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彥返回湖心殿後,立馬趕往白芷蘭的房間再次進行搜查。
房裡一如既往,偌大的床上隻剩一隻白天鵝布偶,一雙寶石般的眼睛似有神采。
“芷蘭?”白錦彥眼中流連著瞳術的紅光,喜悅卻凝固在了臉上----她無法恢複人形!
白錦彥將所見一五一十地告訴江瑜。
‘彆急,我找信哥來看看!’耳畔傳來江瑜略帶得意的聲音。
白錦彥再三確認眼前的“布偶”是不是自己的妹妹,結果如一。
看起來那麼栩栩如生,除了直直地看著人以外彆無動作,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動。
“這樣半死不活的,中了什麼邪?”白錦彥無能為力。
片刻,江瑜便帶著江信趕到湖心殿。
江信是黑天鵝親王的嫡長子,是江瑜的親哥哥,也就是白錦彥的堂兄,以神乎其技的醫術聞名,被稱為白羽之境的“神醫”,年僅二十三,功成名就。
白錦彥對這位素未謀麵的堂兄沒有印象,他行蹤神秘,極少露麵,以至於白錦彥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房門被輕輕推開,江瑜甩著長發進來,卻被身後戴著兜帽的男子推了一把:“彆擋著當門神。”
江信從門外進來,兜帽擋住了他大半張臉,暗紫色長發垂在肩前,身穿做工考究的黑色長袍。默不作聲時就像無聲的影子一樣陰鬱可怖。
如果他戴的是巫師帽,就像黑魔法師了。白錦彥想。
江信站在原地不動,靜靜地打量著床上的布偶。
這位像巫師一樣的堂兄行不行啊。白錦彥不敢出聲,隻敢暗暗地想。
江信微微抬頭,似乎向白錦彥這邊掃了一眼。
蒼白修長的手指拂下兜帽,暗紫色長發披散,稍微仰頭,遮擋視線的劉海便滑向耳邊。
好,好漂亮!白錦彥暗自驚歎道,這會兒看清了他的容貌:柳葉眉,丹鳳眼,皮膚蒼白不見血色,麵容倒是十分清秀,甚至有點像“睡美人”…不,應該是“沉睡的黑魔法師”才合適!
“小子,你是想被巫師當藥引,還是想成為下一個“睡美人”呢?”江信猛然閃到白錦彥麵前,輕蔑地笑笑,“不過我比較推薦你選擇後者,起碼不會浪費你的長相。”
白錦彥發誓自己絕對沒有說出剛才的任何想法!江信卻對他內心所想了如指掌,到底為什麼啊?
‘忘了告訴你,信哥會讀心。你剛才想了什麼嗎?’江瑜悄悄地同白錦彥講道。
‘我…覺得他像黑魔法師…還長得很漂亮。’白錦彥有點心虛。
“噗哈哈哈!”江瑜忍不住笑出了聲,又迅速收斂笑容,繼續和白錦彥聊道:‘信哥這輩子是和漂亮脫不了乾係了。’
‘他會不會記仇啊,萬一不願意醫治芷蘭怎麼辦?’
‘嗨,他才不會記恨這些小事呢。’江瑜拍著胸脯保證道。
趁著他們聊天的空隙,嚇完小孩子的江信早已開始診治。
雖然他曾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需要醫治的對象居然是一個布偶!
但是,這個布偶給人的感覺十分詭異,甚至還會哭。
江信向前攤開手掌,輕而易舉地取出了白芷蘭的靈核。
所謂靈核,是動物之靈修成人形的證明,也是生命的起源與儘頭,肉身被破壞了可以重塑,但如果靈核被破壞了,就真的回不來了。
靈核的形態因人而異,比如白芷蘭的就是一朵銀色的蓮花。
江信手中的銀蓮早已被汙濁侵蝕,纏著絲絲縷縷的黑線,花心依舊澄潔,並非無可救藥,交替著詭譎的光芒。
“這是被下了蠱,而且,是黑族的蠱。”江信把靈核放回原處,繼而對兩人說道。
“那不是鴉族嗎?”這回白錦彥不暗想,而是明說,因為怕挨罵。
“是嗎?忘了。”江信麵不改色,隻輕輕地皺了眉。
“這蠱的成分,我竟看不透,自然就沒有確切方法能解...”江信那悠然自得的神色動搖了。
也隻是動搖了那麼一瞬,隨即又掛上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荊離。”江信低聲呼喚著,卻似能傳音千裡。
一個高挑的人影在江信身旁浮現:黑色長發,眼覆白綾,鷹羽墜肩,竹影白袍及踝,腳踏長靴,好一個仙風道骨的男兒。隻是森冷的麵容給人過分的疏離感。
“喚我何事?”荊離的聲音冷到了極點,好似把人硬生生拉進了冰窖。
“求你看個病。”江信起身,向荊離靠近。
“神醫也會求人看病?”語調毫無起伏,卻滿是嘲諷。
江信沒應聲,卻是解了荊離眼上的白綾。
荊離睜開眼睛,流光溢彩的眼瞳異常美麗。他並不瞎,因為一些原因蒙上了眼睛。
荊離看向床上的天鵝布偶,沉默片刻,又閉上了眼睛,等著江信係回白綾。
‘這難道是傳說中能洞悉一切的“鷹之眼”?’白錦彥十分驚奇。
美麗的“鷹之眼”為荊離清冷的臉龐增添了幾分靈秀。
‘是啊,不知信哥是怎樣將這樣一位強者收入麾下的,當初荊離大哥的眼睛還是他封印的呢。’沒等白錦彥問,江瑜便自顧自地開始講述。
‘當年...大概七年前吧。信哥四處遊曆的時候,無意間來到一處屍橫遍野的地方,就是“深淵林”——鷹族的棲息地。
盤踞於屍骨之上的,正是擁有“鷹之眼”的荊離。
鷹族之中,擁有“鷹之眼”的可謂萬裡挑一,十分不好控製。若是失控了,那便是湮滅萬物的“深淵之眼”。
荊離大哥當時幾乎滅了整個鷹族,至於信哥為啥沒事,我也不知道。’
江瑜本想輕易以不知道結束這個話題,認真想了想,還是接著解釋自己留下的懸念:
“對了,是白綾!就是荊離大哥蒙著那一條,也是獨信哥一人能解的封印。那可是信哥從前不離身的至寶呢,也許是因著這個原因。”
白錦彥靜靜地聆聽著這段“英雄救英雄”的佳話。
“聊得開心嗎?”江信不鹹不淡地掃了他們一眼。
不是吧!契約加持都能被突破?這沒道理啊!
其實,江信也無法突破他們的契約,不過隱約聽到他們在嘀咕什麼。
江信轉過頭,問荊離:“此蠱何解?”
“尋其本源。”荊離不知何時纏上了白綾,在白錦彥看來,他本人並不抵觸封印,甚至,還有點依賴?
看診事了,荊離轉身想走,就像被什麼絆了一跤似的,轟然跪倒在地,江信想上前去扶,卻被荊離阻止。
荊離皺眉,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終是不作聲,勉強站起,便像來時一樣瀟灑離去了。
“信哥…那是要…怎麼治?”白錦彥學著江瑜,戰戰兢兢地喊出了這個稱呼。
江信竟有半刻失神,但也不影響他答話的速度:“啊?你剛才沒聽嗎?誰下的找誰去,況且我也不是巫盅師。”
這麼回答好像不大負責。
江信想了想,決定補充道:“盅術多源於鴉族。”一個字沒多說,說完便閃人了。
“那豈不是還得去荒山那個鬼地方!”江瑜驚叫,白錦彥也害怕極了,害怕再被砍。
“荒山是荒,也不至於輪到你去送菜。”江信突然又回來。
“那怎麼,尋其本源?”白錦彥問。
“你學的魔法全用來治療了嗎?簡單的傳音咒不會?”江信調著藥,漫不經心。
白錦彥照做,一隻潔白的幻影天鵝朝荒山飛去。
與此同時,沉夜府裡,夜修凱坐在王座上,托著腮,翹著二郎腿,無所事事。
他瞧見遠處飛來一隻白天鵝,準備試試他新鑄的長劍,又恐掀翻了宮殿,於是走出門外,揮了一道劍氣向那白天鵝,不料那隻是幻咒。
夜修凱收了長劍,一邊說著沒意思,一邊走回宮殿。
“……對話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白錦彥有些許沮喪,而又有些後怕,若是他親自過去說,恐怕就有去無回,在荒山的混沌中長眠了。
江信注意到白錦彥脖子上的項鏈,認出那是鴉族的信物。
江瑜也注意到了他親哥的眼神兒,害怕詛咒會因此觸發,於是先他一步說話:“我們也許可以借助其他媒介…”
再轉身,他那親哥留下了藥,人已不見蹤影。
“對哦,差點忘了!”白錦彥化沮喪為歡喜,準備觸碰項鏈上隱隱閃爍的寶石。
雖然有些膽怯,但是看著床上生死未卜的白芷蘭,他鼓起勇氣,碰了碰那顆寶石。
寶石光滑的表麵泛起漣漪,隱約傳來劍斬微風的聲音。
“夜…夜修凱?”白錦彥小心翼翼地問了聲。
正在舞弄長劍的夜修凱聽見了戒指裡傳來的聲音,有點耳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正回憶之時,零星的幻咒碎屑自劍上飄落,是天鵝族的?
好像叫白什麼來著,反正是白天鵝。
夜修凱沉吟片刻,想著要不要給予答複。
白錦彥侯了一片沉寂,感到十分慌張。
“白天鵝,有事?”夜修凱還是答複了。
“想請你,幫忙解個蠱。”白錦彥思索了好幾遍,話才說出口。
“哈?我又不是蠱術師,怎麼解?”夜修凱難得語氣和善了一回,這種事,找夜瑾還差不多。
“這是鴉族獨有的術法,我想你應該能看出什麼。”白錦彥害怕就此被拒絕,忙找借口挽留。
雖然夜修凱不精通蠱術,但也略懂一二,念在之前險些置人家於死地的份上,就幫幫他們。反正自己也無聊。
“那是什麼樣的蠱?”夜修凱沉下心,真心想要幫助他們。
“就是...無法化形...但是...”白錦彥一緊張,就忘了先前默念過幾次的說辭。
“把人帶來瞧瞧。”夜修凱並不期待白錦彥的描述,收好長劍,翻找那些關於蠱術的書籍。
“說到底,也還是要去一趟。”江瑜無奈地歎息。“這次先和父王他們說一聲,免得他們擔心。”白錦彥汲取了上次的教訓,帶著天鵝布偶,拉著江瑜往殿堂去。
殿內並不見主人,於是白錦彥留下了告彆信,讓站崗的伊格代為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