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元年。
大崇新任天子崇陽剛舉行登基儀式不久,就下了一道旨令,號令各諸侯國世子進京。
天下皆驚!
大崇建國以來,采取分封製,幾乎分封了所有功臣兄弟。
可諸侯盤踞四方,剛開始能護衛天下,震懾反心,然數百年來,諸侯日漸強大,國富民強,野心四起。
各任大崇天子對諸侯忌憚日盛,但從未下手。
直到這一代,新任天子崇陽登基。
他雖沒有母家勢大幫扶,但憑借其智謀,卻在諸眾多皇子之中,脫穎而出,最終登上帝位。
所有人都覺得新任天子是個聰明絕頂之人,必定不會犯大錯。
但是他剛登基,地位不穩,卻敢號令諸侯世子上京,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到底是大智若愚另有打算,還是想破罐子摔破呢?
這個旨令不僅讓所有的諸侯猜疑四起,更讓天下皆驚,覺得亂世即將到來。
可是,眾諸侯王雖然驚懼,但卻意外的各自張望,沒有一個率先動手。
反而是陸陸續續將自家的世子乖乖送上了京城,各有打算。
總之,郝京至此風起雲湧,似乎預示著天下即將產生巨大變數,而我們的故事也在這裡開始。
——
此時乃是三月初春,但天氣依舊微寒。
郝京素有天下第一城之稱,天子福地,彙聚天下財富富庶之地,繁華如錦。
隨著各諸侯世子陸陸續續入京,京中巡邏的守衛也越來越嚴,倒是帶來一種緊張之感。
當然,該做生意的還是在做生意。
珠寶翠玉,梁錦美食,各家店鋪俱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派繁華盛世。
在一處裝修富麗的酒樓之上,二樓雅座,整層四個座位,卻唯有一個靠著街道的雅座坐了人。
桌上珍饈美酒品色俱佳,有兩人在桌前伏坐對飲。
其中一讓著淺藍色錦衣,錦衣上秀精美圖案紋金絲邊。
他尚未及冠,所以墨發下僅有一錦帶纏玉牌於頭頂束發,青絲秀長垂下兩側,更加襯著其人容顏如玉,貴氣非凡。
對麵坐的則是一黑袍男子,男子全冠束發,顯得眉目十分英挺,五官俊朗。
“今兒是第幾位了?”黑衣男子問道,“可否有中意的了?”
“你也來調笑我!你小心我明日秉明皇兄,說你就是我心上人,斷了你鄭府後嗣!”藍衣男子微有薄怒,卻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再飲了一口茶,“過不了幾日,所有諸侯世子都已來齊,那才是我的受難日。”
黑衣男子大笑:“你也有今天?我讓你找個好一點的借口,你偏偏不聽,硬是要學古人風雅分桃斷袖,我看你日後日日對著和你一樣高大威猛的男子,如何溫香軟玉同床共枕!”
崇景想到這裡,也是頭疼。
是的,他就是當今新任天子崇陽僅剩的,唯一一位同胞王弟崇景,因未及冠所以並未有封地,依舊在郝京,人稱景王爺。
他對王位無意,一心扶持自己的皇兄,在爭儲之時出了不少力。
天子自是感激之極,兄弟二人的感情也十分好。
當然,帝王之家少不了猜忌,特彆是功成之後,手足相殘的也不見少數。
雖崇陽一片赤誠,但崇景為了杜絕此事,硬是找了個自認為特彆好的借口,主動和崇陽說自己不喜女子隻愛男子,想絕了對方給自己挑一門好親事的念頭,也徹底斷了他的帝王路。
但是萬萬沒想到,天子聽完,沉默許久,沒有驚訝,反倒是問他在這京中是否有喜愛之人。
崇景本來就是找個借口,哪裡來的心上人,所以連忙否認,說自己眼界高,未曾有看中的。
於是,操心自己弟弟婚事的大崇天子開始各種為他物色人選。
從新科狀元到貴族之子,就差給他賜婚了。
這讓崇景簡直是無所適從,隻能推脫自己並沒看上。
是了,自己弟弟天之驕子龍鳳之姿,怎麼會是一般人配得上的呢?
然後,天子崇陽將主意打到了諸位諸侯世子身上。
從地位上來說,隻有這些諸侯王世子是勉勉強強能與他皇弟相配的。
作為世子,從小需學習六藝大禮,熟讀史實,文武雙.修,幾乎每個都有其過人之處。
於是,便有了號召諸侯世子入京這件事。
所以,其實天子是在真心給自己皇弟選妃,而不是想借機扣留世子在京為質。
當然,眾諸侯都不明白天子的意思,隻覺得他要借機發難,削弱諸侯的勢力。
這時,各方勢力風起雲湧,局勢詭異,無數的探子入京,眾世子也無不驚恐,戰戰兢兢。
但也虧得天子鎮定,一個又一個世子入京,而他居然毫無動作,任由他們在京中遊玩拜訪。
這也讓諸侯更加猜疑,這位年輕的天子到底是打著什麼樣的算盤?
還是說已經胸有成竹?
所以他們更加惴惴不安,不敢輕舉妄動。
而其實,崇陽給了崇景一個任務,那就是在各位世子正式入宮覲見之前多了解一下其人,或者是接觸一下,看是否有中意的,他可儘快指婚。
這可苦了崇景,有美人欣賞倒是上尚可,可是一個個世子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有的塊頭甚至有他兩個大了,這讓他如何去選?
所以崇景簡直覺得自己可以考慮逃跑了,不然萬一自己那個操心的皇兄偏偏要給自己指一個世子為妃,那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他就頭痛,所以崇景又喝了一口茶。
茶味尤苦,簡直和他的心境一模一樣。
而就在這時,樓下街頭又有了動靜,一輛四駕的威武馬車從路上緩緩而過。
天子八架,諸侯王六架,世子可四架,這怕不是又一個世子入京了。
黑衣男子正是鎮國將軍之嫡子鄭晏安,兩個人自小一起長大,相差兩歲,所以頗有幾分兄弟之誼,在一起時也十分隨意,並無君臣之分。
鄭晏安瞧著樓下徐徐向前駛動的馬車,又忍不住調笑道:“又來一個,沒準這一個會比之前好呢?”
崇景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我感覺你似乎比我還要想看這些世子的真容,要是你實在是喜歡的話,我向皇兄請旨給你賜一個聯姻?或許還能借機保得一方平安呢!”
鄭晏安頓時就搖頭:“我可對男子不感興趣!”
崇景無奈:“難道我就對男子感興趣嗎?皇兄不知我找借口,你該知道的。”
就在兩人談話間,下方異變突起,一個幼童突然脫離了母親的手朝著路中央飛快跑去。
而馬路中央,四架奔馳的馬車有序行駛。
淬不及防,駕馬車之人隻能緊緊拉緊韁繩,迅速刹住車。
駿馬嘶鳴著,堪堪止步,那孩子也被嚇得哇哇大哭。
孩子的母親急忙跑過來抱住孩子,嚇得伏在地上請罪。
駕車的侍衛有些惱怒:“何故亂竄!驚擾貴人你可擔當的起?”
那對母子嚇得瑟瑟發抖,小兒更是啼哭不止。
就在這時,一個冷清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無妨,繼續走吧。”
這個母親顯然鬆了一口氣,拚命在馬車下方磕了幾個頭,千恩萬謝的準備帶著自己的孩子離開。
幼童可不懂得什麼叫驚擾貴人,他顯然被嚇得不輕,依舊在哇哇大哭。
就在這時,一隻白皙的手掀開了簾子。
顯然就是馬車內的貴人了。
貴人手上端著一盤糕點,伸手遞給了馬車前座上坐著的的童子。
童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接過那盤糕點,遞給了那母子二人:“你不必多禮了,世子大善,並未怪罪。你趕緊帶著孩子走吧,這糕點也是世子賞你們的。”
這可是貴人賞賜,母子倆急忙拜謝,難得衝撞了貴人,卻沒有被懲罰,反而得到了賞賜。
而就在掀開簾子的那一刻,有人不經意朝車內窺探,卻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好俊的青年!
這是所有人的想法。
可惜,也隻是驚鴻一瞥,對方已經放下了簾子,馬車也徐徐走遠。
鄭晏安又調笑起崇景來:“真的不去看看嗎?瞧他們這反應,或許是個美人?”
“……你果真比我還上心。”崇景歪著頭問道,“你如果不是對男子感興趣,就是對本王感興趣了?或許我們可以不用選,你毛遂自薦一下?”
鄭晏安頓時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滾!”
當夜,這位楚國的世子楚季暘的資料就放在了崇景的案桌上。
崇景向來是沒什麼興趣,卻突然想起白日驚鴻一瞥的那隻修長白皙的手。
神差鬼使的,他徐徐的打開了畫卷,然後愣住了。
畫中人膚白墨發,神色冷淡。
崇景覺得有些詞窮,但覺秋水皎月,不外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