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新日。唉,總覺得不對勁,不僅身體漲漲的,還莫名其妙的有些地方發白,睡著時還處處是嘀咕聲,是睡眠質量壞了嗎。揉了揉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斑痕,我不舍的緩緩直起身。與茵茵綠草相逢,享受森林中的無限樂趣,是漫漫無邊的夜路中我唯一所求的彼岸——彼岸終究是彼岸。
一直無方向的走著,四周是茫茫的,可心卻不空虛。我感覺心裡漲漲的,被什麼充盈著,這感覺很奇怪,可卻指引著我朝一個方向走去——我已經將近十天沒吃過東西了。我不喜歡睜著眼了,因為世界到處白茫茫的一片。閉眼時的黑暗,能讓我看到一片屬於我的森林——印象裡,那是一個靜謐的空間,斑駁的樹影映在淙淙流水上,一下又被淺波吞噬了,瞬時又浮於水麵。那淺淺的茵草中,綻放著春的序曲。一切都似飄浮在空中的,景浮似夢啊!可我又不敢閉眼太久,仿佛怕這美夢被偷去般。
可今日與前些日子又有些不同。“‘快點,各項指標有問題嗎?研究員呢?!’‘雷科長,各項數據正常,隻是……’‘扭扭捏捏的乾什麼,有什麼問題就說。’‘好像,是我們係統出了故障,目前正在緊急修複。’‘立刻,不能有任何地方出錯。白意含這項實驗不能有任何差池,不能讓大家日日夜夜的努力付之東流!’‘是!’模糊中,我看到一個人影正躺在實驗儀器上,大概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模樣,麵孔有些眼熟。往四周看,隱隱有幾行字:我們是人類的希望……”又是這夢!我使勁拍了拍腦袋,勉強睜開眼,四周還是霧蒙蒙的,可心裡卻一緊一鬆的疼。我慌忙閉上眼,想找回那片森林,可黑暗裡,卻總能隱隱能浮現出那夢的影子。——輕輕穿過樹叢的遮擋,綠木為霞,身披蒼花,這是屬於我的森林啊。這寂寥無人之處,是為我而絢爛的——“雷科長不好了,有數據遠遠偏離了我們的預測”——樹葉上還掛著清晨的露珠,甚是可愛,微風吹過時,還能掀起陣陣涼意——“立刻進行緊急修複程序,啟動b方案”眉頭越鎖越緊,終於還是無奈的睜眼了。想著渺茫前路,我不禁一哆嗦。
又是五天。遠處的山頭,一抹濃綠。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天上的毒日像一隻火紅的獨眼,注視著這片土地,這乾燥的土地。我的嘴唇像開裂了的疼痛,但也隻不過是“像”而已。我曾經很好奇,為何我與其他人不同,莫名其妙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張人臉——這已是我第二十一個不吃不喝的日夜。可不管怎樣,心潮的湧動令我有些無措。那是一片森林嗎?會不會隻是一片的幻象?我清楚地看到那耀眼的綠。肚子忽得有些抽抽得疼,它會像我的森林那般美好嗎?但我知道,它不管多好,也取代不了我的彼岸。
雙腿重又灌滿了能量,我像個膽怯的孩子,想要靠近母親獲得溫暖,但深知這溫暖並不屬於自己。我閉上眼,這次卻沒有了夢境的出現。太陽亮得刺眼,那如芒的光暈充斥全身,仿佛要灼傷我似的緊緊摟住我,我仿佛媽媽懷抱裡的孩子,睡得香甜。這世界像變成了一個大蒸籠,大地在發燙,森林在冒煙,而我正是這場派對的主角。 我看到火苗正一點點的躥起來,滾燙的火舌舔舐著我的腰,它像一條毒蛇,嘶嘶吐著鮮紅的杏子,攀上了旁邊的樹,一路留下鮮豔的軌跡,那樣的一片血紅。等我終於要在這場狂歡中失氧時,我才念念不舍的睜眼,回味般舔了舔嘴唇。“這天氣,真是熱得嚇人啊。”我定了定神,腦子被曬得有些暈乎。
走著走著,那抹綠色也鮮活起來。在風中搖擺著舞姿。我開始期盼起來。腳上逐漸傳來灼灼感。也顧不得這些了,我幾乎是飛奔著跑過去,在森林前,我停住了腳步。視線還模糊著,我深深地閉上了眼。這次,我看到了一條湍急的溪流,岸旁沒有樹,地上像鋪了層玻璃一樣閃著光。我記得有座橋啊?可我明明沒來過這裡。眼皮感覺被風掀了掀,像挑逗,也像催促。風刮過樹梢,發出桀桀聲。倒是像反派的笑聲。我強忍著想睜眼看看的欲望,又進入那幻夢。在溪的對麵,木樁上是兩張勉強能看清字的森林新聞——20/3.8.2/:一五歲□□在雷雨天因索橋斷裂跌入泥石流,至今還未發現其屍體。第二張應該是之後的日期——204/.9.//:五歲孩童屍體在水流中浸泡……天後竟毫發無傷?!上麵顯示的日期明顯有塗抹痕跡,天數也看不清了。為什麼這會有兩張新聞呢?而且已經是去年的了,它的主人有何用心呢?感覺身後仿佛傳來一陣笑。我睜開眼,想將這片幻影與眼前相對。
失望……失望……失望……這種心情縈繞在心中,淡淡彌漫著。一條河,早已乾涸,河底龜裂成一塊塊碎土,深淵般攔在我前麵。眼前的森林靜靜矗立著,但有種隨時都會蒸發消散似的飄逸。“不是,潺潺流水呢,疏疏斑影呢?”我不禁喊出了聲。“稀稀,稀稀”風刮過林葉。
嚓啦、嚓啦……地上厚厚堆了一層葉子,踩上去嚓嚓直響。沾著水的葉子在經過陽光地直射後更加脆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臭味,那是屍體的腐臭。森林中空氣本該是涼絲絲的,可這裡卻悶熱又難受,不一會身上就起了層汗,衣服緊貼著身體,卻也是炙熱的。
有一雙柔軟的小手,猛地刺進身體裡,我艱難地扭過頭去——是個小孩,臉被一層模糊的焦色蒙住了,隻有那雙明亮的眼睛。在那雙眼裡,有森林的倒影,我麵目全非的臉,以及還在搖曳著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