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才人伸手在前麵比劃:“臉這般圓,眼眉這般高,眼睛這般大。”
程墨:“……”
“哦,對了,她耳朵後麵有一道疤,是淑妃娘娘用茶碗砸的,不過她平素用頭發遮掩著,看不太出來。”
程墨記下這一要點:“還有旁的嗎?”
“她叫紅霞。淑妃娘娘貼身宮女之中最得寵的……我知道的就隻有這些了。”
林才人說完,身後並沒有人回應她,等了許久,她才敢揭下遮住眼簾的布條。
待轉身看去,身後空空如也,房間裡也靜悄悄的,唯有後方窗子微微敞著。一縷冷風吹來,林才人狠狠打了個哆嗦。
她一個機靈用被子蒙住腦袋,躲在裡麵瑟瑟發抖:“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
程墨並沒有去尋另一位才人,而是沿著才人苑的遊廊,找到了星苒口中所說的涼亭。
當年的許鴛兒就是在這裡坐了會,而後發生了什麼,讓她驚慌失措,慌不擇路?
如今,程墨同樣坐在涼亭中,她的目光掃過涼亭周圍,黑漆漆一片,在月光底下唯一引人注目的事正前方的那片假山林。
通常皇帝後妃居住的宮苑,為了安全著想,並不會有假山林立。此處是才人苑,皇帝基本不會來的地方,所以這裡的假山倒是格外的多。
程墨翻出亭子踏過草地,沿著假山繞了半圈,就尋到了一個假山入口,剛要進去,裡麵迎麵衝出個黑影來,與她撞了個滿懷。
雙方都受到了驚嚇,程墨還不等對方看清自己,便一腳踹了過去,隻聽得一聲慘叫,黑影撞進假山滾了幾圈,很快沒了聲響。
“嚇死我了!”程墨拍了拍劇烈跳動的心口,鑽了進去。
聽方才的聲音,她踹翻的應當是個女子。
山洞裡一片漆黑,五指不分。
她小心地取出火折子點燃,這一照才看清地上躺著的年輕女子已經暈死過去了。她身上著一套淺杏色曲裾,既非宮女裝扮,那極有可能是個才人。
除此之外,女子頭發淩亂,衣衫不整,程墨可不認為那是被她一腳踹的。她往山洞裡望了一眼,隱隱有些不好的聯想。
確定女子無礙,程墨將人移到一邊,轉而進入了山洞。
假山通道曲折,內裡泛著潮氣,夾雜著一些沉悶又難聞的味道,程墨緊了緊臉上的麵巾,小心入內。
半盞茶後,她應是到了假山正中央的位置,此處較為寬敞,有一片空地。她發現地上到處都是腳印,從地上淩亂的痕跡看來,方才在這裡應是有兩人。
程墨掩住口鼻,默默退後幾步。
這皇宮內苑,這才人的膽子夠大啊!常聽人說宮裡的妃嬪耐不住寂寞,會與一些侍衛苟合,她想方才那位才人應當就是如此。
程墨不小心撞到了這檔事,隻覺糟心,卻也沒有告發之心。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正要返回,腦子裡電光火石間,整個人突然一頓。
若這個地方是才人和侍衛苟且之地,那麼兩年前的許鴛兒是否在此處看到了同樣的事?
她撞破此事,大受驚嚇,行色匆匆時,是否驚動了裡麵的人,繼而被人殺人滅口?
思及此,程墨當即沿著另一個腳印離去的方向追去。
這條路距離剛才的出口要短許多,不過片刻就來到了出口。
程墨吹滅了火折子,從洞口走了出來。
月光皎潔,山洞之外連著的是一條小徑,她不知道此路通往何方。
才人苑外,她沒有地圖,為避免節外生枝,她沒有再貿然過去查看,那個男人是誰並不重要,她回頭去找那名才人也是一樣。
正要回頭,一顆石子從程墨頭頂的假山上滾落,一股冷風從天而降。
本著對危險的敏銳,程墨條件反射就地一滾,‘嘭’一聲響,她方才所在的地方被人重錘一擊。
程墨回首,就見那人站起身來,月光底下男子身材高大,一身鎧甲氣勢逼人。
就在程墨以為這就是與那才人私會的侍衛時,來人暴喝一聲:“大膽狂徒,竟然夜闖皇宮,還不快束手就擒!”
與此同時,男子一個箭步朝她襲來。
程墨夜探才人苑,也做好了被人發現的準備,幾個側身避過來人攻勢,在他再次襲來之際一個翻身起躍,一腳踢上男子麵門。
男子雙手格擋,力道強而有力,卸去程墨攻勢,雙方各自後退幾步。
不遠處有侍衛們聽到動靜,朝這邊跑來。
程墨自覺不妙,當即轉身就跑,男子快步追來。就在此時,程墨一個回頭將一袋粉包灑了過去。
粉末漫天,男子以袖遮麵,揮舞空氣。等眼前在能視物,他麵前的黑衣人早已找準時機就衝入假山洞內。
與此同時,宮中侍衛循著聲音跑近。
“霍都統!您沒事吧!”
霍都統抹了一把臉上的粉末,沉聲道:“給我追!”
一行侍衛舉著火把衝入假山,等出了另一頭,早已沒了程墨蹤影。
“都統大人!那賊人不見了。”
霍都統掃了一眼涼亭後方院落,道:“那是名女子,既入了此處極有可能就藏身在才人苑,給本都統將人統統喊起來!”
“大人,這裡全是才人,我等不可隨意入內啊!不妨等明日回稟了首輔大人再——”
侍衛的話被霍都統生生打斷:“哪個賊人會在這等你一夜?給我搜!”
侍衛們當即衝了進去:“是!”
……
才人苑內人仰馬翻,驚叫連連。而罪魁禍首程墨卻早已翻牆而出,一路奔襲,抵達了儲秀宮外。
真是沒想到今夜不但撞破了秀女夜會一事,還驚動了皇宮守衛,程墨有些懊惱,如此一來,再要去才人苑就不容易了。
好在那名才人在她跑出來之際已經離去了,若是被皇宮守衛抓了,那她可就真失了線索。
程墨輕車熟路得翻入儲秀宮,剛回到住處附近,遠遠就瞥見房門外幾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好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倒是要看看是誰吃飽了撐得,大半夜不睡覺來找她麻煩。
“你們小聲點,把人吵醒就不好了。”郭如珠站在人群最後頭小聲道。
前頭三人連連點頭,其中一名秀女小心地抬起窗柩,另一名秀女將布袋口打開,順勢將裡麵的東西倒入房間。
剩下一名秀女,手中同樣有個布袋,隻是她猶豫著不敢打開。
“還愣著做什麼?快放進去啊!”郭如珠在後麵急得跺腳。
“郭姐姐,這,這不好吧,這可是毒蛇!”那秀女臨時起了悔意。
郭如珠沒好氣道:“怕什麼?這毒蛇要不了人命,嚇唬嚇唬她們罷了。快點,你再不放,一會就把它放你房間。”
那秀女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將整個布袋都扔了進去。
“笨蛋!布袋!”扶窗的秀女怒罵一聲。
郭如珠卻道:“好了好了,一個破袋子,旁人也看不出是誰的。都扔完了嗎?扔完了我們快回去!”
四人如來時那般匆匆離開。
片刻,程墨迅速推開房間進去,‘嗖’的一聲,一個木棍砸了下來。
她連忙閃身避過。
“是我!”
聽到是她的聲音,房間裡的韓藜鬆了口氣:“我還以為她們這麼膽大包天,居然還敢進來。”
“那些東西呢?”程墨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
韓藜朝門角努了下嘴:“都在那呢,我還以為是什麼厲害東西,結果是一條青蛇,幾隻□□。”
程墨有些意外:“你不怕?”
韓藜輕嗬一聲:“這些把戲,我在韓府領教得多了,哪裡還會怕?不過你方才既在外頭,怎不阻止?”
程墨握了握拳頭:“忍得是挺辛苦,原本想狠狠揍她們一頓,打她們個鼻青臉腫。”
“呃,打一頓倒是有些粗魯了。那樣鬨起來,我們也逃不了乾係。”雖然她也很想打人。
程墨點頭:“的確,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還有任務在身,沒得跟她們一般見識。”
“那就這麼算了?”韓藜遲疑說到。
程墨輕嗬一聲:“那自然不可能!”
白日裡她就已經警告過了,還在招惹,就彆怪她不客氣了。
“那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們自己吃下這個啞巴虧。”韓藜躍躍欲試。
程墨點頭:“一步到位,我可沒空跟她們玩宮鬥。”
“那是自然!”
黑暗中,程墨和韓藜的眼眸亮的出奇,片刻就提了布袋溜出門。
……
翌日,一道尖叫聲劃破儲秀宮上空,將還在沉睡的眾秀女統統吵醒了。
“啊!有蛇啊!”東邊的房間傳來驚叫。
不過片刻,西邊的幾個房間裡也傳來了秀女們驚恐的喊叫。
“□□,救命啊!”
驚叫聲此起彼伏,程墨和韓藜打著哈欠出門,正碰見了滿臉無措的郭如珠等人,她們看到程墨和韓藜沒事人一般的出來,都受了不小地驚嚇。
下一刻,程墨和韓藜對視一眼,以手作喇叭,誇張喊道:“啊,救命啊,有蛇!”
“快來人啊!”
郭如珠見二人這般喊叫,本還想取笑她們,可很快臉上的笑就僵住了。
因為二人喊得實在是太過矯揉造作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們是演的。
郭如珠幾步走近她們的房門:“蛇在哪裡?”
卻不想郭如珠一靠近,程墨和韓藜便雙雙摔倒在地。
韓藜哭喊聲傳揚開去:“郭小姐,我們再也不敢了,你快把你的蛇拿走!”
程墨也道:“對對對,以後我們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