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她執意要自己去店鋪,我攔不住。”
蘇白話音未落,就看見了四少陰鷙的麵色,登時戰戰兢兢的拉開車門,準備坐到前座上。
“把花丟了。”應崢忽然幽幽說道。
蘇白誒了一聲,就把那一束漂亮的大馬士革玫瑰,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嗬。”應崢被年氏倔強的性子氣笑了。
他倒要看看,她一個女人,究竟要如何在京都活下去。
恐怕沒過兩個月,她就要哭哭啼啼的求著當他的妾。
.....
年若薇入了店鋪之後,並沒有立即開始著手開張,而是吃力的將行李搬到了二樓。
這個店鋪雖然不大,但好在二樓有一個房間和廁所,廁所裡甚至還有一個不大的浴缸,樓頂還有一個能儲藏東西的閣樓。
她打開二樓的陽台門,溫暖的陽光撒在了的身上,她愜意的張開雙臂,擁抱暖陽。
二樓的露天陽台延伸出去很寬闊的空間,年若薇準備賺到錢之後,買幾盆她喜歡的山茶花,放在陽台點綴。
“你好,是隔壁的新鄰居嗎?”
年若薇順著熱情的聲音,轉頭就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聽診器的俊朗男子,正朝她招手問好。
他麵前放著好多竹篾,想必正在曬藥材。
“您好,我是豐年齋的店主年若薇。今後請多多關照。”
“你好,我是你隔壁杏林醫館的陳文宴。”
“hello,小妹妹你好!我是你隔壁的隔壁衣裝閣的蘇婉妹,你如果要裁旗袍,隨時找我,我給你算很便宜。”
“蘇姐姐您好。”
年若薇被熱情的左鄰右舍們問候,此時她左手邊玲瓏秀舞館的陽台上,出現七八個穿著水袖舞服的小妹妹。
“你好,我是你隔壁教跳舞的莫琳。”
一個穿著粉色水袖裙的嬌媚女子開始甩袖翩躚起舞。
“親愛的,一會學探戈的四個孩子要來了,你記得讓他們先熱身。”
從陽台門走出一個帶著鴨舌帽,穿灰藍花格子西裝的瘦高男人說了句OK,就轉頭朝她客氣的笑了笑。
“小妹妹,這是我先生張毅。”
“大家好,我今天剛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今後請大家多多關照。”年若薇朝著鄰居們鞠躬道。
“鄰裡鄰居的,你這麼客氣做什麼,對了,明天是端午節,我們相鄰的五家店鋪每年中秋端午都會聚一聚,各家輪一遍,今年端午輪到我家了,你明晚八點記得來啊。”
“今年中秋該輪到你做東了。”
“啊?那我需要準備什麼?”
年若薇聽到做東,就以為要去下館子,她囊中羞澀,擔心付不起錢。
“我們都會自己帶菜來,你隻要到斜街那的小賣店裡打十斤散裝的米酒就成,都是鄰裡鄰居的,過節圖個熱鬨。”
“好,我明晚一定赴約,這約定真好!”
年若薇覺得這種鄰裡鄰居間,互相幫襯的感覺很溫馨。
她決定明天好好做些拿手的點心,給鄰居們先嘗嘗,順道讓他們品評一番,提提意見。
開麵館的張嬸忙完之後,就端來了一碗雞絲麵串門。
年若薇隻覺得受寵若驚,連聲道謝,決定明天多做些拿手的龍須酥送給張嬸。
她所在的長寧路,是江寧最為繁華的街區,街道縱橫阡陌,幾乎日日車水馬龍。
而她店鋪對麵就先施百貨大樓和銀行醫院之類的商區,地段極佳。
隔著一條街,就是江寧最大的菜市場,生活更是方便。
熱情的張嬸帶著她到菜市場裡轉悠了一圈,順便將她信得過的鋪子介紹給了她。
年若薇精挑細選了好些做糕點用的材料,又買了一把細粉,割了二兩牛肉回家做晚飯。
吃過晚飯之後,她又趁夜準備需提前醒發的材料,這才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愜意的橫躺在了床榻上。
因著從前那些可怕暗夜中的記憶,她睡覺的時候,總喜歡亮著床頭燈。
.....
長寧路十三條街的四百多間旺鋪,都是同一個家族的產業。
而此時擁有半座江寧城最繁華街市的主人,正在糕點鋪正對麵的大廈頂樓喝悶酒。
應崢煩躁的扯了扯領帶,出神的搖晃著高腳杯。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他冷眼俯視那不曾熄滅的昏暗燈光。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在做什麼,為什麼還沒熄燈歇息。
這種想見她的執念,此刻在心底瘋長衝撞,他發瘋的想看到她的臉。
但他寧願用紅酒灌醉自己,也不會再紆尊降貴下樓去找她。
他要讓年氏明白一個道理,在江寧城,他才是她的天。
她野性難馴,他偏要馴服所有的不服。
他是這世間最有耐心的獵人,他等著年氏哭著求著,心甘情願,走進他為他們兩個人精心編製好的未來中。
.....
年若薇這輩子從沒睡過這麼踏實的覺。
她甚至睡過了頭,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愜意的伸著懶腰,打著哈欠來到陽台上。
此時隔壁舞房早就開始晨練了,年若薇今兒心情很好,於是開始跟著悠揚的音樂翩躚起舞。
她跳的是年氏一族女子世代相傳的綠腰舞。
這支舞柔美輕盈,姿態婀娜,遵照家規,年氏女隻能在閨房裡跳給夫君一人獨賞。
可她這輩子注定不可能有夫君,於是索性放開膽子,在自家的陽台上翩翩起舞。
對麵陽台上跳舞的女學生和舞蹈老師莫琳,全都停下了動作,隻癡迷的看著她典雅輕盈的舞姿。
而此時先施大廈十三樓。
今天是總公司每周一次的例會,市場部的副總正在彙報公司上一周的業務情況。
蘇白發現四少今天的狀態不大對,此刻他側著轉椅,正端著咖啡,出神望著落地窗外的暖陽。
應崢喜歡優雅的華爾茲,這是他第一次看古典舞蹈。
他雖然不知道年氏跳的舞是什麼名字,但卻篤定她跳的舞,一定就是年氏女隻能在閨房裡跳給夫君看的綠腰舞。
他記得父親勸他彆退婚的時候,知道他喜歡看舞,就曾說過年氏女擅舞,在閨閣中跳的綠腰舞更是天下一絕。
她竟然違背了年氏一族的家規,當眾跳這支舞!
她怎麼能當眾跳給旁人看!
應崢看到年氏隔壁的露台上,此刻那醫館的醫生,正癡迷出神的盯著年氏婀娜的舞姿,頓時勃然大怒。
砰的一聲,他前所未有的失態,竟然控製不住自己的手,將手裡的咖啡杯狠狠砸碎在地。
“散會,應副總跟進各項進度!單獨向我彙報!”
會議室裡的眾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為什麼四少會大發雷霆,方才正在彙報的市場部副總,此刻更是冷汗涔涔,嚇得雙腿發軟。
他到底觸犯了什麼天條?剛才他隻說了個標題而已,還沒開始詳述彙報內容啊。
大廈頂樓是應崢的居所。
此時他來到酒櫃前,悶悶不樂的打開一瓶酒,舉起酒瓶豪飲起來。
直喝的天昏地暗,他爛醉如泥的躺在了沙發上。
在睡夢中,他不斷呢喃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名字:薇兒。
年若薇跳完舞之後,就出了一身薄汗,這大夏天她趕忙去洗了涼水澡,身上才不再黏膩。
頭一回參加鄰裡間的聚會,她特意去菜市場買了些桃子,端午節吃桃,桃同逃,寓意苦難逃走。
她不好意思準備太普通的菜,於是割了兩斤鹿肉,又買了兩斤五花肉和櫻桃蘿卜。
她的拿手好菜是燒蘿卜和紅燜鹿肉。
雖然這兩道菜是她最拿手的菜,但她卻不喜歡吃。
她最喜歡吃的是紅燒豬蹄膀,燒的軟爛之後,徒手抓住一整個豬蹄膀,她能一口氣啃三個。
....
蘇白今天很鬱悶,四少讓人將二樓臨街的位置,挪出來當他的辦公室。
二樓的視線不大好,而且有些暗,他不知道四少最近的心情為什麼如此陰晴不定,直到..蘇白看到二樓正對麵的豐年齋招牌。
蘇白忽然張大嘴巴,愕然的看向正低頭處理文件的四少。
四少在二樓的辦公室,隻與年氏隔著一條雙向車道的窄街。
此時敞開的窗戶,飄進來陣陣饞人的香氣,蘇白看見年氏正在二樓的露台上哼著歡快的小曲兒,用小煤爐炒菜。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燒什麼菜,他聞著都饞了。
臨近晚飯,蘇白到公司食堂取專門給四少準備的飯菜。
可四少卻埋頭在看文件,飯菜都沒有動過一口,顯然沒有胃口。
蘇白是個伶俐人,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幾下,當即就拿著空飯盒,去了對麵的糕點鋪子。
年若薇正將燒好的肉沫燒蘿卜和紅燜鹿肉端下樓,就看到蘇白笑眯眯的站在店門口。
“蘇總管您怎麼來了?”
“剛好路過,我們公司就在附近,我順道來看看你。”
“啊?在附近?”年若薇詫異挑眉。
“哦,對啊,就隔著兩條街。”
蘇白發現年氏似乎看著很抗拒,於是故意將公司的位置說遠些,免得她不自在。
“你在做什麼好吃的呢?我老遠就聞到香味了,剛才正好要去附近的飯館吃飯呢,你看我飯盒都自帶了。”
年若薇聽出蘇白想要吃白食的意思,於是笑著將放在桌上的菜,捧到了蘇白的麵前。
“我剛才在做紅燜鹿筋肉和燒蘿卜,還包了些酸菜豬肉餡餃子,蘇管家您若不嫌棄的話,今兒就彆去買午飯了,吃我的吧。”
蘇白瞧著冒尖的好大一盤酸菜豬肉水餃,詫異道:“你一個人怎麼做這麼多菜啊?”
年若薇客套的笑道:“我們相鄰的幾家店鋪每年端午中秋都聚會,各家都需準備些菜,我準備了這些。”
“哦哦,原來如此,聽著真有趣。”
蘇白說著,就將一桌子的菜統統裝了好些,將冒尖的飯盒壓了壓,直到徹底裝不下之後,才笑眯眯的離開。
他留了心眼,繞了一大圈路,才從後門回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