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鄭予時努力賣笑,但明顯,畏懼的內心讓她麵部肌肉瘋狂抖動著,臉上粘了的爛肉掛不住,刷刷往下掉。

沒等到回應,鄭予時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她雙手捧著丹藥,滿臉‘討好’的背後,手肘撐死了埋藏在爛肉的一節白骨。

那是鄭予時借著剛剛那真摯一趴,扒回來的之前她準備刺死妖鼠的那一節斷骨。

她雖然在賭亓涿光舍不得她一身煉丹的本事,但命,她絕不會徹底交到彆人手裡。

如果亓涿光瞧不上,還是想要將她煉成傀儡,那麼……就算是死,她也要拉她一起下去。

然而,亓涿光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隻見她似是眼底生了幾分興致,瞧著她,有趣地勾了唇。

“你說,你……”

話音未完,驀地,隻見亓涿光眸色一暗,瞬間出手。又是一把抓了她的後領,猛地扔飛。

砸在爛肉碎骨上,鄭予時剛剛才摔裂的椎骨,又裂了一塊。

這是虐待!

然而,不等她控訴,那邊亓涿光靈壓驟襲。

咒術召出,隻見鋪天蓋地的青黑咒文壓頂而來,包裹其身,纏繞著她立於空中,而與她正麵對峙的,是屍坑裡冒出來的一大群密密麻麻的、綠幽幽的、瘮人眼睛。

噬舌妖鼠!

還他媽的是一群!

書裡不是說這玩意兒是獨居的嗎?這少說有上千隻的圍毆現場,獨居?放屁呢!

鄭予時心跳咚咚的,她一手捏了丹藥一手握了斷骨,腦內警鐘長鳴。

亓涿光那咒術將她帶到了天上,要是真打起來,她高枕無憂,可那全是在地上亂跑的妖鼠就算目標不是她,也難免不會衝上來咬她一口。

她得自保,最好是現在就跑!

手心丹藥捏得有些出汗,鄭予時縮著脖子,屏住呼吸。她拖著自己了無知覺的□□,往陰暗處悄然摸去。

隻要雙方打起來,那就是她的機會!

丹藥一服,不隻煉氣五層的靈力,她斷裂的椎骨、肋骨、所有骨頭和經脈都會長好,到時候,趁著亓涿光和妖鼠纏鬥,她拔腿就跑,豈不妙哉!

計劃完美,操作簡單。絕美。

鄭予時心裡美滋滋地等著開戰,隻是等啊等,沒等到對峙的兩方開打不說,咒術護身的亓涿光居然嘔血一噴,直接從空中栽了下來。

好巧不巧,將將摔到她的麵前。

她嚴重懷疑,她是故意的。

亓涿光的狀態很不好,麵色發白,絲絲猙獰紅脈自脖頸深處往上蔓,爬到了她的臉上。

這是,紅滿天!?亓涿光居然被人下了毒?

瞬間,鄭予時眼睛一亮。

好啊,中毒好啊!沒了亓涿光,她雖然廢,但服下丹藥後還怕跑不贏小短腿兒的妖鼠?當然跑得贏呀!

跑!立馬跑!拔腿就跑!

隻是……瞧著半跪著撐在屍坑爛肉上嘔血的亓涿光,鄭予時可惡地,心軟了。

白衣飄飄的姑娘,長相乖巧。眉眼似若含情桃花,鼻尖兩點精致小痣,帶著一絲清純又異樣魅惑的味道。

鄭予時承認,她顏控,有那麼一咻咻見色忘命的窩囊。

女配雖惡毒,但卻是真的貌美動人,長得乖得不行。她先前畢竟救了她的命,也在妖鼠群潮湧來的時候,護了她,雖然隨手扔她的動作鄭予時很不讚同,可她,確實是救了她。

兩次。

兩次救命之恩,再加上那張臉,鄭予時真的放不下。作為九年義務教育的正苗兒,她不能留她一個在這兒等死。

可煉氣五層,她一個人跑尚且有些費力,如果還要帶一個亓涿光,是絕對跑不贏妖鼠的。所以,如今險局隻剩下一種解法。

不管了!

“親姐,吃藥。”

揉了手心臭血的丹藥一下拍進亓涿光的嘴裡,惡臭,反嘔,但這可吐不得啊!

見亓涿光要吐,鄭予時立即伸手捂了她的嘴,聲聲勸誡,賣慘叨叨,委屈得不行。

“我的姐欸!這可是救命的藥呀。我椎骨斷了、肋骨折了,一身經脈不得好也沒舍得用,這藥可是我拚了命省下來給姐姐的,姐姐,你要是吐了可叫我怎麼活呀。嗚嗚嗚。”

嘴裡發臭、耳邊鬨噪。想殺人。

但詭異的,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卻叫亓涿光心裡的煩躁莫名散了些。

丹藥效果驚人,瞬息,因毒散去的靈力儘數恢複,那摧殘噬心的毒效,意外地,竟是被壓製了去。

亓涿光心底劃過一絲驚奇:還從未見過恢複靈力的丹藥,有壓製毒素的效果。

這臟兮兮的小矮子,有點本事。

強忍心底因臟汙而滋生的暴怒,洗塵訣一施,不隻亓涿光,連帶著湊在她身邊的鄭予時都洗得乾乾淨淨,總算有了點人樣。

或許是被那複元丹打動,亓涿光這次沒再扔她,好好提著,將她放到了一邊乾淨的地上。意外地,亓涿光從儲物袋裡摸了根黑乎乎的雜草,毫不商量,像是報複,同樣一把塞到了她嘴裡。

一言不發,咒術一施,亓涿光搖身閃進了向著兩人襲來的妖鼠群內,暴力絞殺。

這崖底的風,冷啊。

鄭予時的唇間還留著亓涿光剛剛塞她草時指尖上的淡淡幽香,她僵在原地,風中淩亂,要哭了。

她,她給她吃了什麼啊!

“嘔、嘔、嘔……”

鄭予時拔地而起,她扶著崖壁彎著腰,瘋狂摳著自己的喉嚨,催吐,勢必要把那黑草吐出來。

然而,撐在崖壁上的手一僵,突然意識到自己站起來了的她,腦子愣了一瞬。

她這是,站起來了?

她的椎骨肋骨,長好了?

所以亓涿光喂她的那根黑漆漆的草,是藥!?

先前囫圇吞下時又驚又慌,這會兒冷靜幾分,倒是嘗出了唇齒留存的草藥味兒。哦,是療傷的苦寒草。

鄭予時麵壁深思、無語凝噎。雖得了救,但她怎麼也想不通文中那個暴戾冷漠的惡毒女配,居然也會給人喂藥,而不是喂毒。明明原文裡她一手剔骨刀一手索命咒把小傻子虐得半死不生的,這樣的人,怎麼會救人呢?

鄭予時的腦子快燒乾了,得了亓涿光一根草藥的她活像是吞了毒,戰戰兢兢,胡思亂想。

妖鼠除了數量多,實力其實並不強。

恢複靈力的亓涿光隻三招便徹底解決了祂們,隻是等她回頭找人,卻看到那個順手被自己洗乾淨了的小矮子,頭頂山壁,抖得兩條細腿一顫一顫的,像是怕極了。

難得的,亓涿光心情不錯,上前,偽善地安慰了人。

“彆怕。都死了。”

死了、死了……

亓涿光的安慰像是催命符。

腦內自動播放著原文小傻子慘死文字的鄭予時條件反射,耳邊滿是腦補的聲音‘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嚶!”

原地轉身,雙手合十,鄭予時將求求的手勢撐在麵前,利索一滑,標準的一百八十度滑跪匍匐,朝亓涿光拜了下去。

“姐、姐姐!你又救了我一命,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喂人丹藥的舉動,鄭予時不後悔,但這後續的結果,她得承擔。

她不願留人等死,但她同樣也不想被做成傀儡,更不想死。

說罷,沒時間也沒機會再想為什麼亓涿光和原文裡的描寫不一樣,她逼著自己瘋狂展現著自身的利用價值,力求苟命。

“姐姐!剛剛複元丹的效果是不是很棒!是我,我煉的!”

“姐姐你彆把我煉成傀儡了,你看傀儡沒腦子沒思想一點用都沒有,但我有用啊。我會煉藥,會配藥,特彆會,丹藥啊,毒藥啊,我都會!而且下毒、解毒我也……”

等等,毒?

亂說一通中,突然,聯想到亓涿光剛剛毒發的事情,鄭予時一愣,眼睛一亮。

對啊,紅滿天!

此毒極其刁鑽,一日一發,每發,紅脈自心口蔓延而上纏繞其身,蠶食中毒者靈力不說,還會反噬經絡,使其痛不欲生。若無解藥,唯有一解:傀儡替身。

等等。難道說,文中亓涿光把小傻子煉成傀儡,百般虐待,為的是解毒!?

那是不是隻要她能解決亓涿光身上的紅滿天,她就不會被煉成傀儡,她也就不會死了!

一線生機,鄭予時心裡滿是憧憬,她試探著這十有八九的猜測,期待著亓涿光的回應。

“姐姐,你是不是中毒了?這毒,我能解呀!為了報答姐姐的救命大恩,就讓我陪在姐姐身邊吧。這毒,我真的可以解的!”

“所以?”

剛剛那顆叫什麼複元丹的丹藥,亓涿光吃了,其中令人驚歎的效果甚至比禾丹宗長老的歸元丹要強得多,她自然清楚。所以,對於這個小矮子口中能解她體毒的話,她沒有懷疑,隻是……

亓涿光看得清楚,她分明,是怕她的。

為什麼?

崖底萬人坑,她並不是專門為她而來,初見,雖心動,但她從未透露過想要把這小矮子煉成自己傀儡的想法。

可她,似乎知道她心裡所想。有趣。

“哈?”

一句‘所以’,將鄭予時腦子裡所有的思路完全堵死,亓涿光的這句,她想不明白。

所以什麼?什麼所以?

“姐姐?”

“彆喊我姐姐。”

嚶。委屈。

寄人籬下的日子,眼淚是珍珠,而她,是死豬,要忍耐、忍耐。

鄭予時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還想再談,然而額上一涼,抬眸,隻見亓涿光伸出一指,戳到了她的眉心。

纖細骨感的手指上,爬來一道青黑咒文,像是有生命一般,遊走,盤繞,鑽進了鄭予時的眉心。

啊!啊!———

內心咆哮,但麵上隻敢瞪圓了眼睛的鄭予時眼圈一紅,無聲呐喊著:救命啊!她難道真的要變成無腦的傀儡了嗎!?

“不是傀儡。”

亓涿光看穿了她。

“這是咒契。”

亓涿光在解釋。

“你既非要待在我身邊,那這咒契,就是你的承諾。”

咒契啊,咒契……原文裡有提到過,這玩意兒,是咒術塚專有的控製奴仆的契約,被簽訂者不得傷害施咒者性命,否則,內丹爆裂而死。

所以,亓涿光這是防著她害她?

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畢竟黑蓮花的人設就是這麼帶感,總歸比被挖了心煉成傀儡要好。

隻是,聽說咒契每七日需得施咒者鮮血一解,是以認定奴仆忠誠,否則,萬蟻噬心,瘙癢□□。

可怕。這意思是,每隔七天,鄭予時還得找她要血喝?那她成什麼了,吸血鬼?

事已至此,已無退路。鄭予時隻在臉上堆了笑,走一步看一步算了。反正亓涿光也要回西疆域參加招親,她現下靈力太弱,一個人走是走,兩個人走還是走,一起去其實對她這個毫無自保能力的脆皮來說,更好。

況且,等到了西疆域,咒術塚這麼多人才,她就不信找不到一個能幫她解咒的!

計劃完備,鄭予時收了神,隻是她剛回神,手裡不曉得什麼時候,塞了個鏟子。

亓涿光站在屍坑外頭,下巴一揚,指揮了人進場。

奴仆鄭予時站在坑中心,一指自己,得到了個肯定的點頭。

“挖吧。”

“挖,挖啥?”

“挖眼睛。”

“叮”的一聲,鏟子掉落,眨眼,人也麻溜跪到了地上。

怎麼還要挖她眼睛啊!她都委屈得成了她奴仆了,還給她煉藥解毒,還給她打工,怎麼還……

不等鄭予時腦內亂七八糟的劇情演繹完,一道淡漠的聲音傳來,雖冷,但卻安了她的心。

“是挖屍坑底下的,眼睛。”

哦,嚇死。

鄭予時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女能屈能伸,她提起鏟子就開乾。

一鏟子下去,腦漿爆裂;兩鏟子下去,腿骨斬斷;三鏟子下去,腸肚挖爛……瞧著麵不改色鏟著碎肉的小矮子,亓涿光眼底興致更濃,眯了眼睛。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驀地,一道熟悉的靈力漫了過來。

到了。

亓涿光回頭去看,隻見,剛剛那個拿著鏟子挖得賊拉賣力的小矮子,這會兒,僵直了身子。

鏟子底下的糜爛,叫人作嘔,鄭予時是個合格的打工人,為了活,她可以!強忍著嘔吐的酸澀努力乾活,可誰想腐爛肉骨下頭,挖了半天,卻叫她挖出了個圓溜溜的漂亮石頭。

石頭通身呈墨藍色,很黑,但隱隱地能看到一絲幽藍,神秘,帶著一絲蠱惑的味道,漂亮極了。

鄭予時心裡喜歡,舍不得鏟爛,便想著用手把石頭撈出來。可等她剛剛伸手觸及,驀地,那石頭像是被喚醒,竟晃晃悠悠著自己伸了出來。

幽藍墨石,底下連著一根扯了血管經脈的惡心臍帶,就這麼伸著、伸著,伸了出來。

月光灑下,一照,那墨石似是得了呼喚,輕顫著,長了開。

濃墨湛藍,絲絲詭異的墨藍血條順著其下惡心的臍帶爬滿球體,內裡,嵌著一顆藍到發黑的珠子。

鄭予時眨巴眨巴眼睛,那珠子似是賣萌,也學著眨巴眨巴。臍帶纏裹,膩肉擠著眯成細縫,它,似是在笑。

詭異、瘮人。

霎時,兩眼一翻,饒是做了幾千次心理暗示,這視覺上的衝擊鄭予時還是沒能抗住。在撅過去的瞬間,心裡瘋狂吐槽著:救命!這,這他媽的哪兒是漂亮石頭啊。

這是活人的眼珠子!還是會眨眼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