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宮宴,太後召林初進宮,以讓他養病為由強製性的把他困在了府內。
他擔心了一晚上,無數次的想衝出去,都被太後派來的人按住,說:“太後娘娘有旨,今晚敬王殿下不得入宮,明天太後娘娘自會讓殿下進宮請安的。”
他等了一夜,看著雪從一點一點的飄下來,到積雪厚的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壓塌才好,後半夜起了陣狂風,夾帶著冰把雪吹的滿世界都是。
那夜怎麼那麼長,他一次一次的往外看,隻有越來越狂暴的風雪。
不知道怎麼熬到天亮,可是又被看守的人按住:“太後娘娘自會派人接殿下進宮請安,還請殿下稍安勿燥。”
還是出不去,他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為什麼他還是出不去,為什麼還是出不去。
在掙紮中他拔出看守之人的劍:“放開我,要不然本王殺了你們。”
他做好死闖殺人的準備。
他本以為會有一場廝打。
看守的兩個人卻看了一眼外麵亮起來的天後放開了他。
不僅京城的官員醉生夢死,京城的馬兒也養尊處優,不管他怎麼鞭打,馬兒麵對著厚厚的積雪始終不肯前行一步。
他一向看不起遇了事隻會哭的人,但那天,他在馬背上急哭了,他拔下抒發的發簪去刺馬的屁股,一邊沙啞地去求:“好馬兒,快跑啊,快跑起來啊。”
馬兒受驚,把他甩了下來,往回跑。
他跌在雪上,不疼,就是冷。
這就是他平時千寵萬寵的馬兒啊!!!
他握住帶血的簪子,在快蓋住他膝蓋的雪裡,一步一步地向宮門走去。
熬到宮門,守衛的人把他壓住:“太後娘娘懿旨:無令不得讓敬王殿下入宮。”
等,等,還要等!!!
他被守衛死死的按住,他腿腳早已被凍的沒有知覺,被守衛一按,直接栽倒雪地上。
按他的人一愣,趕緊把他提起來賠罪。
他心焦的竟然笑起來:“不要賠罪,放本王進去。”
守衛刷刷跪一片:“還請殿下,不要為難卑職等。”
他還是……進不去啊!
他看著一直握在手裡的簪子,上麵還沾染著馬血,他心一橫,把簪子對準自己的脖頸上的血管:“快放本王進去,否則你們也難逃其咎。”
威脅沒用,領頭的守衛看著他,無動於衷:“殿下這又是何苦呢?”
正僵持著,太後派來接他的人終於來了。
他凍了一路,猛一進到溫暖如春的仁壽宮,渾身的血液被激的脹疼。
他按捺著給他座上的母親請安。
李太後麵色紅潤,笑道:“敬王今天的儀表怎麼如此不整啊?”
陳抑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汙,愣了愣,他以為她的母親好歹會關懷地問一問他疼不疼,沒想到卻隻有一句:儀表怎麼如此不整。
他強忍著難受,把手上的血汙擦了擦,行了個禮:“兒臣失儀,母後不要怪罪。”
李太後仍是笑這讓陳抑起來。
他抬頭看著這個似乎永遠都在笑的女人,跪下,仍抱有一絲希望:“昨日林初進宮來給母後請安,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李太後笑道::“他呀,宮裡梅花開得好,哀家讓他去給折些子回來。”
他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隻是今早去折了梅花,他心裡感激,嘴角不自覺的揚上去。
李太後一直笑著的嘴角拉了下來,沒有什麼起伏的語調讓人窒息:“隻是,昨晚上讓他去的,今早還沒回來。”
他感覺自己的血在那一瞬間被凍成了冰塊,渾身堵的生疼,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在腔子裡吊著。
什麼也顧不得了,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奔向梅園。
可是一眼望去,偌大的梅園,厚厚的積雪,連一個新腳印都沒有。
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事情朝著他和林初最不想麵對的局麵走去,隻是被卷進風波裡受害的隻有林初自己一個人。
他以前一直以為隻要當好一個廢物王爺,母後就能多喜歡他一些,他就能保的住自己,保的住林初。可此刻混著血淚他才徹底明白,一味的忍讓,一味的求和根本換不來想要的,隻有無儘的屈辱和被人宰割的痛徹心扉。
他想起昨天晚上林初進宮前對自己說最後的話:阿初,不要等我了,你自己好好安置吧。
他頓時明白林初早知道進宮後會死,他自責的要死,發瘋的在偌大的梅園裡呼喚林初的名字。
再一次被雪絆倒,身下的觸感卻和之前鬆軟的雪地完全不一樣。
不整齊的硬,像是地下埋著一個人。
他怕的身體一下彈開,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直覺地下的就是林初。
小心翼翼的用手扒,露出一張布滿冰霜的臉。
是林初。
他總算找到他了,他想笑,卻嘔出一口血。
“林初,你騙我。”
說好的會平安,說好的會回來陪我把那盤棋下完,說好的今年一起過年……
這些你明明都答應下來的,你為什麼不守信用
你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往死局裡走
……
他一邊扒埋住林初的雪,一邊埋怨,不知道什麼時候昏死了過去。
他不知白天黑夜的在床上昏死了大半年,有意識的時候隻感覺自己咳嗽的肺都要炸了,沒意識的時候隱隱約約地想去找林初,他感覺自己找啊找,終於找到路了,但每次走到橋中間,橋總會被人砍斷,他從一開始的著急大喊:“彆砍!”
到後來的苦苦哀求:“求求你們,我還要過橋去找我心愛之人。”
無論他怎麼樣,砍橋的眾人也不理他,把斧子拋了,變成一隻隻駭人的怪物,提著他把他往河裡拋。
次次都在瀕死的窒息感中不甘的驚醒。滿肺的血腥味。
他不覺的疼,反而覺得不夠,想著再痛些才好。
他中途醒來一次,看著陰冷昏暗的屋子,一時分不清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
身體每處都在疼,尤其是肺部,像是有把火再燒他。
應該還是活著,死了的話,怎麼可能會那麼痛,怎麼可能還見不到林初呢 ?
拖著因為在床上太久不太適應地麵的身體走出屋子。
那場暴風雪早已經化的不隻蹤影.
天地之大,不知道林初被埋在什麼地方。
他把衣服脫掉,赤身裸體的躺在冰冷刺骨的地上。
凍的他很疼的時候,他想,原來林初當時是這種感覺啊。
服侍他的人恰到好處的發現他,在他快死之前,把他拖進屋子裡,請太醫來給他診治。
他再次陷入不斷的昏睡,他不斷的過橋,似乎隻要到了橋那頭就能見到林初。但是一次一次,次次,他總是被守在橋邊的怪物扔進冰冷刺骨的死河裡。。
一次一次從窒息中驚醒,在肺部灼燒般的痛感再次昏睡。
他偶爾清醒,聽到侍女說:“敬王殿下怎麼瘋的連喘氣都不會了。”
他到寧願自己瘋了或者死了,無論怎樣都不用再受煎熬,他隻是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