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簡意濃》
文/史今朝
2024.3.3
顧染黎剛把一束鮮嫩欲滴的百合花放到副駕，包裡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她按下接通鍵，繞過車頭往駕駛位走，同時聽著手機那端傳來的女聲：“黎黎姐，你出發了嗎？”
顧染黎以為蕭涵已經到了，動作加快著打開車門，坐上去啟動車子，邊弄導航邊說：“正準備出發，大概十五分鐘到，你已經到了嗎？”
“沒沒沒，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你來我家吃飯吧，我剛接到電話，我姐出差正好在新加坡轉機，說要過來看我一眼，我就想著不出去了，在家裡吃，正好你們倆不是早就想著見一麵了麼。”
“行，沒問題。”
“我家地址你有吧？”
“當然。”
“那等會兒見哦黎黎姐。”
“好，等會兒見。”
掛了電話，顧染黎發動車子，徑直開去了蕭涵家。蕭涵是顧染黎在新加坡讀書時交到的最好的朋友，前一段順利申到了夢校的藝術學碩士，顧染黎此次過來，就是特意為了道賀。
十來分鐘後，顧染黎到達目的地，蕭涵親自來開的門。不過，門開的瞬間，比蕭涵的聲音先行湧入她耳畔的，是一縷動聽旋律，顧染黎覺得耳熟，下意識抬眸尋找，定睛一看，才發現電視上正在播放《愛樂之城》。
她目光不自然的一怔。
等收回目光的時候，她這才注意到蕭涵身上穿了個圍裙，左手還拿了個鍋鏟。在看到這一幕之前，她一直以為蕭涵是怕熱不願意出來，所以叫了外賣在家吃，結果沒想到她竟然親自下廚。
想到蕭涵的手藝，顧染黎目光閃過一絲慌張：“今天你做飯？”
“對啊，”說這，蕭涵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脯，“放心，我假期惡補了一下廚藝，現在的我跟之前的我，早已判若兩人！我現在真的強得可怕！”
顧染黎：“.....”
她無言以對的功夫，蕭涵的姐姐蕭瀟便前後腳地到了。
“人齊了，你倆先聊會兒天，或者看看電影，桌子上有剛榨的果汁，再給我半個小時，我保準給你們創造一個奇跡！”說完，蕭涵便立刻折身回來廚房，繼續鼓弄自己的滿漢全席。
如蕭涵所說的那樣，在這之前，顧染黎和蕭瀟隻能算是網友，不過她倆算是特彆聊得來的那一掛。
這突然網友奔現，顧染黎心裡還有點激動。
蕭瀟倒是挺自來熟，抬手將墨鏡摘下，笑著朝顧染黎伸出手：“久仰大名啊，顧博士。”
顧染黎眉眼一彎，有樣學樣的，用討喜的社交腔回她：“誒喲喂，您可彆這麼叫我，叫我黎黎就行。”
說完，兩個人便在沙發上落座，一邊享用蕭涵準備的冰鎮果汁一邊閒聊。
“我聽我妹說，你今年夏天就畢業了？”
“嗯。”
“工作找好了嗎？”
“差不多了。”
“打算去哪兒？”
“上海。”
“回國啊，沒想著留在新加坡？”蕭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應該早就拿到EP了吧。”
顧染黎點頭：“但我從來沒想過留在國外。”
“我記得你是在北京讀的大學？”
“嗯。”
“那怎麼不選擇回北京工作？”
“我是浙江人，上海離家近。”
“沒想到啊，你竟然是個戀家的人。”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
“這麼戀家，當初怎麼舍得讓自己出國讀博？”
顧染黎笑：“那我就不能是被逼的？”
蕭瀟聽了，很果斷的搖頭：“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你這個人，一看就是那種不容易被外界影響的人，包括你父母。你所有踏破舒適圈的舉動，肯定來源於你的自驅力。”
“你HR吧你看人這麼準，”顧染黎側眸睨了她一眼，與此同時，也打心眼裡佩服她對人心的洞察力，“出國讀博確實是我自己選擇的，因為在當初我的標準裡，沒有出國讀書的經曆，我的人生不完整，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很想當大學老師。”
“現在，當大學老師壓力也挺大的吧？”
“沒選擇TOP高校，普通一本院校，沒有非升即走，所以還好。”
“喲，這是準備躺平了？”
“那你以為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顧染黎笑著說道，“我就一介俗人，沒什麼推動世界進步的野心。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歡站在講台上的感覺，當老師和做彆的工作，確實是不一樣。”
“哪不一樣？”
“老師是輸出型工作，在公司上班更多是輸入型工作。”顧染黎解釋道，“輸入型工作根據輸入內容的不同，每天都有新挑戰，要時刻緊繃著一根弦；輸出型工作則不一樣，你對你的工作難度是有足夠預判的，我想過過這種萬事都穩操勝券的生活。”
很新穎的解答。
蕭瀟覺得眼前這姑娘身上有種很難言說的氣質，她不好形容，隻是淡淡笑了下，朝廚房看了一眼，調侃道：“你這樣的人怎麼會跟蕭涵這傻大妞玩到一起，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向下兼容。”
顧染黎心想，有這麼說自己親妹的麼。
但她還是隨著她的目光，朝廚房裡那個忙碌的身影看了一眼，說了句：“她熱鬨。”
蕭瀟覺得有點意思，頭一次聽說熱鬨還能形容人的。
“熱鬨？你不像喜歡熱鬨的人。”
“為什麼？”顧染黎問。
蕭瀟說：“感覺你是很會跟自己獨處的人。”
顧染黎聞言，感覺心裡有根弦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她說得沒錯，她確實很喜歡一個人待在房間裡，一隻筆、一張紙，就能心滿意足地，晃過一天又一天。
“我確實很喜歡獨處，但我也很喜歡人間煙火氣。之前，有過一年時間，我做著一份很輕鬆的工作，每天準點下班，回到家把車停好，天邊暮色正好降臨，所有人在往家趕，你都不知道，那時候的黃昏有多好看。”
“重要的是，我的心境很釋然，回到家，我可以慢悠悠地吃完一餐飯，沒有工作進度要追，也沒有論文要趕，我不知道彆人活著是為了什麼，但我清楚的知道，我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刻。”
“未來某一天，想到自己本可以走得更高更遠，會後悔嗎？”蕭瀟知道她在事業上已經取得了相當亮眼的成績，便問道。
“不會，”顧染黎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我隻想看看世界，從沒想過征服世界。”
蕭瀟覺得眼前這姑娘真是有意思：“誒，我特好奇，你mbti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
“你沒測過嗎？”
“沒有。”
“這年頭竟然有人沒測過自己的mbti，快快快，你快測一下。”
“我不測，我今天過來是放鬆的，你休想讓我做一道題。”
“不是，你就不好奇結果嗎？”
“不好奇，因為我特彆了解我自己。”
蕭瀟聽到這兒，有些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拿起桌上的果汁，將這一茬兒翻了過去：“總之，這麼多年，謝謝你照顧我妹。”
顧染黎微微傾身，和她碰杯：“謝什麼，她的出現，也是我生命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至此，一切都很和諧。
直到五分鐘後，蕭涵板著臉從廚房出來，板著臉脫下了圍裙，然後，板著臉說了一句：“我去換個衣服，我們出去吃。”
顧染黎和蕭瀟聽了，大氣不敢喘地跟彼此對視了一眼。
那眼神似是在確認：這是做失敗了？
好在蕭涵不僅換衣服快，心情也轉換得快，再出來時，臉上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
看她出來，蕭瀟拿著遙控器打算關電視，顧染黎見狀，輕聲說了句：“等一下，先彆關，我看一下字幕。”
蕭瀟不解：“這有什麼好看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蕭涵解釋道，“我黎黎姐每次看電影，都要聽完片尾曲才走。”
直到片尾曲播放完畢，三個人才一起出了家門。
“聽說今年年底，”蕭涵走在兩個人中間，挽著兩個人的胳膊，說道，“《愛樂之城》會在國內重映。”
“重映？”顧染黎不可思議地問，“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對了，這電影首映是什麼時候來著？我記得我當時好像......”
“2017年2月14日，情人節。”顧染黎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一個精確到天的答案。
蕭涵聽了，八卦之心瞬間熊熊燃起：“黎黎姐，記這麼清楚，跟男朋友一起看的啊。”
蕭瀟見狀，壓低聲音提醒：“你沒事少八卦。”
顧染黎卻沒覺得這問題冒犯，笑著解釋說：“不是，我正好那年考研，2月15日陸續出考研成績，等成績的時候，我焦灼得不行，朋友看我狀態不對，說等著也是等著，便硬拉我去看了電影，想要分散我的注意力，不過——”
不過，也是在那天，她在電影散場後，遇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