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前幾年穩定了局勢後,陳抑就不再上朝,所有的政務交給李相處理,以東溪為首的太監再一旁監督,處理完後再向陳抑彙報,陳抑覺得不妥的再改。
昨夜折騰到太晚,今日陳抑很沒有精神,李相來彙報政務時如往常一樣規勸陳抑多去皇後宮裡走動,早日誕下龍裔,以固江山社稷。
陳抑今日懨懨的仰坐在椅子上,聽李相又開始勸他多去後宮,無力道:“朕的床邊私事李相也要管嗎?”
李相道:“此事關乎社稷,絕非陛下一人私事。”
陳抑坐起來,湊近李相麵前,仔細端詳著李相的麵容,陳抑覺得自己的眼睛簡直和李相如出一轍。他看著正經到不能再正經的李相,突然間覺得很可笑,原來天下第一正經人也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陳抑拍著李相的肩膀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相讓我去皇後宮裡麼,可是朕一直以兄妹之禮對待皇後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著說完,陳抑又懨懨的坐回去,好似剛才的癲笑不曾存在。
李相灰白的臉又白了白,沉默了一會後道:“陛下放心。”
陳抑搖搖頭又笑道:“朕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不過朕殺了陶任彥,李相應該很開心吧。”
李相無聲的歎了口氣道:“隻要陛下開心。”
陳抑有些迷惑為什麼李相是這副無力的表情,他覺得李相應該為此開心才對,不管在私事和公事上陶任彥都像個蒼蠅一樣在李相眼前去惡心他,或者生氣自己像個暴君一樣隨意的處死一個大臣,但李相卻偏偏是現在這種無力的隨著自己去的表情,陳抑臉上的笑容消失,不想再多對著李相一秒,道:“退下吧。”
看著李相離去的背影,陳抑對著一旁的東溪道:“很久沒去仁壽宮了,今天去瞧瞧。”
七年前的那場大雪留給了陳抑一身病,一到陰雨天,陳抑的腿關節痛的像是長滿了針。
陳抑扶著膝蓋緩緩起身叫住要走的東溪 東溪看陳抑這次扶著膝蓋,步伐又很緩慢,知道這次他是痛的很了,連忙小跑過去想要去扶著陳抑。
和以往數次一樣,陳抑燥鬱地把東溪的手甩出去:“活膩歪了嗎?”
東溪把手收回,恭勸道:“陛下這是何苦呢,召太醫過來止止疼也是好的呀!”
陳抑回頭瞅他一樣,東溪立刻把嘴閉上。
再說君王的耐心真的要沒了。
又是陰雨天,以前林初還年少的時候,見了雨從來也不躲,在雨中嬉戲,還自比名士風流。
如今再沒了那個雨中嬉戲的人啦。
陳抑在雨中聞到一陣菊花香,停下腳步問東溪:“哪來的菊花香啊?”
東溪看了看:“皇後娘娘喜歡菊花,這裡離皇後娘娘那不遠,應該是皇後娘娘那飄過來的。”
從前,林初也很喜歡菊花,在院子裡養了許多,一次下雨,他在雨中鬨騰把林初給鬨煩了,林初氣的揪菊花去砸他。
他笑的沒心沒肺,也揪菊花還擊。
滿地的菊花香混著雨水,香的沁入心脾,神清氣爽。
那是最好的時光了。
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淒。
過去的終究是回不來了。
“罷了,走吧!”
“陛下也已經許久沒去皇後娘娘宮裡了,今天路過不去瞧瞧!”
聞著越來越談的菊花香,陳抑無力發火“東溪,你今天的話實在是太多了!”
年過半百的李太後保養得當,正由宮女伺候梳妝。
見陳抑來了,揮揮手讓所有人退了下去。
陳抑接過宮女手裡的梳子,輕柔的給李太後梳頭。
李太後把頭往旁邊一偏,無聲地拒絕陳抑。
陳抑一笑,把手裡的梳子又遞給宮人
李太後梳頭的時候不喜歡說話,陳抑索性讓宮女搬個凳子,自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從小,他的母後就更喜歡皇兄,他記事兒早,開口晚,那時候雖然母後逗他說話,他不張嘴,但是心裡是還是很想和他溫柔漂亮的母後黏在一起。
但是母後懷裡摟著的永遠是他的王兄。
他那時剛會走路,見到母親來了心裡很高興,母後卻隻拉著皇兄走,他睜開乳母的懷抱要去追,還沒跑兩步就摔倒了。
他怕追不上母後就趕緊大聲哭,希望母後可以回頭看到他,然後把他也帶走。
明明應該能聽到他的哭聲啊,但是母後始終都沒回頭。
乳母過來把他抱起來哄,吹吹他破皮的小手:“哦,乖,不疼了哦,不哭,不哭哦。”
他哭到嗓子啞,他不是因為手疼哭,他的母後看他摔倒了都沒有任何表示,他感覺他母後不想要他,討厭他。
小孩子總是記吃不記打,隻要他的母後對他笑一笑,他就開心的冒泡,幸福的跟在她裙子後麵。
他最喜歡站在一旁看她母後梳妝,她梳妝時不喜歡聽到任何一點說話聲,他從不感覺母後不是不理自己,隻是不喜歡吵鬨而已。
雖然他很想摸摸母後頭上亮閃閃,微微晃動的步搖。但還是忍住,他知道那樣做她會不高興的。
他乖乖的站著看著,往日都在晨讀的哥哥跑了進來,平日裡梳妝一點吵鬨的聽不得的母後不但沒有發火,反而很溫柔地把他抱在懷裡,問他怎麼不去晨讀。
他的皇兄在她懷裡很自然的就伸手撩撥他不敢觸碰的金步搖,衝她撒嬌。
他看見皇兄在她懷裡打滾她也沒有生氣,他也開心的跑過去,也想在她懷裡鬨,她卻厭棄地把他推開。
他傷心極力,終是忍也沒忍住哇地一下哭出來 ,邊哭邊看她,希望她可以過來哄哄他。
她的母後隻是一臉厭棄地讓人把他帶下去。
“皇上請用茶。”
陳抑回過神來,嘗了一口,是他那死去多年的皇兄最喜歡的普洱茶,也是他最討厭的。
陳抑放下茶,看著他正在選發飾的母後,從東溪那拿出他早已經準備好的金步搖:“母後不如就戴兒臣手為您準備的金步搖吧。”
李太後隔著鏡子看了一眼,不知道想起什麼,原本冷若冰霜的眉眼染上一層厚厚的悲色:“他最喜歡我戴金步搖了。”
陳抑笑道:“誰?”
李太後斂去臉上的哀傷,答道:“你皇兄。”
陳抑笑容一滯,低頭去看手裡的金步搖,確實和小時候他皇兄最喜歡拿在手裡把玩的那支很相似。
他的母後啊,無論什麼事都隻能想到他皇兄,想起小時候他也眼巴巴的想摸金步搖卻不敢的場景,他一時竟感覺好笑。
陳抑走過前為李太後戴上自己手裡的金步搖,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小時候母後也隻肯給皇兄玩你的金步搖了。”
李太後早就習慣了陳抑的陰陽怪氣,聽他這樣說,也不說什麼,隻是伸手把陳抑剛給她戴上的金步搖拔下,接著問陳抑:“你昨晚殺了個大臣?”
陳抑讓所有人都退下,這才答道:“母後既然知道還問兒臣乾什麼?”
李太後:“荒唐,朝中的大臣怎麼可以無緣無故的說殺就殺?”
陳抑心裡冷笑:“無緣無故?陶任彥仗著母後的寵愛做了多少大逆不道的事,難道母後就一點都不知道?”
李太後愣住,隨即道:“他是你親表舅,是哀家的表哥,難道陛下以為誰都像陛下一樣冷血無情嗎?”
陳抑冷笑道:“冷血無情?那母後呢,母後為陶任彥的傷心又是出於親情還是私情呢?”
李太後白淨的臉紅燒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陳抑,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抑做出來一個和善的笑:“母後這就開始吃驚了嗎?我連陶任彥今年打算送給母後什麼生辰禮物都知道呢。”
“金步搖,是吧,母後?”
“母後剛才說‘他’最喜歡我戴金步搖了,這個他到底是皇兄還是彆的阿貓阿狗,母後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