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存的灰黑在天空飄蕩,風雪停後,天地間一片荒寂,隻餘這麼一座枯廟矗立在白茫中,似隱似幻。
“嘀嗒,嘀嗒……”
血源源不斷地從再次裂開的傷口湧出,浸染素青衫,最終淌在地上。
濃烈的血腥味刺激了黑暗裡的暗蟲,它們蠕動著身軀,妄圖啃噬傷患者,使之變成養料。
烏漬……
不,應當說怪物烏漬,血紅左眼驟然盯住暗蟲。暗蟲瞬間發出痛苦的嘯叫,迅速潰散逃離。
烏漬死死地掐住對方的脖頸,手越收越緊,血紅眼睛如看死物。
風劍雪被掐得難受,如同慌亂溺水的人那般狼狽,但他卻沒有掙紮,隻是本能地握住了對方掐著自己的手腕。
在他因為缺氧即將意識模糊的時候,風劍雪忽然有些想笑。而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烏漬一瞬間心悸,手像被燙著般馬上鬆開了,黑暗散去,一切恢複原樣。
風劍雪臉色紫紅,斜側著身子劇烈咳嗽起來。
烏漬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
從風劍雪踏入昏癡廟開始,那些被壓抑住的各種情感情緒便瘋狂滋長——煩躁,怒火,殺意,難過,欣悅,信任……
這一切的一切不僅讓他無所適從,還讓他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
烏漬討厭他人的靠近,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他都反感並且抗拒。
而這種失控的感覺,更是他極其厭惡的。
可偏偏……
偏偏,就出了這麼個例外。
真是……太討厭了,
沒有比這更討厭的存在了。
柴火“劈啪”“劈啪”地燃著,火光將影子拉長,投射到灰黑斑駁的牆壁,怪異而奇麗。
嘶啞的歌謠從記憶深處傳來,斷斷續續——
“……光與影,
靈魂伴生唷
這世間呐——”
“聽好了,風劍雪。”
烏漬轉身,冷聲道,“我不管你回來是做什麼,隻要遊戲係統規定的時間一到,你就跟我老老實實地帶著這幫孩子有多遠滾多遠。”
“究竟是暗影殘蝕光,
還是光明灼傷影……”
烏漬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死寂。
“我不會是,也不可能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可我的光喲,
是泛著灰的;
所以,你最好有多遠走多遠,離我——越遠越好。
“可我的影啊,
是盈著光的……”
…………
寒風呼嘯,愈發顯得猖狂恣肆,千片雪花卷起,一瞬間光影錯亂。
“噗哈哈哈——”風劍雪青衣染上血紅,他倚在牆邊,大笑起來,猩紅的狐狸眼中蘊著點滴的淚,不知是疼的還是笑的。
烏漬靜靜垂著眸,指尖輕顫。
我沒有難過,他默想,這也不是我的感受和反應。
這隻是,一些殘留下來的,不合時宜的執念罷了……
風劍雪蒼白著臉,帶著笑意掙紮著起身。
昏紅的火光映照,兩人各站一側。片刻後,一方踉蹌著朝另一方逼近。
烏漬蹙著眉,右手迅速抽出腰間的匕首,抵在對方頸處,“你沒聽明白麼?”
風劍雪笑意不變,也不退縮,徑直向前。
心有一瞬間的慌亂,烏漬瞳孔一縮,飛速將匕首收回,暗罵一聲,“真是瘋了……”
他杏眸冰冷,抬頭與風劍雪瘋狂幽暗的眸子相視,開口想繼續說些傷人的話好逼對方離開,“你……”
風雪的寒意卻驟然將他包圍,讓他一時失了言語,而絲絲縷縷的暖意從耳尖處漫散開來。
風劍雪的聲音帶著笑意,虛弱繾倦,“……本來是想吻你的,但在這個輪回副本中,你畢竟還沒成年,所以……隻好再等等了。”
“……你,是在挑釁我嗎?”烏漬被抱著,聲音有些悶悶。
烏漬感受到對方胸腔微微振動,有些惱怒,“你笑什麼?”
風劍雪摟著烏漬的腰,把頭放在他的頸肩,堪堪忍住笑意,喊他的名字,“烏漬。”
“乾嘛?”烏漬不耐煩道。
“你真是一隻呆烏鴉,半點都沒繼承到你祖先喝水的聰明勁兒。”風劍雪點評道。
??
什麼玩意兒?!
你一上來就對老子貼貼抱抱,口頭還占儘了便宜,現在還敢說老子呆?!
烏漬冷笑一聲,命令道,“給我放開。”
風劍雪開始撒潑耍無賴,“不放不放——我可是傷患,你還罵我打我……”
“嗚嗚嗚,傷口現在更疼了——我不管,小烏鴉,這件事你必須負全責!”
烏漬深呼口氣,這件事他的確理虧,“行,給我乖乖躺好,我給你治這樣總可以吧?”
“治療也很疼疼的~”風劍雪擠出兩滴淚,可憐兮兮地說。
我忍!
烏漬攥成拳,“那你想怎麼樣?”
風劍雪順杆往上爬,“要呼呼——”
冷靜冷靜,他是傷患,他是傷患,他是傷患……
滾呐!管他是什麼呢!!
風劍雪見勢不妙,轉身就跑。
烏漬怒吼,“風劍雪!有種你彆跑!!”
“啊啊啊過分呐,小烏鴉,我可是傷患——”
“我看你好得很!!”
……
今晚,昏癡廟注定是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