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馬奇站在露天的演講台上，眼神一個個掃過台下舉著各種攝像設備的記者以及那些支持他的市民，甚至掃過周圍負責安保的GCPD警員。

他一遍又一遍試圖從人群裡找到布魯斯·韋恩的蹤跡，但是沒有。

台下有人正為林肯·馬奇高聲呼喊，閃光燈對著他拍個不停，這時候他該說些激勵人心的話，該安撫他們激動的情緒，或者至少，他該有一個禮貌的微笑。

約定好要來，但直到正式開始前都不見蹤影的布魯斯·韋恩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或許受到情緒影響，林肯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控製僵硬的臉部肌肉。

布魯斯·韋恩爽過很多人的約，他隻是其中非常微不足道的一個。

但他就是無法接受他對布魯斯·韋恩來說微不足道，無法接受他在布魯斯·韋恩心裡和那些因為利益而跟他套近乎的人一樣。

理智告訴他，布魯斯·韋恩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所以無論有什麼樣的態度都不奇怪。

但理智是一回事，期待落空又是一回事。

“今天的公開演講，是為了讓更多人了解我，了解林肯·馬奇。”

宣講台上，林肯·馬奇開口的那一刻，台下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隻剩下拍照聲和風聲。

林肯並沒有沉默太久，他表情嚴肅地開始了自己的宣講。

這次的公開演講地點在市政廳不遠處的開闊廣場，而周圍沒有太過誇張的高樓，不算適合用來埋伏，但同樣的，除了宣講台旁邊的地標石像外，遇到埋伏也沒什麼能躲的地方了。

發現自己正在被瞄準對於林肯·馬奇來說太過容易，而他正思考自己是應該躲開，還是應該受點傷來吸引同情。

要是受些不大不小的傷，能幫他拉來更多選票，那就是一個值得的犧牲。

不過他腰部受的傷不能被發現，考慮到這個，接下來被子彈擦傷的，隻能是手臂這種處理起來很簡單的位置。

他略微調整著姿勢，一邊說著激勵人心的話，一邊準備好在對方開槍的那一瞬間往旁邊移開一步。

幾百米外，狙擊槍的瞄準鏡偶然間反射出太陽光，被晃到眼睛的那一刻，他知道敵人已經準備好。

腿部肌肉緊繃著，正在他打算稍微移動的時候，旁邊突然撲過來一個人，用很大的力氣將他從宣講台上推了下去。

如果沒有第一時間看到布魯斯·韋恩的臉，林肯一定下意識一腳踢出去。

和布魯斯一起摔在地麵上的那一刻，那顆朝著他的腦袋打過去的子彈精準擊中了他演講時的話筒。

人群由喧鬨變得安靜，又從安靜迅速轉換為混亂。

但那些嘈雜聲，人群的尖叫推搡，怒罵和驚恐，這些對於此時的林肯來說都仿佛隔著一個世界，輕飄飄地走不進他的耳朵，好像是被玻璃隔開，玻璃的那邊是混亂，這麵隻有他和救下他的布魯斯·韋恩。

他被保護了。

被掩護著躲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聽著絡繹不絕的槍聲，聞著空氣中的硝煙味，看著擋在自己前麵的布魯斯，林肯·馬奇大腦一片空白。

槍炮和硝煙第一次給他帶來……幸福？

所有人都往外跑著，哥譚警局第一時間疏散群眾以及去子彈射擊來的地方抓捕凶犯。

但這場針對林肯·馬奇的暗殺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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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摔在地麵上，林肯·馬奇腰間的貫穿傷又被扯裂，此時他無比慶幸自己在繃帶外纏繞了一層保鮮膜，保證不管傷口怎樣滲血都顯露不出來分毫。

再加上他有意的在布魯斯·韋恩麵前隱瞞，於是完全沒有表現出來絲毫疼痛的樣子。

“布魯斯？”林肯裝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看著同樣摔在地麵上的布魯斯。

而布魯斯並沒有像林肯防備他一樣防備林肯，再加上他腹部的傷口要比林肯·馬奇嚴重一些，於是他扶著地麵蹲起來的時候下意識將手放在了受傷的位置。

布魯斯原本打算演講結束後再現身，但他不能看著林肯·馬奇在自己麵前被狙擊，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隻好避著鏡頭將林肯推開。

此時他們蹲在那座石像的底座後，布魯斯靠在石像上，左手還略微護著自己腰間的傷口：“你沒事吧？”

他掃了林肯一眼，確定他沒受傷後，又將注意力放在外麵。

狙擊槍的射擊一直沒有停下來，這個時候沒人能到布魯斯和林肯附近。

“我偶然發現了那邊埋伏的狙擊手，”布魯斯試圖解釋自己的行為，“我太害怕了，但是你是我的朋友，林肯，我不能看著你死在台上。”

林肯·馬奇看著他放在腰間的手，隻覺得呼吸困難。

他的右手不自覺抽搐著，反複回憶起那天晚上紮進蝙蝠俠血肉中的觸感，溫熱的鮮血仿佛沒被洗掉一般又出現在他的手上。

不會的，布魯斯·韋恩怎麼會是蝙蝠俠。

或許布魯斯隻是剛才磕到了，林肯心懷僥幸，哪怕布魯斯磕到的地方和蝙蝠俠受傷的部位一模一樣。

沒來得及想更多，林肯伸手抓著布魯斯的領帶和襯衣衣領，將正注意外麵情況的布魯斯拉了回來。

沒有忽略布魯斯疑惑又懷疑的眼神，同樣的，林肯也沒有忽略布魯斯·韋恩襯衣衣領下掩蓋著的淤青。

那是利爪用金屬棍敲出來的。

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

林肯幾乎要喘不上來氣，他抓著布魯斯衣領的手還在顫抖。

“你到底在乾什麼？”布魯斯皺著眉質問。

“為什麼要撲過來，”林肯鬆開手，不想讓布魯斯察覺他剛才的動作是為了檢查布魯斯的脖頸上有沒有傷痕，“布魯斯，這太危險了，我不想你出事。”

他的一切動作都可以歸納為後怕。

或許是因為林肯·馬奇的演技高超，理由又十分充分，又或許是蝙蝠俠的敏銳又一次在林肯·馬奇身上失靈。

布魯斯隻是疑惑為什麼林肯·馬奇格外重視他，但這點疑惑還激不起他的懷疑。

用左手握著自己的右手，林肯試圖用這樣的辦法抹去環繞在右手上的粘膩幻覺，但手心的溫度又像極了那天晚上從蝙蝠俠身上流出來的血。

他傷害了布魯斯，他傷害了他的兄弟。

回憶起那天晚上他高高舉起來的金屬棍，林肯努力平複呼吸，他差點直接殺死布魯斯……

他曾以為就算殺死布魯斯·韋恩，他也不會因此而難過半分。

這句話並不算錯，他依然不認為自己會難過，但他恐懼又絕望。僅僅是沒有發生的假設，已經讓他膽戰心驚。

直到現在，林肯·馬奇終於承認，他或許期待一種柔軟的關係。

而這種關係，整個世界上，他僅能從布魯斯·韋恩那裡得到。

布魯斯·韋恩是他僅剩的家人，是他流著相同血液的兄弟，是曾愛他，發誓要保護他的，最親近的人。

這已經與布魯斯是否還在意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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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警局正全城搜查在公開演講現場狙擊林肯·馬奇的凶手，這場拉票的活動匆匆開始，又匆匆結束。

從石像後走出來，推開打算保護他離開的警官，林肯·馬奇來到因為主人走的太著急而沒來得及關閉的直播設備前。

他放棄了話筒，放棄了整齊的形象，臉上帶著灰塵，發型淩亂地出現在鏡頭前。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遭遇暗殺，我猜假如我不停下來，之後還會有更多次。”

很多人從直播界麵關注著這場混亂，然後有越來越多的人點進來。商場裡、電梯裡、大街上、餐廳裡、辦公室，還有更多地方，他們用手機、用電視、電腦，用各種設備關注著林肯·馬奇。

“在這裡，我要告訴哥譚所有人。”

他藍色的眼睛裡寫滿了挑釁和堅定，隔著屏幕，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認真。

“林肯·馬奇絕不退出市長選舉，隻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將永遠帶著我的主張，帶著我改變哥譚的決心迎戰。”

改變哥譚的決心，他此前從來沒有，但布魯斯·韋恩有，於是他也有。

“無論是誰，無論是什麼樣的手段，永遠彆想讓我屈服！”

布魯斯依然躲在石像後，他不想將自己暴露出來，但這並不妨礙他聽到林肯堅定的話，也不妨礙他從側麵看到林肯認真的眼神。他不否認，他從林肯·馬奇身上看到了很久沒有看到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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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會所，隱蔽的辦公室裡沉默地站著幾個人。

企鵝人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麵目猙獰地看著屏幕中林肯·馬奇囂張的臉，舉起手裡的槍直接射擊在電視屏幕上。

子彈擊中屏幕中林肯的額頭，然後畫麵瞬間變得黑暗：“任務為什麼會失敗！”

沒人敢在這時候接話，也沒人看到現場推開林肯·馬奇的到底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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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姆精神病院，自由活動的時間裡，身穿橙色囚服的囚犯們聚在活動室裡。

“跟當初的你比起來，我們新的候選人好像更受歡迎，”小醜滿意地看著掛在牆壁上的電視，似乎對林肯·馬奇頗感興趣。

這很正常，甚至不需要想，他們就可以猜到蝙蝠俠會喜歡林肯·馬奇，蝙蝠俠喜歡的，小醜也喜歡，這簡直太正常了。

雙麵人一半的臉隱藏在陰影裡，他沒有眼皮遮蓋的眼球像是惡鬼一樣盯著屏幕中那張完美而沒有絲毫損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