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還好嗎?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秦箏蒼白的臉上一瞬間恢複了血色,就像一下子亮起來的太陽一樣,他連忙跑過去,卻看到自己的姐姐臉色蒼白,纖長的指尖死死握住病床邊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她的情緒非常複雜,複雜到秦箏一時無法理解,自己的姐姐現在究竟是劫後餘生的喜悅更多,還是茫然與看到一個無法解釋的問題的恐懼更多。
紅發的女人倒在病床上,魔女的形態已經褪去,被竹葉指揮著醫療組成員一個個圍上來按上各種各樣防止獵人精神力失控的儀器貼片,精神力暴動的後遺症讓佳妮特已經無法維持住自己清醒的意識,但是她還是奮力地抬起手,向著秦箏伸去。
“秦……箏……臭小子……還有那位安撫師……”
“姐姐!我在這裡!”
秦箏猛地上前,半跪在佳妮特的病床前,死死握住了長姐的手。
”小心……身後的死亡……”
佳妮特咬牙呢喃出這句話,不知道是向秦箏還是江傳安,隨後再也支撐不住,徹底失去了意識。
鮮紅的血液從紅發魔女的口鼻溢出,精神力暴動對於一個獵人不僅僅會帶來精神世界的碎裂,在□□上的反應也極為嚴重,竹葉皺起眉頭,嫵媚的蛇係女人高喊著:“各醫療組準備,開始□□損傷治療應對!請家屬讓一下!”
竹葉和其他治療師的表情都嚴肅的可怕,即使是平時被她當做弟弟哄著的秦箏此刻也隻能換來“家屬”這樣陌生的兩個字。
但秦箏已經習慣了看著姐姐一次次這樣被推入搶救室,他隻是很熟練的放開了姐姐的手,最後向姐姐笑了笑,以示安撫,然後沉默地,關上了隔離室的門。
“……明明那麼愛彼此,平時卻故意顯得關係很差勁,喜歡鬥嘴呢。”
江傳安看著這一切,想起精神孤島中佳妮特與秦箏的相處方式,嘴角勾起,表現出一副磕到絕美親情向cb組合的快樂。
不過這種快樂沒有持續很長時間,江傳安的神情很快淡了下去,佳妮特的精神孤島非常危險,銀月病毒比地下城係列中出現的任何地下城產物都要詭異,秦箏之前在狀態欄上顯示的精神孤島問題也不小,他必須儘快找機會,把這對姐弟的銀月病毒一起拔除。
江傳安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係統非他不可,畢竟就連他也是全靠著L級彆的精神係技能強行拚起來魔女破碎的精神孤島,讓它可以繼續漂浮在集體潛意識大海之上的。不過……銀月病毒雖然詭異棘手,但是顯然也被某種力量限製,不能想怎樣就怎樣,否則他的任務根本不可能進行下去。
江傳安的視線停留在搶救室外焦慮踱步的秦箏身上,若有所思。
與其說佳妮特的精神孤島因為銀月病毒而產生了這次嚴重的精神力暴動,不如說……有人利用某種東西作為媒介開關,喚醒了佳妮特精神孤島中的銀月病毒。
否則銀月病毒根本無法對這些主要角色造成任何影響,同為紅色警告危機級彆的秦箏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秦箏小哥,作為安撫師,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你的姐姐,最近的狀態一直都很糟糕嗎?”
江傳安上前兩步,拍了拍來回走動的秦箏的肩膀,年輕人應激一般跳了起來,隨後迅速回答,好像等待彆人詢問這個問題良久。
“我姐姐明明最近清醒的頻率都高了!但是為什麼……”
秦箏說到一半整個人望著搶救室萎靡了不少,雖然他知道對於姐姐那樣的A級獵人來說,隻要精神孤島不出問題,□□的傷害輕易就能恢複,但是看著自己的家人再次被病痛折磨,他現在隻覺得悲傷。
明明……明明這一個月記憶清晰,意識清醒,能認出他的時間比之前半年都要多,為什麼會突然惡化,甚至到了精神力暴走的地步?
等等……突然?!
秦箏猛地抬頭,他看向江傳安,安撫師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好像在說:你終於意識到了啊?
“江先生,你是說姐姐現在的狀態……是有人故意為之的?”
秦箏的臉色變化的極為迅速,年輕人向來直來直去,更何況是18歲的秦箏,隨著這一猜測的揭露,他的麵容逐漸像是凍結的火焰一樣,仿佛絕對零度的行星。
“我進入了她的精神孤島,所以大概能夠斷定,引起她精神力暴動的根源並不自然。”
江傳安早就知道秦箏的脾氣,雖然沒有江平和林司塵另外兩大主角那樣智多近妖,但是秦箏絕對不是真正憨厚無知的那種人,他很快通過隻言片語意識到問題。
“姐姐是預言係的獵人,她向來可以看到許多我無法察覺的未來,剛剛還提醒我小心身後的渡鴉之影……難道這次又是J?”
江傳安嘴角抽了抽,他眼睜睜地看著秦箏把一口巨大的黑鍋蓋在了自己另一個身份頭上,自己還不能辯駁分毫。
“……江先生,這次真的很感激您的幫助,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向您訴說我的感激,如果沒有您的話,恐怕姐姐……所以無論之後發生了什麼,我承諾都會保護您——”
“雖然很冒昧,不過……我還有一件事相求——”
秦箏突然直起身向著江傳安又鞠了一躬,神情認真到可怕,眸中凝重與感激濃厚到讓人無法接受,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傳安臉色難看,相當不自在地拉了起來。
“道謝道謝道謝,天天道謝沒完沒了的,我都這把年紀了,你就放過我吧……不過我知道你還想說什麼,我會幫忙識彆對佳妮特下手的人的精神力的,畢竟……”
“江先生——等——
江傳安自然不會理他,反而一把拍直了秦箏的腰杆,留下秦箏一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步伐飛速地向前走了幾步,白色製服大衣的衣角在空中的弧度甚至有些慌亂,在他眼看就要消失在走廊儘頭的時候,突然轉身,聲音冷漠。
那雙煙灰色的眸子,褪去了柔和的月光般的精神力,蒙上死亡般冰冷的陰影。
秦箏感覺自己一瞬間如墜冰窟,一向看上去溫和近人的江先生居然會露出那樣他隻在江平前輩身上見過的表情……
那樣決絕到,把自己變成一把鋒利的刀,撕開一切的表情。
“畢竟……他們大概率是我必須要殺死的,那些惡心的裂縫神明派來的信徒嘛。”
對殺掉自己的仇人銀月,畢恭畢敬的裂縫神明們……也算是敵人吧。
黑發的青年露出一種乖巧的危險笑容,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繼續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江先生……”
秦箏喃喃地在原地愣了會兒,他剛剛意外看到了氣勢如風的安撫師不自在地將食指指節在鼻尖下擦過,那是一個很細微的小動作,轉瞬即逝,但是秦箏腳步慢了一瞬。
他突然意識到對方瞬息把話題轉變的這樣嚴肅的原因之一。
原來是不擅長應付好意嗎?
不知道為什麼,秦箏突然想到了這種猜測,讓江傳安原本氣勢洶洶的背影也加了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安撫師的身影即將在醫院來往的人流中,秦箏連忙追了過去,正事還沒解決——他還沒和江先生確認調查姐姐異常的時間和方式呢。
穿過急診室就是第一獵人醫院的大廳,許多獵人和治療師都在焦急的穿梭,江傳安被秦箏過於熱情的感激嚇得連忙逃離現場,他一個年近三十的社畜真的受不了年輕人們過於纏綿黏糊的語言,感覺自己如果再聽下去一句,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渾身上下都有螞蟻在爬一樣痛苦,於是匆匆忙忙結束了對話。
不過他畢竟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麼,逃離現場之前特意向秦箏和周圍其他治療師加深了一下自己對那些高高在上的裂縫神明無比厭惡的人設,也不算是真的單純落荒而逃,沒有那麼丟臉。
江傳安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無論有沒有丟臉,他現在唯一想做的,隻有趕快回到他的辦公室,要不然今天的打卡簽到就來不及在規定時限內完成了。
如果缺勤,他將失去這個月的獎金,對於江傳安來說,這無疑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黑發的安撫師加快腳步,離開大廳,卻在推開入口處保溫塑料簾的那一瞬間,被一陣外力撞的踉蹌一下,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沒事吧!”
江傳安揉了揉被對方手裡捧著的醫用書一角撞的生疼的手臂,搖了搖頭,在抬頭的那一瞬間,眸中月色一閃而過。
一個長相十分平常普通,沒有任何記憶點,穿著和安撫使類似製服長外套的年輕治療師正連連向他道歉,對方似乎並不是獵人,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精神力痕跡……
沒有一絲一毫的精神力,對於在醫院工作的普通人來說,即使是實習生,也有些太乾淨了吧?
江傳安眯了眯眼,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真的很抱歉,我是新來的實習治療師,本來是想趕去急診室實踐觀摩導師治療精神孤島的,沒想到……”
年輕治療師一邊抱歉地欠身一邊解釋,他有些焦躁的向前幾步,好像真的在擔憂自己即將遲到的實踐。
“江先生!等一下,我想來問問您……這是……?”
秦箏的身影很快追了上來,他剛剛站住,卻發現江傳安正在和一個實習治療師交流著什麼,有些疑惑。
誰知道那個自稱實習治療師的年輕人在看到秦箏的那一瞬間,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怪物一樣,猛地後退兩步,轉身就跑。
江傳安勾起嘴角,看來對方今天務必要留下些什麼了。
“秦箏,我們似乎不用再進行什麼調查了,我的精神力感受到了那家夥的不對勁……追他!”
“好的!江先生!”
他話音剛落,秦箏就變成了一道火光,毫不猶豫,毫不懷疑地掀開保溫簾,向著那個年輕治療師離開的方向衝去,像是一把無條件信任持刀者的利刃。
這很好,這代表秦箏已經因為佳妮特的事初步信任了他……
但是……
“秦箏小哥!你非要拉著我一起去追嗎?!”
江傳安欲哭無淚地呐喊,他感覺被秦箏拉著奔跑的自己就像漫畫中那些被秦箏從地下城裡撈起來的倒黴蛋普通人,像是一麵風箏一般在紅發少年身後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