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毒辣,裴曉坐在巨大的遮陽傘下,旁邊的桌子上擺著精致的飲料與水果拚盤。
他悠閒地坐在沙灘椅上,遠遠望著不遠處沙灘上忙碌不已的四人。
導遊口中的參觀海島,其實就是去不同地方進行各種遊戲。
好像,也沒有很難。
現在即使不進行遮擋,陽光也不會傷人。
而且遊戲不像裴曉心中所想的那樣恐怖血腥,反而非常簡單,隻是普通的運動而已。
即使經過了五輪遊戲也沒有人死亡,其他幾人頂多受些輕傷。
已經奪得五輪桂冠的裴曉將視線從普通的沙灘排球上轉移,看向手裡的五張卡片。
卡片通體黑金,邊角印著鎏金花紋,鋼筆手寫的文字甚至還未完全乾涸,字體穹勁有力,氣勢如虹。
裴曉手指輕輕從字尾上劃過,手指立馬黑了一塊。
【黑夜被蠱惑,慷慨地將心臟贈予。】
【嬌美的唇上抹著毒藥,吐出的話語如同利刃。】
【它藏於心臟之上,垂於雙眼之下】
【我看見一雙流淚之眼,他如雛鳥般顫抖著身體。】
【我可憐可愛的人兒,當你擁有那顆跳動的心,會做出怎樣的抉擇呢?】
順序好像不對。
裴曉眉頭緊鎖,在心中不斷排序詩文的正確順序。
正當他看著卡片專心思考時,一陣微風吹過,卡片忽然變成粉末在他手心消散。
“裴曉,我們走吧。”
一道黑影將他籠罩,裴曉抬起頭,柯中渾身大汗站在他麵前。
“好啊,你們打完了?”
導遊說排球是2v2的,他們多了一人,便讓裴曉直接通關。
裴曉心中詫異,連忙提出將直接通關的機會讓給彆人。
但是被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並且表示女士怎麼能參與這種危險的活動,完全無視了捂著斷臂淒慘無比的慕欣雅。
“……嗯。”
柯中抿唇點頭,一副不想多提行樣子。
裴曉隻當他是剛運動過後太累說不出來話,沒有太在意。
“沙灘球玩起來怎麼樣?是不是既有趣又刺激?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知道你們還沒玩夠。但是時間緊迫,我們還是進行下一關吧!”
男人那口鋒利的牙齒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語氣中的虛偽令人作嘔。
四人的雙手都已經血肉淋漓,在裴曉眼裡普通到沒有任何特點的排球。
在他們眼裡卻變成了長著血盆大口的骷髏頭,每當手碰到骷髏臉時,便會被狠狠撕下來一塊肉。
隨著陽光的灼燒,身上的疼痛遠遠大過了手上的疼痛,徹底麻木,最後全靠毅力堅持。
燕文莊不再掩飾敵視的目光,看向裴曉的目光凶惡,似乎認定裴曉就是真正的祭品。
慕欣雅站在他後側,看著燕文莊的眼神警惕。
見裴曉轉身招呼,她掩去眼底的神色,跟著走了。
——
“來海邊怎麼能不體驗一下驚險刺激的衝浪呢!下一站我們就去海上,體驗其他遊客都讚不絕口的尾波衝浪!”
在一望無際的蔚藍色海洋邊,渾身黝黑的男人大張著嘴巴朝眾人介紹衝浪的有趣之處。
看這張臉看久了,裴曉也不再感覺那麼嚇人。
而且現在是正午頭,陽光正好,給人一種陽氣很足的錯覺。
看到望過去第一眼就覺得清澈涼爽的海洋,裴曉對男人嘴裡驚險的衝浪也有些躍躍欲試。
因為他實在太熱了,身上汗如雨下。
在太陽格外毒辣的島上,他穿著黑色的長袖長裙,要不是有洋傘稍微遮擋,隻怕沒走幾段路就要中暑暈過去了。
“那邊有我們島上專門製造浪花的快艇,造價可高了呢,一艘快艇的價錢都高達一百多萬!當然,對你們這些老板來說肯定算不了什麼。”
雖然話語是奉承,但他看向四人的目光卻十分陰森。
“好了,衣服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現在你們去那邊的換衣室裡換成清涼的泳裝吧。
女士是左邊的白色屋子,男士是右手邊藍色的哦!千萬不要走錯哦,不然我可是會很苦惱的…”
隨著男人伸著尖長的指尖,遠處的沙灘上赫然出現了一棟木屋,左邊的門被油漆刷成了藍色,右手的門則是白色。
這和導遊嘴裡的女士白色,男士藍色完全相反!
一道怒吼突然從五人之間發出,
“你這是故意的?!”
柯中臉色發青,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指著不遠處的木屋對著導遊吼道,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鬼魅般可怖。
幾人被他突然爆發嚇到,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震驚與不解。
他瘋了吧?!敢這麼指責副本裡的NPC?
接下來更令他們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砰砰砰——”
柯中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朝導遊猛得開了幾發。
男導遊如他所想一樣,眼神憤恨得瞪著他,隨後身子一軟,無力地朝地上倒去。
“哈哈哈哈!一個NPC而已,還想玩我!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見誰都點頭哈腰的柯少嗎?我現在比任何人都強大哈哈哈哈哈!”
柯中神色癲狂,張大雙手仰天長笑。
但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渾身突然開始莫名抽搐,似乎有什麼要從身體裡鑽出來一樣。
接著,砰的一聲,他的肚子被尖銳的雙手從中間破開,剛才死去的導遊從他的肚子中扭曲著爬出來。
在他從肚子裡出來的那一刻,因疼痛而雙眼瞪直的柯中瞬間變成一團血霧灑在沙灘上。
海邊的風很大,呼嘯著朝眾人撲來,夾著血水的風拍在裴曉臉上。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錯不開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沙灘上那攤逐漸被吸收的紅沙。
上一刻裴曉還在心中抱怨陽光太過毒辣,下一刻寒意卻從他心底發出。
他感到渾身冰涼,唇色一下子變得如牆紙一般蒼白,失神得怔在原地。
簡陋的換衣室裡,他呆愣地坐在長椅上,顯然還沒有從剛才那駭人的一幕裡走出來。
“快換衣服吧。”
輕柔的女聲將裴曉從悲傷中喚醒。
他抬起頭,看到慕欣雅站在高大的儲物櫃前,背對他垂頭看著一件肉色紅邊的連體泳裝出神。
裴曉無力的張張嘴,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之前沒發生什麼事啊。柯中他,怎麼會死了呢……”
他聲音輕輕顫抖,仿佛是一朵嬌柔的花被無情的暴雨拍打,傳達著無法掩飾的不安。
“或許是因為他輸了遊戲。”
“可你們是一隊,你現在不是沒事嗎?難道就因為柯中對那什麼破導遊語氣重了點,便落得這樣的下場?!”
裴曉語氣很衝,說完後他意識到自己情緒的不對,雙手捂著臉悲傷地垂下頭。
現在爭辯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人都不在了。
“這才是遊戲的真實麵目,我以為你明白。”
慕欣雅微微撇過頭,不再看那件人皮泳衣,聲音很輕地說。
“我不明白,這是我第一次進入遊戲。”
“……”
“你說,你是第一次進入遊戲。那為什麼無論是麵對那些駭人血腥的景象,以及同伴身上的傷口,卻能夠視若無睹呢?”
她轉過身麵對裴曉,眼睛如同之前的柯中一樣,布滿了腥紅的血絲,聲量不由自主的提高。
“而且,當初安安做手術時我為什麼會聯係不上你?你明明答應會幫助我的!”
聽見慕欣雅的指責,與那飽含怒氣的眼神,裴曉一臉懵地瞪大雙眼,連忙站起身朝明顯情緒不對的她解釋。
“你在說什麼?我從來沒有食言!被遊戲抽到前不久我還去醫院繳了費,陪安安玩了好一會兒!而且手術不是一個月後嗎?”
“你瞎說!
要不是聯係不上你,手術怎麼會一直延後!直到我被遊戲抽到,安安也沒有動手術!!”
慕欣雅咬牙切齒地說。
她眼睛通紅,似乎下一刻眼球要從眼眶中蹦出來。
見裴曉回答不上來,她眼底劃過一絲狠戾。
手腕一翻,變出一把長刀,刀鋒薄如蟬翼,刀身之上刻著一條條神秘的符文,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悠悠的寒氣。
裴曉怔住了,眼神惶恐地看著與平時判若兩人的慕欣雅,全身血液在此刻仿佛凝滯。
“等等,欣雅,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從你十六歲我們就認識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隨著提著刀的慕欣雅逐漸逼近,裴曉腳步踉蹌,顫抖著向後退去。
他對上慕欣雅猩紅的雙眼,腦海裡閃過柯中死前同樣暴虐的眼神,突然抓住了什麼。
“等等,欣雅!你現在突然情緒失控,和剛剛的柯中是一樣的!一定是‘遊戲’搞的鬼,我們不能中了他的道啊!”
裴曉急切的說道,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胸前項鏈又溫熱一瞬,他感到自己沒有剛剛那麼緊張。
為讓慕欣雅的情緒不要再次激起波瀾,他的語氣與姿態十分誠懇。
但很可惜,陷入魔障的慕欣雅完全聽不進去裴曉的任何話語。
“或許吧,但失聯的那些天在做什麼你自己解釋不清不是嗎?
你太善良了,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世界裡是活不下去的。不如最後幫我一次,死在我手裡。這樣我就可以許下願望,安安也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健康快樂得長大……”
慕欣雅眼神陰鷙,臉上的表情卻詭異的溫柔。
她笑著走向裴曉,美麗的臉龐似聖潔的女神,周身卻被深淵沾染上黑暗的氣息。
“你也信了那種騙人的話?欣雅,我們是朋友啊,而且你怎麼能確定我就是真正的祭品呢!”
說到最後,裴曉眼眶都紅了,他失望得看著眼前內心沒有任何動搖的人
“從見到你那一刻,我的天賦技能便實現了你的異常。”
慕欣雅表情冷淡,看向裴曉的眼神冰冷。
看著眼前成熟自信的女人,他完全找不出當初羞怯笑著喊他哥哥,那個靦腆小女孩的身影。
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全部朝頭頂湧去,雙手克製不住地震顫。
“而且那個怪物對你那麼偏心,還不能佐證你的身份嗎?來世我一定會好好償還犯下的罪。
哥哥,對不住了!”
下一秒,她便提刀朝裴曉砍來。
淩厲的破風聲炸響,裴曉卻根本來不及反應,雙腳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嗡——
慕欣雅手中的刀似乎被什麼擋了下,偏離了原本的軌跡,將裴曉身後的儲物櫃門硬生生捅穿。
見一擊不成,她手臂用力試圖將卡在櫃門上的刀提出來,隻是不管用多大勁,長刀始終紋絲不動。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慕欣雅猙獰得表情和眼底的狠厲,深深刺痛著裴曉的心。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幫了他這麼多,隻因為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慕欣雅居然對他兵刃相向!
他感到自己的頭裡像是有把鐵鍁狠狠敲著,肚子也如針紮般難受。
胸口項鏈努力發出的溫暖終於被裴曉發現,但心身雙重打擊下,他眼前猛得一黑,身子如枯葉般墜落。
在暈過去的一刻,
裴曉感到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環住,模糊的意識像覆著水汽的鏡麵,若有若無地聽見一聲輕輕的歎息。
“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