的心思前來,瞧著風光月霽的崇景,內心硬生生地生出一種卑鄙可笑之感來。
“無妨,王爺錯了,我喜辣。”楚季暘撥開了崇景的筷子,夾了一口辣椒。
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有如此任性賭氣的舉動。
然後,他被嗆到了!
“咳咳!”
瞧著那白玉般的麵容染上薄紅,嘴角還占了辣椒的殘末,崇景也是急忙站起來,然後麻利地從桌上拿過乾淨的帕子,飛快地伸了過去。
潔白的帕子擦過楚季暘嗆紅的唇角,崇景的指尖卻是不經意也拂對方的臉頰。
細膩柔和的觸覺,讓崇景整個人都有些呆了。
然後居然停了下來,怔怔看著楚季暘。
這舉動很失禮,兩個人都失禮。
一個是在主人家麵前失了分寸,另外一個是在客人麵前失了分寸。
楚季暘顯然意識到了,他倒是沒有注意到崇景的異樣,而是急忙接過崇景手上的帕子,捂著嘴咳了幾下。
慌亂之中,楚季暘的手再次觸碰到了崇景。
崇景頓時再次心跳如雷,一時雙手居然不知道做何動作,隻能急忙給楚季暘倒了一杯茶簌口。
“在下失禮了,王爺見笑。”楚季暘終於恢複了神態,但是臉上依舊有些薄紅。
崇景倒是又有些看呆了,怎麼有人無論如何動作都讓人心動呢?
“王爺?”楚季暘總覺得崇景有些怪怪的。
“無妨,咳咳,人之常情,世子不必介意,把這當做自家罷了!”崇景回過神來,急忙說道,“而且我算是明白了,楚世子不是不愛吃辣,而是不能吃辣,所以楚世子為了身體著想,還是吃些清淡的吧。”
說完,他迅速讓侍者將那幾盤辣的菜全部撤了下去。
楚季暘無言,突然覺得這位王爺實在是真性情,並不是假裝。
經過這一出之後,楚季暘倒是真的隨意了不少,湯和粥都比平日裡吃的多。
崇景自然是滿意,借著美色下飯,也足足吃了兩大碗。
吃完飯,崇景甚至又提議道:“世子是否需要在此小憩一會兒?我這後院,有一處十分舒適的院子,最適合午憩。”
信安內心真的是翻了無數白眼。
不過,還好這次,自家世子終於拒絕了。
崇景頗有些遺憾,隻是再三邀請楚季暘多多過來串門。
楚季暘隻能客套地應下。
直到楚季暘的馬車走遠,崇景才戀戀不舍地回頭。
瞧著崇景的模樣,林伯忍不住問道:“王爺似乎很看重這位楚世子?”
崇景雖然日常隨性,但也沒見到他對何人如此熟絡過,何況還是一個剛認識不久的。
以崇景的身份,也沒必要討好誰。
當然,他這麼一問,並不是為了打探崇景的隱私,而是記下自家王爺的喜好,好讓他心中有個底,以後如何對待這位楚世子。
“林伯,以後如若楚世子再次前來,無論我在何時何地,你都可以直接來通報,包括雕刻屋。”
崇景說道,轉身回去了。
他的心情顯然很好。
楚世子年滿十八,還未娶妻,甚好甚好。
有疾又如何?他不嫌棄。
何況,他總覺得楚世子似乎對自己有這麼一點意思,否則又怎麼會時不時的觀察自己呢?
崇景的直覺很敏銳,雖然楚季暘做事貌似滴水不漏,但是他還是覺得對方有意在觀察自己。
由於被美色所惑,崇景也完全想不起什麼諸侯皇室之間的爭鬥和暗怨。
甚至於在楚季暘走後,直接去了宮裡。
崇陽已經很久沒見崇景了,特彆是那些世子陸陸續續進京後,他總覺得崇景在躲著自己,沒想到今天倒是主動來了,而且明顯心情很好的樣子。
“皇弟可是有何好事發生?”崇陽親自和他相坐,兩個人並未像君臣一般多禮,倒是像個普通人家兄弟。
“是有。”崇景微笑,“今日楚國世子前來拜訪。”
“楚國世子?”崇陽心念一動,“可是皇弟滿意之人?”
果然,皇兄無時不刻不在關注自己的終身大事。
不過,雖然心動,此刻倒沒必要早說。
所以崇景拿出了楚季暘給他的那封拜貼,說道:“楚世子之母端雲夫人,是母後閨中舊友。楚世子特意帶了家書,想循母意在母後墓前親自拜祭,如何?”
“端雲夫人?”崇陽喃喃念道。
他比崇景大了好幾歲,倒是比崇景多了解些。
少時,似乎真的聽母後念起過雲兒,或許就是這位端雲夫人。
想不到兩位居然有如此淵源。
“諾。”崇陽自然答應了,“這事你做主即可,你可自行安排時間,如若需要派祭司禮部,可拿我手諭前去。”
“這倒不必如此勞師動眾,他隻需燒祭家書即可,臣弟到時準備祭品和他一起去即可,皇兄不必擔心。”崇景搖搖頭。
崇陽實在太了解崇景了,瞧他心不在焉的模樣,忍不住繼續問道:“真不是你中意那位楚世子?你我之間,何必藏掖。我召各位世子入京,其他人不知,你難道不知我何意?這天下,唯有諸位世子堪堪與你相配罷了!”
崇景被崇陽這麼說,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來。
長兄如父,如今母後父皇皆不在,他自然把崇陽當作長輩。
就像所有思慕少年在父母麵前不好意思開口一般,崇景向來與崇陽無話不說,這回,卻是真的有些難以開口。
之前說自己喜愛男子是假,倒也能坦率開口。
但這一次,自己倒是真的對那人有意,反倒難以言明。
猶豫片刻,崇景微微的點了點頭:“此人尚合臣弟心意。不過,這種事情勉強不來,如他與我有意最好,如若不然,臣弟並不想勉強。”
“吾弟天人之姿地位超然,又有何人拒絕?”崇陽大笑。
卻又再次補充,“當然,我也由你意思。但是隻要皇弟說一句喜歡,不管他願不願意,一旨下去,誰敢抗旨!”
“皇兄可慢些。”崇景搖搖頭。
“也是,還有一些世子未曾入京,等所有人來了,你再做決定也不遲。或許其他人更合弟的心意也說不定。”崇陽又說道。
他拍了拍崇景的肩膀,“這也好了卻我的一樁心事,吾兒都七歲了,你還未曾成親。孤苦一人,讓我如何放心。”
崇景:“……”皇兄真的是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