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
陸仙第一次聽見夜千重對自己有這樣的要求。
要知道,前世不論夜千重做什麼,都是是獨自一人,從來不與她說。
“你莫不是,在外麵招惹了什麼勢力,自己解決不了?”陸仙本是打趣,沒想到夜千重真這麼應了。
“是啊,你敢嗎?”夜千重眸色深沉,暗流湧動。
陸仙從他眼中看出了挑釁,但更多的是求合作。
這倒是奇怪了。
夜千重這個人能自己解決事情,斷不會求彆人幫助。
況且居然來找她,看來要殺人這件事不能與掌門師兄說。
“幾個人,什麼實力,什麼時候?”
陸仙想著先將人殺了,好讓夜千重靜下心來,安心醫治瀾月休。
夜千重挑眉,朝裡屋望了一眼:“為了他,你就這樣輕易答應我?”
陸仙被這句話弄得不知所以:“這不是已經答應好的?”
“好。”夜千重卻沒急著說出來:“我先回去配藥,你明晚來我那拿藥,先看看效果,殺人的事不著急。”
他是不急,可陸仙急。
“先將你的事處理好,免得夜長夢多。”
夜千重沒答應:“信不過我?”
陸仙搖頭。
“那幾個人不好殺,我需要些時間查清楚他們的蹤跡,再做安排。”
陸仙忽然想起來瀾月休眼睛不能視物:“你有看他的眼睛嗎?他雙眼看不見。”
夜千重卻覺得這沒什麼:“靈根連接著人的五臟六腑,靈根受損,也會影響到部分器官。”
夜千說著,眼角瞥見房屋上攀爬的偽裝成爬山虎的藤蔓,話語一頓,朝藤蔓走去。
他站著盯著看了許久,陸仙視線追隨他的腳步,也朝著滿牆的爬山虎看去。
此刻日薄西山,夕陽的餘暉灑在綠葉上,倒是為這滿牆的綠植添上幾分神韻。
夜千重好似看入迷了一般,朝著枝葉伸手。
陸仙出聲:“你很閒嗎?”
這聲音將他喚醒,收回了手,仰頭看了眼屋頂,隨後轉身,朝陸仙走來:“你這藤蔓養的好。”
陸仙瞥了一眼夜千重,隻道:“哪有你滿院子的藥植養的好。”
待掌門師兄出關,她要去問問,夜千重是什麼時候修了丹道。
“你有功夫催我,還不如去問問你的徒弟,是誰挖了他的靈根。直接將靈根奪回來才是最好最快的解決方法,屆時眼睛也能恢複。”
“若是師兄知道宗門內有弟子靈根被挖,定會追究到底。”
夜千重臨走前,向陸仙保證:“放心,定然在師兄出關前解決這件事,也不會讓你殺無辜之人。”
陸仙應下,隻等他將丹藥煉製出來。
待夜千重身影消失後,她抬眼看向夕陽,心中若有所思。
若是將靈根還回去……
那她自己的靈根呢。
陸仙伸出右手,指尖凝聚滴滴水珠,隨後彙集到掌心,形成水球。
這是屬於瀾月休的水靈根。
而她自己原本的火靈根已經不在了。
前世換了靈根的那三年,她改修水係術法,摸到到了飛升的門檻,但最終沒能扛過雷劫。
那麼這一世呢?
是要繼續用這奪來的靈根?
她那徒弟的靈根,普通修士根本無法完全融合,若是找不到解決辦法,依舊逃不了一個死字。
還回去?
那她如今的修為就會散儘,且無法再有靈根。
陸仙仰著頭,閉了眼,仔細回想挖了靈根後,是如何處置自己的靈根的。
可前世的記憶太過模糊,自己雖重生了,但腦中保留的仍舊是前世的記憶,對這一世剛發生的事卻不太清楚。
想不起來當初是怎麼做的了。
屋簷上的藤蔓悄悄動了一瞬,朝著陸仙所在的方向探去,隻挪動了很短一段距離,又恢複到原本的位置。
絨毛好不容易回來,跑到屋子後麵,剛要繞過去走到大門進屋。
牆壁上的藤蔓突然活了,一根藤蔓趁絨毛不注意,絞住了它的腿腳,隨後一圈圈纏繞上去,最後封住了絨毛的嘴,連叫都沒來得及叫出來。
“咕嘰——”
絨毛瞪大眼睛,發出的聲音淹沒在喉嚨裡,最後連眼前的光都暗了下來。
太恐怖了,大壞蛋針對我,你們也針對我!
仙仙,救我!
藤蔓將絨毛帶到屋簷上,然後放開。
絨毛站在滿是藤蔓的屋頂上,沐浴在夕陽下,看到了陸仙的身影。
它立刻開心地咕嘰了一聲,跑到屋簷邊上,發現離地麵還很高後,慫了,沒敢往下跳。
絨毛身後翹起來一根藤蔓,藤蔓暗戳戳地推了一下絨毛,絨毛未察覺到,瞬間掉下去。
“咕——”
陸仙聽到動靜,一擊靈力打出,凝成水床,接住了絨毛。
水床托著絨毛緩緩落下,甫一落地,就直奔向陸仙,一骨碌爬到她身上,縮在懷裡睜著水汪汪的大眼表達自己的控訴之情。
他們都欺負我!
在陸仙聽來則是一聲嗚咽。
“這幾日你乖乖待著,不要亂跑。”陸仙摸了一下絨毛的腦袋:“我發覺你最近總有些好動,跑冷泉那裡做什麼,嗯?”
絨毛心虛地將自己的腦袋埋在陸仙臂彎裡,裝作沒聽見。
陸仙見狀無奈笑笑,抱著絨毛進了內室,去查看瀾月休的情況。
自己去丹閣拿的丹藥雖也能有些效果,但沒有對症下藥好,隻等夜千重將藥調好,給瀾月休試試。
若是他能撐得久些,或許自己真的會改變主意,將靈根還給他。
前提是要找到她原本的靈根。
絨毛爬上床,走近瀾月休,跑到他臉頰旁仔細盯著看,又伸出鼻吻使勁嗅了嗅,聞見他身上沾上了陸仙的味道。
回頭瞅了一眼陸仙,見她正朝自己所在的方向看,沒敢做心裡想做的事情。
好氣!真想一爪子拍死他!
在冷泉那,他居然想淹死我!
絨毛暗戳戳瞄了一眼陸仙,隨後轉身,裝作要下床,一個屁股坐到瀾月休臉上,又立即抬起來,蹦著下了床。
然後撒開腳丫子跑遠了。
陸仙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未曾注意到絨毛的離開。
她雖是注視著瀾月休,但視線發散,眼神迷離。
前世她將瀾月休的靈根挖了後,沒再關注過他,可那之後師兄他們也未知道這件事。
陸仙忽然一個激靈。
他們應該並不知道吧?
突然不確定起來。
前世若是瀾月休死了,應當會有人發現,第一時間來告訴她。
可三年過去,並未有人來報。
所以前世的瀾月休,究竟有沒有死?
思索間,躺在床上的人稍稍動了一動,立刻吸引了陸仙的注意。
陸仙定眼看去,見他醒了。
屋內光線暗下來,陸仙設置了陣法,光線暗到一定程度,屋內的夜光珠就會亮起來,並且能主動提高亮度。
其中就有一顆在床頭。
怕這顆夜光珠太亮令瀾月休眼睛不適,她將這顆珠子上的陣法抹去,頓時變暗。
“可好些了?”
陸關切地問道。
但語氣裡多了些彆的東西,而這一絲的變化被瀾月休捕捉到。
被蓋在被褥裡的手蜷縮了一下,開始胡思亂想。
師尊是不是,想讓他早些好起來,然後趕他走?
“好了一些。”
事實上這具身子依舊在惡化,短暫的緩解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瀾月休這般說著,隻是想陸仙好受些,不想她的一番努力白費。
陸仙深知他這幅身子如今已經壞到什麼程度,可將他接回來的這一天時間,未曾看到他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來。
這樣能忍嗎?
少年平躺在床榻上,臉頰向陸仙的方向偏著,眼睛眨了一眨,未等到她的回應。
不應說好一些嗎?難道該說更痛了嗎?
瀾月休沒敢改口,感受著陸仙的氣息,現在已經很滿足了。
他要珍惜能有師尊陪伴的日子。
再過一段時間,便不能以這種形態出現在師尊麵前。
真的好想,眼睛能好起來,再看一眼師尊。
陸仙瞧著無助躺在床榻上的少年,內心開始糾結。
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做到兩全其美,既能讓瀾月休活下來,自己一身修為也不會散去。
“你想不想,重新擁有靈根?”
陸仙的話說完,室內極為寂靜,連屋外枝葉扇動的聲音都能聽見。
此刻天色已是很暗,隻餘下地平線那處點點殷紅夕陽。
床前並無光線,內室裡昏暗一片,可陸仙依舊能看清床榻之上少年的身影。
她注意到瀾月休的眼睛自她說完這句話後再未眨過,好似凝固了一般。
瀾月休身子僵直著,不知該做何反應。
他怕自己的給出的回應不對,令陸仙誤會他的意思。
可是今日在冷泉那,他是說過自己不會想著不想活下來。
但未曾說過靈根的事。
師尊要做什麼?
她該不會是想……
“或者,你想不想……”
陸仙坐在床沿邊,伸出手,凝聚了一朵泛著柔光的梨花,亮度很暗,不會刺激到瀾月休的眼睛。
她抽離了手,梨花飄蕩在少年眼前,倒映在他眼底,可他卻看不見。
“你想不想,重見光明?”
隨著陸仙這句話落下,她手指輕輕拂過少年那雙沒有焦距的眼,即便是水靈根加身也壓製不了那比常人高的體溫。
指尖的溫度停留在瀾月休眼窩處片刻,隨後散去,卻在他心中掀起了漣漪。
一圈圈漣漪蕩開,越來越大,逐漸形成驚濤駭浪。
瀾月休掩在被褥中的手忽然伸出,精準抓住陸仙未完全離開他雙眼的手,難以置信地問道:“重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