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敏,”日向陽葵問,“你願意向你的神宣誓你愛我嗎?”
窗外,每一滴雨都反射著濛濛的月光,彙集得多了,夜晚也便亮了起來。
最起碼日向陽葵能透過雨的寒光看見稻崎露敏的表情。太冷了,太漠然了,呼出的氣化作模糊的水汽,他微垂眼,身體向前傾斜,額頭抵住她。
這下日向陽葵什麼也看不清了,視線裡隻有黑乎乎好似心跳般地顫動,是他們睫毛交織在一起引發的戰栗。
……
日向陽葵解開外套袖子的時候,發現蒙在下麵的竹塚未千佳睜著亮亮的眼。
她尷尬地抿著嘴角微笑。
“不好意思……”
竹塚未千佳轉身,腦袋從疊起的外套枕頭滾到地麵墊著的睡袋上。她的身體看起來恢複了大半,日向陽葵撿起外套抖了抖,也沒套上。她戳了戳竹塚未千佳,讓她起來鑽進睡袋裡,雨天的夜晚還是太冷了。
竹塚未千佳好像沒聽見。
日向陽葵於是俯身,外套搭在手臂上,麵頰貼著她耳朵輕聲再說了一遍,手掌半捧半貼著她的頭頂。
“彆碰我。”竹塚未千佳說。
她蜷縮起身體,與日向陽葵的碰觸扯開距離。
剛剛和人乾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日向陽葵心中很有鬼,也不敢再接觸對方,默默把自己手臂搭著的外套展開,蓋在竹塚未千佳身上給她保暖。
隨後,日向陽葵自己鑽進了睡袋裡。
這片雨夜被靜默徹底掩蓋了,熄滅的火堆旁,皺巴巴的濕抹布、空的礦泉水瓶子隨意堆疊在邊上,架上小鍋裡燒熱的水隻剩了個底。
竹塚未千佳打了個冷顫,披著外套從地上坐起來。
日向陽葵很快地偏著腦袋,仰視著竹塚未千佳,說:“好冷的。”
她低頭,四目相對。
竹塚未千佳在夜晚也能看清事物,現在她就能把日向陽葵眉眼彎彎的笑容和脖頸處掐出來的指印……一直蔓延向內的斑駁紅痕都清晰地映入眼簾。
“快點進睡袋吧,未千佳,好冷啊。”日向陽葵又說。
她晚上什麼也瞧不清楚,但這不影響她對彆人投去溫和的注視。
竹塚未千佳木了一會,掀開日向陽葵方才蓋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快速地鑽進睡袋裡。
掉在地上的外套片刻後被從睡袋裡伸出來的一隻手扒拉扒拉,卷成團擋在了兩個人中間。
竹塚未千佳不準日向陽葵的視線再穿過。
日向陽葵完全不知道自己大概似乎應該確實被人嫌棄了,單純撓了撓有點癢的脖子,翻過身體望向對麵的人。視網膜隻映出一團含混的黑影,但她知道那是誰,於是心滿意足閉上眼睛,也縮起身體睡著了。
隔日,天空放晴,潮濕的地麵留著雨的絲絲痕跡,蕩滌得清透的日光灑落室內。不僅陽光,稻崎露敏還察覺到竹塚未千佳瞥向自己的目光。
他禮貌地對她笑笑,表現得很熱心腸問她:“身體好了些嗎?昨天陽葵一直很擔心你呢。”
竹塚未千佳移走視線,看向窗邊的女孩,日向陽葵今天換了件更保暖的衣服,衣領高到了脖子以上。她一邊看日出,一邊刷牙,陽光和人都心情很好的樣子。
“什麼,露敏你在叫我嗎?”被點名的日向陽葵轉過來,下巴沾到的沫子都沒擦乾淨。
她也來不及等稻崎露敏說話,馬上就跑到稻崎露敏身邊了,中途和距離自己更近的竹塚未千佳擦肩而過。
稻崎露敏幫她抹去白沫,然後擦在牛仔褲上。
古往今來,牛仔褲的最大功能就是擦手。
“沒有,我是在問你‘朋友’身體好了沒,他沒說。”他著重音在朋友的用詞上。
“喔——”日向陽葵,包括不滅教團的大眾,都知道稻崎露敏是個熱心、可信的好人。
“未千佳,你現在覺得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她回頭又問竹塚未千佳。
麵對日向陽葵,竹塚未千佳不得不應聲:“嗯,沒有。”
接著,日向陽葵轉而對稻崎露敏期期艾艾起來:“那、那我呢?”
她也想被他關心嘛。
“露敏,我呢?”日向陽葵問。
朝陽穿過窗框,將她的輪廓勾勒出一層金邊。
光太亮了,人便暗了下去。
而竹塚未千佳的角度剛好把日向陽葵注視稻崎露敏的神情儘收眼底,期待又急切,狡黠且純真。
這樣的眼神她在奧瑪提起美美姬的時候看到過。
稻崎露敏忽然變得微妙,怎麼說呢,很像在害羞。
“陽葵一直都很乖。”
日向陽葵本來是想被他問一句,然後她就接著那句話開始撒嬌。
也不知道她是從哪突然習來的一連串想法——憑空就生出來好多主意,超級神奇!
但這樣也不錯。
日向陽葵墊起腳尖,甜蜜蜜親了一口好像有點奇怪的稻崎露敏。
竹塚未千佳咬著牙抖了一下,實在受不了地過去撈著日向陽葵的後領,把他倆分開。
日向陽葵還是想往稻崎露敏身邊靠去——
她就又拖。
日向陽葵在那鬥爭,稻崎露敏卻相反,他不主動走向她,反而是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她們。
那點稍微顯得真實的害羞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感覺到了蛭子的氣息。”竹塚未千佳倏地出聲。
日向陽葵不動了,她捂著自己的手臂,試探道:“我嗎?”
竹塚未千佳:“……”
好後悔!
感覺,竹塚未千佳能覺察蛭子的氣息,並精確地尋去……日向陽葵偶爾也會,不認路的她就是憑著這種感覺找到的白和美美姬。
他們已經來到了碼頭工人所說的村落,街道上搭著大大小小的帳篷,掛著紙板寫的店牌子,可以充電、買水、消遣……
稻崎露敏從其中的情報屋裡換了份地圖看起來,價值不菲,上麵寫了密密麻麻的信息。
“這裡有百分之五十安全的水,這裡盜賊出沒……”日向陽葵挨著他,指著地圖上的標識念,“百分之百安全的水?”
稻崎露敏嗤笑說:“會有人埋伏在那裡,等信了情報的遊客去了,然後就殺掉遊客搶走他們的財物。”
他繼而又在日向陽葵耳邊,慢悠悠地說:“陽葵沒注意到麼,所有人都在盯著我們,這裡是強盜的村落。”
日向陽葵被稻崎露敏的話嚇了一跳。
竹塚未千佳兀然頓住腳步,說:“走吧,我感覺錯了。”
一個短發小女孩正好從他們身邊跑過。
小女孩不高,十歲出頭的年紀,黑發黑眼,粉雕玉琢,像傳統女兒節上擺放的錦衣人偶……雖然她沒有華麗的古代衣服。
“岸田老大!”她喊著,“有人逃房費!還把旅館弄得亂七八糟的!”
強壯有力的刺頭熊男領著一群同樣發型詭異的人從遊戲廳裡走出來,他們都極其年輕。
“翔鳥,你的對講機呢?”
“剛剛被摔壞了。”
“那個人往哪裡走了?我們去教訓那家夥。”
叫翔鳥的孩子給他們指了個方向,他們便浩浩蕩蕩地過去了。
竹塚未千佳說她感覺錯了,可日向陽葵從那好看小女孩身上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
她有些不解,就多看了對方幾眼。
“你們要住宿嗎?”翔鳥捕捉到她的目光,立刻熱情推銷起來:“有乾淨的房間和曬得香香的被子……啊,已經被弄亂了。”
她沮喪起來。
日向陽葵覺得翔鳥的模樣有些眼熟,怎麼說呢,就像二期生裡的杏和鷹,摘取他們臉上最好看的地方結合的美好模樣。
“不住宿,”竹塚未千佳頓了一會又說,“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