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晚餐時間過後,眾人張羅著祭典。
“公主殿下,該出發了。”侍女輕敲房門,在門外等待。
“好。”白芷蘭擱下筆,匆匆將紙條壓在飾品匣下麵,提起羽裙緩步出門。
直至馬蹄聲步入深夜,重振旗鼓的探險者們再次深入據點調查。
江瑜這回機敏地看了看床底,排查過所有能夠藏人的地方,確定沒人了,才安心調查。
“你說這活體標本會不會藏在衣櫃呢?”江瑜手比嘴快,話沒說完,衣櫃裡裝標本地玻璃瓶已經齊刷刷地和他打著招呼了。
“啊!放在這麼好找的地方?”驚嚇之餘,江瑜也不忘吐槽。
各種毒蟲浮在玻璃瓶中,裝器官的瓶子藏在陰影之下,詭譎而可怖。
“信哥做的標本可漂亮多了。”江瑜一臉嫌棄地關上衣櫃。
白錦彥還是比較在意留下紙條的人,守在妝鏡台旁沒去參觀標本,無意間掃了一眼飾品匣,發現了信紙的一角。
不會又是被篡改過的吧?白錦彥半信半疑地拿起信紙。
王子殿下:
很高興您發現了我留下的紙條。我將告訴您我所知道的。
我是百夜,芷蘭的朋友。我與姐姐百蝶的靈魂共棲我的軀體,從記事起就是這樣了。她的人格占據白晝,而我的人格隻能出現在日落之後,有時還會因魔力太弱而被姐姐強行奪取身體的控製權。
我已經很久沒見芷蘭了。反倒是姐姐的藏品多了些人體器官,還帶回來一個玩偶…我擔心芷蘭被姐姐殺害了。
同居一體,我卻無法感知姐姐的想法,也沒有反抗姐姐的勇氣。我們隻能聽見彼此的聲音,連記憶都無法共享。不過也好,那麼我私下向你求助的事就不會被姐姐知道了。
要是芷蘭還活著,拜托您一定要把她救回來!
對了,姐姐精通盅術,最近好像在趕製什麼蠱,你們要小心。
後麵越寫越潦草的字戛然而止,讀信人的驚恐卻無法停止。
“什…什麼?芷蘭…可能遇害了?”白錦彥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我找到那個花盆啦!”江瑜高興地舉起花盆,忽然聽到這麼一句。
“誰,誰遇害了?”
一張信紙遞到江瑜麵前,江瑜接過,看完,表情變得和白錦彥一樣。
“把證據捎上,我們去問個清楚!”江瑜一手抱著花盆,另一隻手順了幾個標本。
後來發現拿不了,於是全存進了魔法擬造的空間中。
冷清的戰神祭典很快落幕,就連鴉族都未有人來,其他族民更是敷衍了事。
百蝶等了很久都沒看見鴉族,於是把搶來的控製權還給百夜,讓她無聊去。
“欸,看到那個百蝶了!”行至半途的江瑜對白錦彥說道,說罷就要衝上去興師問罪。
“等等,現在是百夜,應該是個好人。”白錦彥拉住江瑜,他總是越接近真相就越容易衝動。
“性命攸關啊,這能等嗎?”江瑜十分不解。
“我們待會兒找她聊聊。”白錦彥拉著江瑜折返。
百夜回到房間,發現飾品匣的信紙被取走了,堪堪鬆了口氣。
不久有人敲門,她又警惕起來,悄悄開了一條縫,確認來者何人後才敢開門。
“殿下還有什麼要問的嗎?”百夜怯生生地低下頭。
“芷蘭性情大變,是你姐姐造成的嗎?”白錦彥回歸最初的問題。
“芷蘭並沒有變,您看到的,也許是占據我身體的姐姐。”百夜坐在床上,不自覺地抱起天鵝玩偶。
“你們長這麼像嗎?”江瑜忍不住發問。
“我和姐姐本就是雙胞胎…哦,您說我和芷蘭啊,”百夜反應過來。
“我們本就相像,這無疑給姐姐的偽裝提供了便利。”
“百蝶為什麼要裝成芷蘭,掉包藏寶圖,指引我們去荒山的人又是誰?”白錦彥連珠炮似的拋出問題。
隻見百夜搖了搖頭:“很抱歉,我並沒有相關的記憶,也無法讀取姐姐的記憶來為您解答。”
“也許明天的這個時候,你就隻能麵對牢獄的鐵籠了。雖然有些對不起你,但是,百蝶的過錯無法饒恕。”白錦彥冷下臉,告訴百夜這個殘酷的事實。
“沒關係,隻要能救回芷蘭,這點苦不算什麼。”百夜抱著玩偶,感覺有熱淚垂落手背,但是她的眼眶沒濕。
“明天再找百蝶對質。”白錦彥留下最後一句話,攜著江瑜離去。
“芷蘭,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百夜紅了眼,愴然落淚。
次日一早,偽裝者的災厄如期而至。
“早上好,百,蝶。”江瑜倚著門框打招呼。
朦朧夢中的百蝶驟然驚醒。
“百蝶,為什麼要偽裝成芷蘭,指引我們去荒山?”白錦彥在江瑜身後出現。
一口一個百蝶,想裝都裝不下去了。百蝶咬牙想道,百夜那個蠢貨,還真讓她把求救信息傳出去了!
事已至此,再裝也沒了意思。
百蝶乾脆坦白:“哈!當然是讓你們去探訪失落的鴉族啦!說吧,我親愛的哥哥們,找到鴉族了嗎?”
“沒有!”江瑜直接否定了。
“真的嗎?”百蝶下床,湊近看了看,指著白錦彥的脖子,那條紫黑色的寶石項鏈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格外顯眼。
“這條,可是出自鴉族少爺夜修凱之手的項鏈哦。”
‘夜修凱?是那個剛上來就打架的小子吧?’
‘好像是的’兩人無聲地交流著。
“嘿,你說是就是嗎?”江瑜往前揚揚手。
“你也有。”被百蝶陰森地一說,江瑜就直冒冷汗,心道:這可不是我主動暴露的,姓夜的你彆發動詛咒啊!
“那不過是哄人安眠的故事傳說罷了。我問你,芷蘭在哪裡?”白錦彥神色嚴峻。
百蝶卻像吃錯藥似的,眼神愈加瘋狂:“她?一直都在你們身邊啊,她的羽毛被編作漂亮的羽衣,她的血肉被烹作可口的美食,至於她的骨頭,被燒作精致的骨瓷…不都是她嗎?”
百蝶嗬嗬地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江瑜麵如土色,忍住了想罵人的心。
白錦彥怒不可遏:“你到底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和鴉族聯姻。”她繞著頭發絲,“隻有王族才能和鴉族聯姻。”
‘有這檔事?’江瑜問著。
‘聞所未聞’白錦彥答,怒氣已經被她的傻氣澆去大半。
百蝶看到他們那迷茫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不懂。
“沒聽說過?讓本公主來給你們科普!”
‘這家夥,公主當慣了還自稱上了?’江瑜吐槽。
‘講真的,芷蘭都沒這樣乾過。’白錦彥補刀。
以至於他們都沒聽這位“公主”的無聊科普,隻知道她瘋狂迷戀那好鬥的小子。
“那不也還是被滅族了。”關於鴉族的謊話,白錦彥甚至能脫口而出。
“好像是被…白鴿族給滅的?”江瑜接過話茬,認真地回憶著。
“你----胡說!我們怎麼會…”百蝶警覺地住了口,但也已經暴露。
“哦-----,原來你是白鴿族的。”聽得麻木的兩人默契地拉長尾音來說話,顯得十分散漫輕蔑。
百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遂了他們的意,偽裝了那麼久,學了這麼多的皇室禮儀,自己為聯姻所準備的一切,如今竟被自己毀於一旦!
百蝶無地自容,想逃,卻又被江瑜施法捆了回來。
百蝶偽裝起的模樣褪去,顯了真容,是有白鴿族的特征不錯,甚至和白芷蘭有五六分相像。
“芷蘭在哪兒?”江瑜盯著她,語氣裡帶了幾分不可侵犯的威嚴。
“不是說了在你們身邊嗎?”百蝶似乎失去了耐心,佯裝溫和的聲音陡然拔尖。
“裝糊塗?我看你是想在獄中度過餘生了!”白錦彥厲聲嗬斥。
百蝶聞聲一滯,隨後掛上一副嗤笑的嘴臉:“你能拿我怎麼樣?”
“我一個人,是不能拿你怎麼樣。”白錦彥依舊沉著臉。
“伊格!帶人將她押下牢獄,事後我會向父王說明原委。”
一直待命的伊格終於接到了命令,毫不猶豫地押走了昔日侍奉的公主。
百蝶既不狡辯,也不掙紮,乖乖地聽天由命。
百蝶呆在監獄裡,等到百夜出現也沒等來判下的刑罰,十分無聊地和百夜聊起了天。
“蠢妹妹,要不是你,我也不至於落得這步田地!”百蝶不客氣地罵道。
“姐姐要罵便罵,反正咱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百夜依舊不反駁。
“我不甘心!”百蝶一聲怒吼,驚動了看守的獄卒,她卻不識半分收斂。
“你憑什麼葬送了我的一生!?”
“從你接受巫盅師邀請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不再由自己決定了。”百夜十分冷靜地翻出往事,毫不畏懼姐姐的強勢。
“我不管!你把身體給我,我要離開這裡!”
百蝶逐漸遊走在瘋狂的邊緣,奪得控製權後,咬破手指畫了個法陣,並在法陣運行的前一刻將身體還給百夜,讓她替自己承受法陣帶來的衝擊。
光線深淺交織,引發刺眼的光芒。百夜狼狽地擋著眼,極力想要站穩,卻改變不了被掀飛的命運。
周遭景色不斷快進,百夜被逐出湖心殿,落到了不知名的密林。
百夜拍淨衣裙上的灰塵,心生感歎:“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姐姐…”
她提起裙擺,四處尋找出路。故事裡,白鴿一直是和平的象征,代表聖潔與友誼,地位很高。
但在白羽之境恰恰相反,有白鴿族的地方就有紛爭,爵位堆積在累累屍骨之上。
他們甚至沒有固定的姓,連“百”姓都是效仿王族的。
末了一聲低歎,她向山林深處走去,不知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