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鄭予時的激動情緒隨著她言語的抒發漸漸平緩了些。這些日子的歡喜、雀躍,儘數散了去。理智回籠,鄭予時覺得自己,很傻。

亓涿光是誰?她又是誰?

她不過是個脆皮小垃圾,是個煉氣五層的廢物,亓涿光能看上她不過是看中了她混元靈根的殼子有用罷了,虧得,虧得她還妄想和她成為朋友,她配嗎?她不配。

眼珠子嵌入掌心的異常,亓涿光護著眼珠子的舉動,鄭予時其實早就明白,亓涿光隻是想借著她混元靈根的氣息,遮掩眼珠子的氣息罷了。可她還是自我感動,覺得她對她越來越好是因為喜歡,是因為友誼。

結果你看,自作多情了吧。

活該。

鄭予時譏諷著自己的愚蠢,但身前,一直默默聽著她真摯控訴的亓涿光,那雙美極了的眼睛裡,卻是帶了濃濃眷戀,含了絲絲難過。

她唇齒微啟,起身靠近,伸了手想觸碰,但卻被人一手拍開。

鄭予時彆過臉,打開了她靠近的動作,滿眼戒備。

被甩開了手,亓涿光指尖發顫,像是難過極了,她望著她,聲音滿是悲痛。

她說:“鄭予時。你我,斷不了的。你還欠了我的。”

哈!

欠什麼欠!她捅她一手還不夠,她還欠她的?欠個勾巴哦,滾啊!

鄭予時氣得直想笑,剛剛才泄了的火這會兒噌的一下又燃了起來,想打人。

然而亓涿光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隻見她一掀衣領,整個外衣鬆鬆垮垮著耷在胸口,那動作,像是以身相許的架勢,差一點就要走光。

□□肌膚泛出紅暈,鄭予時嚇得一激靈,立馬一把按住她的衣領,匆忙間,指尖觸及皮肉,撫上了那刻入皮骨的青黑咒文。

嘶。好涼。

亓涿光的肌膚白皙、細膩,摸起來滑滑的又帶著微微的涼,很,蠱人。其上刻有繁複的青黑咒文,栩栩如生,像是賦有生命一般,似遊龍走勢,叫人看得移不開眼睛。

咒師,為了操控複雜咒文,不少人都會將咒其刻入身體,以便運用自如,而上古咒師更是如此。

據古籍記載,遠古時期,在那個極度尊崇力量的時代,咒師們想要操縱更強大的咒文成術,需以身為契,以心為約,締結咒文連結。是以,遠古時期的咒師雖然強大如斯,令人恐懼忌憚,但他們追求強大的代價,給了他們一個致命的缺陷。

命咒。

命咒,就是咒師締結咒文連結的象征。心口處刻入的咒文,是操控強大咒術的根源,是命咒本體,更是每一個結契咒師的脆弱命脈。

咒師命咒,若是被人瞧去,隻需複刻重寫,以血為引,以生人心臟為基,咒師,必死。

所以,在斷定自己指尖觸及的那咒文是亓涿光的命脈時,鄭予時她,慌了。

她,她這是做什麼,開竅了,打算拿命來給她道歉?

不至於吧。

然而較之於鄭予時的慌亂,亓涿光卻半分不動神色。見著鄭予時瞧出了端倪,想要遮去自己心口命咒的動作,亓涿光眼底的悲淡了些,唇邊勾了一抹淺笑。

她從一邊摸來一瓶藥劑,朝自己心口潑了去,言語纏綿。

“我知道,是你回來了。你還是舍不得,舍不得留我一個。”

叫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情深意重,聽得人心慌。

什麼玩意兒?

亓涿光嘴裡說的似乎是個人,但鄭予時很肯定,他說的,不是她。

鄭予時的腦子很亂,然而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亓涿光心口潑了藥劑的地方竟是慢慢顯出一行豔紅的符號。

皮肉其下,奔放潦草的字跡,龍飛鳳舞,揮灑自如,十分熟悉。而這彎彎繞繞的符號,穿插在命咒之間,形成一個非常奇特的形狀。

一看,像是寫了三個極其敷衍藝術字:鄭予時。

鄭予時瞧著,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嘴是合不攏半分。

這,這亂七八糟鬼畫符一樣的東西,不是她上一世胡謅的簽名嗎?怎麼,怎麼亓涿光身上會有啊!?

還有,那明明是他們歸元觀觀內大家才知道的顯形藥劑,為什麼她也會調啊!?

她。亓涿光,她到底是誰!

震撼、驚訝、無所適從,鄭予時腦子裡的疑惑堆成了山,一時竟不知該從哪兒問起才對。

隻是她啞口無言,亓涿光卻是極其自然地握了她的手,慢慢地,一一解釋。

“對不起。我以為,你被蠱蟲噬了心。”

“我承認,一開始我是想殺了你,煉成傀儡,裝東西。但後來,你心口咒文護體,我才知道,你就是她。你回來找我了。”

“城主府內,刺入心臟,是為了徹底殺死那隻蠱蟲。蠱蟲若是吞噬了你的心,那你對我,無用。所以當時,挖心,是為了留住你的殼子,也是為了試探。”

“我曾在你身上中下過七星凶咒,但我之前察覺不到它的氣息,我覺得你像她,但又不敢肯定。挖心,是為下策。如果你不是她,必死,於我而言,將你煉成傀儡本是最初的目的,並不虧,但如果你是她,那你絕不會出事。我也絕不允許你出事。”

“幸好,你是她。”

亓涿光的深情,帶著極其自我的利益邏輯,鄭予時聽得很難受。她說,若她挖心後死了,煉成傀儡,也不虧。

所以,她死不死,她其實沒在意過吧。左右,死了,也還是可以利用的,不是嗎。

寒心,真正的心寒是背脊上爬上來的一抹涼意,不驚不擾,不動聲色。

隻是鄭予時還有一點想不明白,亓涿光嘴裡的什麼她是她,又不是她,到底說的是什麼。

似是察覺到她的疑惑,亓涿光眼裡久彆重逢的歡喜淡了幾分,哀怨、委屈。

“你,還是沒有想起我嗎。”

亓涿光將她的手捏得極緊,一扯,拉入懷中。天旋地轉,等回過神時,鄭予時竟是坐在了亓涿光的雙腿之上。她後背靠著她,腰上纏了她,被她攬進懷裡,肌膚相貼,曖昧纏綿。

耳後吞吐的氣息帶著股股熱意,有些癢。

她的指尖勾動她身前的衣襟,輕輕一挑,鄭予時鎖骨其上的肌膚,露了出來。

指尖輕撫過肌膚,一點,泛了紅。

呼吸漸重,鄭予時甚至還能聽到身後人吞咽的聲音,她整個人僵硬得像是塊木頭,一動不敢動。

這,這姿勢,會不會過於冒昧了些?

她,她不搞百合啊!

瞬息,就在鄭予時想要起身反抗的前一秒,儲物袋一開,隨著亓涿光取物的動作,兩人麵前浮現出了一塊息影鏡。

鏡麵其中,她麵頰朵朵紅暈,嬌羞得像是個新婚的小娘子,眉眼含羞。而側頸處埋頭的那人,偏頭傾身而來,她親昵地蹭著她,滿眼貪戀,癡迷。

親密無間的姿勢,亓涿光整個人從後方籠著她。她的指尖從她心口處開始,遊走鎖骨,點亮了那肌膚其上同樣青黑的紋路,詭異、精美。

她,她心口的咒文,生效了!

原先綴在心口處的青黑小點,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綻了開。絲絲細小的紋路蔓延而出,組成咒文,交纏彼此,一路往右勾住右側鎖骨窩、肩骨、小臂關節內側、手腕、虎口、食指。

原先共點了七個位置的青黑小點,因著那紋,纏綿、接連到了一起,刻入咒文,神秘詭美,像是活過來一般。

“這……”

鄭予時驚訝難抑,從鏡子中看到的印記是那樣的清晰、確實。

她上輩子被烙下的咒文,七年都沒有任何異動的咒文,是真的,生效了。

誰乾的!

等等。

思緒一穩,鄭予時唯一能聯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禾歡歡說的那救了她一命的防禦咒文。

所以,是它,是因為挖心的傷害觸碰咒文禁製,激發了它,救下她一命?

隻有這個可能性了,可,可這咒文,到底是什麼……防禦咒文?難說。

鄭予時的表情並未遮掩情緒,亓涿光瞧著,心中不免升起一絲得意的慶幸。

指尖輕點她心口的咒文,解釋道。

“這,是七星凶咒。是我親手給你種下的。你,可曾還記得。”

什麼!?

“百年前,西疆域,萬魔窟的地牢裡,你養了我三十三年。你每次出現,不到一天就會消失,我害怕,怕你終有一天會消失不見,所以,我偷偷給你下了咒。你是願意的。你說,你許諾過我,說你會永遠陪著我。”

“可是……你不見了。”

“我找不到你,連咒文也找不到你。鄭予時,你好狠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不要我了。”

“……”

聲聲質問,問得鄭予時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先前亓涿光同她解釋的什麼,她是她又不是她,她怒火中燒,氣上了頭隻當是她有病,一點兒沒聽,半點兒沒信,但現在,‘萬魔窟’三字一出,她好像,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無措慌亂,然而亓涿光卻以為她仍想不起來。

懲罰似地咬了她的耳垂,她貼上她側頸的肌膚,聲聲暗啞,耳鬢廝磨。帶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她將她禁錮在懷裡。

“鄭予時。”

“你會想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