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這事兒,鄭予時從小卷到大,閉著眼睛都能做,手搓自然也不在話下。
體內靈力檢查了快有半炷香的時間,左右除了圓合了之前的虛飄外,並無異樣。鄭予時糾結著,到底要不要放手一試:萬一,爆炸另有原因呢?萬一是那黑店加的料裡放有彆的她沒察覺到的東西呢?
好吧,不太可能。
她對草藥向來敏感,不會察覺不出,但……
身側亓涿光的眼神越來越燙,像是盯著碗裡獵物一般,盯得人腿有些軟。
包廂窗戶虛虛掩著,一推就能開,若是控不住要炸,往天上扔也是一條退路。想罷,鄭予時實在扛不住那炙熱的視線,一咽口水,拳頭一攥,想要證明自己價值的心達到極點。手一狠,靈力入藥。
如今咒契在身,他人刀俎我為魚肉,逃不了。但,她有用!她能解毒的!可千萬彆把她煉成傀儡呀!拜托。
鄭予時誠心祈禱著,然而,她的想法全然錯了。她不知道的是,要真的解了毒,她就真的再無退路了。
藥效融合,三息,已然大成。
丹身裹了靈力,溫潤滋補,鄭予時心下大喜,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成了!
可還沒等她將丹藥遞出,驀地,掌心藥丸上的靈力突然暴肆,像是生了小型風卷,以丹藥為中心,發了狂一般吞噬著周遭的一切靈力,凝聚壓折,近乎撐至藥丸本體的極限。
不行,要炸!
眼見不對,鄭予時立馬規避,轉身就要開窗往天上扔,可還沒等她動,亓涿光一步邁來,拉了她的手,按住。
金丹期強悍的靈力不容抗拒,在丹藥吞噬形成的靈力團即將炸開的瞬間,屬於亓涿光的靈力強壓而來,包裹著,一壓,儘數吞沒,歸於平靜。
爆炸,結束了!
好強!
兩次爆炸,聰明如鄭予時,已然識清了導致爆炸的真正原因。
她的神魂補齊,混元靈根真正的威力壓耐不住,她體內靈力的濃度、密度高於一切靈,所以在抽絲揉入丹藥後,靈壓過高,勢必吸引周遭環境內的散靈,形成不穩易爆的靈力團。
而丹藥作為媒介,丹藥本身用藥越是精純,可容納靈力的上限便越高,靈力團爆炸的威力也就更強。
白日黑店她手搓的那個小丸子藥力微弱,一擊,炸開勉強也隻夠築基初期的實力,故而隻瞧著陣仗大,傷不了那築基糙漢的根本。而如今這為了解毒精製的丸子,藥力隻高不低,剛剛那一下,少說有金丹中期的力量。
強極。但,亓涿光更強。
鄭予時為自己擁有爆炸手段的自保能力感到欣喜,但同時,心裡也不禁對亓涿光的實力生疑:她,真的如原文所寫,隻是金丹後期的修為嗎?
剛剛那壓住爆炸的一手,靈力強度,絲毫不弱於元嬰期。
驀地,似是想到了什麼,鄭予時的眼底劃過一絲了然:是了,書中文字稍有片麵,隻提及女配有著金丹後期的實力。但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世人皆知藏拙的道理,所以,書中信息,信,但不能全信。
如今來看,亓涿光,少說有元嬰期初期的實力。
怪不得,怪不得後麵她回西疆域能打贏守關的元嬰修者,強啊!如此,若她幫她解了毒,承了恩,避開成為傀儡的死局後,亓涿光,倒還真的是個極粗的金大腿!
得抱住了!
鄭予時這邊心思活絡著,然而她沒注意到的是,爆炸已過,但兩人交疊的掌心,仍握著,半點未鬆。
剛剛為了按住那將爆的靈力團,亓涿光兩隻手,一上一下,裹了她的,嚴嚴實實。
小矮子的手,跟她的人一樣,小小的,軟軟的,熱乎乎的,很好摸。亓涿光天生冰靈根,自幼體寒懼冷,常年手腳冰涼不得溫感,除了那人,他沒感受過彆的溫暖,但這會兒,捏著小矮子的手,很舒服,很熟悉。
心下不禁生了一絲惋惜:要是挖了心做成傀儡,摸著,可就又冷又硬的了。嘖。煩。
不想放手。
亓涿光這麼想,便也這麼做了。
指尖涼意傳來,鄭予時一回神,立即察覺到了不對。
她,咋還抓著她不放手呢?
亓涿光離她離得極儘,將將齊及她肩頭的鄭予時額上滿是她噴灑的鼻息,帶著淡淡的香。她的手握著她的,細細撚著,看著,出神。
亓涿光的手生得極好,骨節分明,瞧著卻並非纖細,而是一種骨感的美,跟她的臉一樣,帶了些英氣,乖巧又矛盾得清冷幾分,雌雄莫辨,好看極了。
她就這麼垂頭握著她,什麼都不說,但漸漸地,鄭予時卻從中品出了一些說不清的情愫。
亓涿光,似乎有些貪戀她的觸碰。
回想原文,作為惡毒女配的亓涿光家族嚴苛,從小被逼沒日沒夜修煉的她,沒有朋友,沒有童年歡樂。
而之後,對於她之所以會對男主死心塌地的劇情刻畫,描述也十分碎片。其中一幕,就是男主在知道女配沒有朋友、沒有親人,誰都不要她的傷痛經曆後,握了她的手,握住了她悲慘無人愛的童年。
他告訴她,感化她,說:我會永遠陪著你。
鄭予時不禁心下湧上一股異樣疼惜,強大如女配,其實,她也是個無人愛的小可憐。
所以,亓涿光這會兒抓著她不放手,難道是因為……
她想和她做朋友!
兩眼發光,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由心而生:既然那個種馬狗東西男主的垃圾手段都可以!那為什麼她不行!
她,要拉起女配的手!大路朝天,抱緊女配,離男主遠遠地走!
說乾就乾,鄭予時鄭重萬般,彎著一雙掛了烏青眼圈的大眼睛,將另一隻空出來的手,覆到了亓涿光的手上。
手背傳來的溫度,很暖,亓涿光抬眼,看到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璀璨、明媚,樂觀、歡喜,漂亮極了,真是叫人想要將其挖下來,好好保存。
內心的陰翳,鄭予時並不知曉,一心抱大腿的她頭腦風暴著要如何才能自然地說出男主的那句經典台詞。
於是,隻見她兩手一抓,反客為主,握住亓涿光的手不放不說,還將它們按到了自己的心口,鄭重其事,了表誠意。
“你的手好冷。我天生煉丹體熱溫暖,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做你的小火爐,溫暖你漸冷的內心。”
“姐姐,我很喜歡你。你既救了我的命,我又要替你解毒,一回生二回熟,咱們也算是朋友了。如果你願意,我想要永遠陪著你。”
陪著你,抱大腿!
鄭予時的眼睛炯炯有神,透徹的眸子暗藏混元靈根的純靈,美得動人。然而那一句‘永遠陪著你’,亓涿光聽了,神色驟冷。
騙子。
瞧著那雙信誓旦旦的眼睛,亓涿光心念所動,伸了手,撫了上去。
曾經地獄深淵相伴,也有那麼一個人,哄著騙他,承諾說,會永遠陪著他。可最後呢?她跑了,跑得乾乾淨淨。她,不要他。
眼底發狠,亓涿光心中戾氣驟升,連那句‘姐姐’都沒聽進,一個沒忍住,掐破了鄭予時的眼角。
豔紅的血順著指尖滑下,滾燙,那雙含了驚的眼睛,像極了她。
“好。那便,永遠陪著我。”
唇角微勾,亓涿光輕撫過她的麵頰,笑意更濃:真是,迫不及待,想把她煉成傀儡了呢。
這可是,你自己允下的諾。
*
第一次學著男主的話術抱大腿,似乎略有成效,至少不小心劃破了她眼角的亓涿光,意外地,親自給她上了藥。
她的動作很輕,很柔,珍重萬般。但隱隱地,鄭予時覺得古怪,不像是對人,她更像是在對待一件專屬於她的物品,眼裡帶著道不清的情緒。
鄭予時看不明白。
煉藥是刻在骨子裡的習慣,如今靈力異樣,煉藥無果,她完全睡不著。
於是好好的一間房,亓涿光盤腿軟榻調靈息,鄭予時趴桌死磕搓藥丸,硬是沒一個人上床睡覺。
夜漸漸深了,呆在亓涿光專門設好的咒術領域裡,鄭予時發奮圖強,手搓藥丸,孜孜不倦地炸了一次又一次。
轟的一下靜音炸裂,熬了大半夜,她眼下的黑眼圈更青了。
不應該呀。
按理說,因為她靈根的緣故導致使出的靈力醇厚,吞噬外界,所以隻要她將施展出來的靈力先行同環境中的靈力一起稀釋,達到平衡後引出,再煉丹,就絕對沒有問題的呀,可怎麼,還是會爆呢?
黑長卷發抓得亂七八糟,鄭予時皺巴著一張臉,捏了靈力化形在手,胡亂揉著。
亓涿光‘聽’著那邊小矮子的轟炸動靜,心情不錯,她閉目靜候軟榻,耳尖一動,勾了唇。
屋外黑影掠過。
有人,蹲不住了啊。
“有人來了。”
?
突然一聲,一心煉丹的鄭予時沒聽清,但不等她再問,門外踏踏倉促腳步奔來,“轟”的一下,直接踹開了她們的房門。
哈?
來人黑衣,蒙麵,一眼便知道是夜裡潛來殺人的,隻是為首那位雖換了衣裳帶了鬥笠,可手上那把騷氣的折扇,顯眼極了。
他們似乎是白日在黑店裡被亓涿光揍跑的人。
是逼死了姑娘的紀家人。
“哼。聽說就是你們打了我二哥?大膽!竟然敢欺負我紀家的人!”
“……”
來人鬥笠一摘,略顯稚嫩的麵容露了出來。雖然那把騷裡騷氣的折扇相同一致,但這位一身少年稚氣,與白日裡欺辱姑娘的那位,迥然不同。
他雙手叉腰,明明是夜行隱匿的打扮,隻一下,摘了去。
豔紅衣料精致奪目,他大肆叫喚著:“你們恃強淩弱、胡作非為,居然還敢打我二哥!是欺我紀家人善嗎!說!你們兩個,到底是誰折辱的我二哥!”
悄然夜行,隱匿刺殺,因為這一個‘紀家’說出,全然作廢。
一時,鄭予時竟不知道該說這小公子是天真還是無邪。
他說她們揍了他二哥,說她們欺辱了他紀家人,但卻半分不提他二哥逼人去死的起因。綜上。
他應該是被人當槍使了。
身後一大堆金丹高手掩麵而行,身上裹得死緊,一看就知道乾的是殺人越貨的勾當,不能暴露身份,可這位倒好,上來打架先自報家門,硬是把暗殺,殺到了明麵上來。大智若愚。
“說!是你們誰乾的!還是說,你們兩個都有份!”
“來人!給我抓住她們!”
一聲令下,金丹修者數十,持劍圍來。
刀劍無眼,被這麼多金丹包圍,隻堪堪煉氣期的鄭予時眼裡滿是凝重。但怪異的,她並不看他們,倒像是在忌憚著彆的什麼東西。
視線穿過前人,落在了後方隱蔽的黑暗深處。
鄭予時心臟咚咚直跳,劍身逼來,突然,隻見她後頸一縮,眼睛一彎,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她衝那邊看過來的人眨眨眼,反身,一手指向了身邊的亓涿光。喜上眉梢,邀功一般。
“是她。小公子,就是她打的你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