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苑(1 / 1)

暗夜荷燈 水墨金花 4229 字 9個月前

郭如珠如白日裡見了鬼,又驚又怒,整個人顫抖起來,顫抖著手指著她:“你,你你——”

程墨上前一步,抬手間按住了郭如珠的手指,在她驚愕的目光中一點點按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過若是郭姑娘不來招惹我,這些事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若不然就是人儘皆知。”程墨說完一把推開她,麵無表情地朝前走去。

青煙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郭如珠離得近,見程墨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不悅,嚇得連忙退開,眼睜睜看她從身旁走過,想要發火卻又半句不敢多言。

那些事情,若是被人知曉,她在宮中恐再無立足之地!

身旁秀女們見狀想要阻攔,郭如珠反應過來連忙將眾人攔下。

眾秀女不解:“郭姐姐,方才她說的,到底是何意?”

郭如珠臉有晦色,卻不想再提之前的事,尋了個借口道:“青天白日的,我們真對她做點什麼,很快就會傳到大人耳中。我們不妨等天黑以後再……”

幾人竊竊私語,不多時便簇擁著郭如珠離去。

人群散去,遊廊一角的衣著華麗的聞人香才從柱子後頭繞出來。

她望著那群秀女,眼裡滿是鄙夷:“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身旁清秀宮女輕笑:“聞人小姐,你既看不順眼,方才為何不出手收拾了那禦史千金?”

聞人香嗤笑一聲:“殺雞焉用牛刀?她與那個窮家女不過是兩個跳梁小醜,既然郭如珠這個蠢貨也看不慣她們,便由著她出手對付,本小姐樂得看熱鬨。”

宮女讚道:“小姐說的是,如今人選未定,實在不必節外生枝。都是一群跳梁小醜,哪配小姐您出手?”

聞人香瞥了她一眼:“本小姐入宮可不是為了這些。待他日入主東宮,這些人又哪裡配我多看一眼?”

“小姐聰慧過人,奴婢必定幫小姐如願以償!”宮女立即表上衷心。

……

入了儲秀宮的路上,落日西斜,天邊的紅霞映著紅牆綠瓦,格外光彩奪目。

這裡的院落不算寬敞,所有的房間連成排,每個房間被安排住了兩名秀女。

程墨未來之前,房間的分配已經結束,官籍秀女自發與官籍秀女住在一處,剩下的平民女子也相互取暖,兩兩組合。

隻有程墨與韓藜是官籍與平民同住一屋,路過的秀女看向她的目光裡多是鄙夷和好奇,更有看好戲的戲謔。

程墨對此毫不在意,她與青煙入了房間,就見韓藜與一名宮女在竊竊私語,見著她們入內,二人當即迎了上來。

“程墨,我跟你說她是——”

“且慢。”程墨打斷韓藜的話,對她示意外頭有人圍觀。

韓藜一叉腰,轉身捧了盛水的銅盆出去,不多時外頭就傳來了潑水聲,以及韓藜的斥喝聲:“看什麼看,讓你們失望了,我與程小姐相處甚歡,沒你們的樂子看!”

外頭的秀女們自討沒趣,沒多久就散了個乾淨。

等韓藜再進屋,程墨已知曉了房間裡的另一名宮女就是星苒,是同屬於葛大娘手底下的另一位青階。

因在場皆是荷燈中人,星苒在她們麵前並未裝成怯懦的樣子,坦言道:“葛主事手底下隻有三名青階,另九名青階之下,其餘人皆在接應二位入儲秀宮時發揮了作用,剩下的事便隻有我們四人能做了。”

程墨頷首,她想的果然沒錯,前幾輪秀女篩選之所以這麼輕易過關,皆是荷燈中人給她們開了方便之門。

星苒又看了韓藜一眼,道:“我們三人皆是葛大娘屬下,隻有韓姑娘你,是恰好在秀女之列,得了幫襯我們的任務。”

韓藜側首對程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並非刻意隱瞞,也是方才剛知曉,你我要一同行動。”

程墨搖頭:“無礙。”

星苒繼續道:“既是幫襯,那便隻需做一些從旁協助的事。”

“任憑吩咐。”韓藜對程墨眨眨眼:“希望這次我能幫到你。”

程墨點頭,“既然如此,你們且再說說許鴛兒的事,方才青煙說你曾伺候過許鴛兒。”

星苒想到許鴛兒深深歎了一口氣:“我伺候了許才人半個多月,她初入皇宮,對後宮生活甚是向往,絕對不會想不開去投井自儘。”

青煙垂眸,“便是自儘,那也是被逼無奈。在這皇宮之中,尤其是我們這些宮女太監,哪一個過得不是如履薄冰?許才人她們這些做才女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青煙,我們不說旁的。”星苒目光堅定:“我們入皇宮身不由已,加入荷燈就是為了改變命運,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給葛主事的女兒尋一個真相。”

青煙鄭重點頭。

程墨看向星苒,道:“葛大娘最是清楚許鴛兒的性子,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自尋短見。你們相處期間,她可有與人發生不快,或是在宮中得罪了什麼人?”

星苒思索片刻,搖頭:“許才人性情溫和,待人接物很是謙遜,並未與人發生乾戈。”

程墨略一凝眉:“那就沒有什麼可疑的事情發生?”

韓藜:“或是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星苒搖頭:“那半個月我們幾乎形影不離,隻除了一次在才人苑後頭的亭子裡,她想一個人靜靜,差我回去給她沏壺茶來。

等我再去那處,卻發現她不知所蹤,我在亭子附近尋了許久,直到回到住處,才發現許才人已經回去了。

她的臉色恍惚,像是丟了魂,可我無論怎麼問她,她都不肯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第二天清晨,她又不見了。後來被人在井裡發現的時候,她已經溺亡了。”

……

夜半三更,儲秀宮的秀女們皆已陷入了夢鄉。

“你注意安全啊!”黑暗中,韓藜輕聲叮囑。

程墨點頭,推開房門悄然離去。

星苒雖是被派來伺候秀女的宮女,夜晚卻並不留在儲秀宮,她住的大通鋪人多眼雜,行動多有不便,故而去夜探才人苑的任務便交給了程墨。

在此之前,星苒給了程墨一份去才人苑的地圖,程墨熟背記下之後,趁著夜色遮掩,避過巡邏的侍衛,混到了才人苑外。

苑門關閉,內裡很是安靜,程墨在宮牆外尋了一棵梨樹,借著大樹遮擋翻牆入苑。

兩年前的那場選秀一共進了六位才人,除了許鴛兒之外,如今有兩位升了嬪妃,一位得罪了宮中寵妃被賜死,剩下兩位直到如今還是才人位分。

程墨靠著星苒給的線索,入了其中姓林的才人房間。

夜色深沉,林才人在床上睡得極深,就連程墨來到她床邊也並不知曉。

程墨取了塊布條遮住她的眼睛,又從一旁取過她的衣服裹成一團,在弄醒她的瞬間捏開她的嘴巴,將衣服塞了進去。

林才人如夢初醒,察覺異樣,整個人掙紮著坐起身來,就在此時,程墨迅速躍上床頭繞到她身後,以一柄未出鞘的匕首抵住她的脖子。

“林才人,你不用緊張,我隻是來問你幾個問題。”程墨壓低嗓音的聲音在林才人耳畔響起。

林才人驚懼不已,口中發出‘嗚嗚’的嗚咽聲。

“我再說一次,我隻是來問你幾個問題。可你若是輕舉妄動,就有可能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程墨威脅得拍了拍她的臉:“懂了嗎?”

林才人聽清了程墨的話,緩緩點了點頭。

等林才人冷靜下來,程墨又道:“我現在取下你口中的帕子,你不許叫喊,否則我保證你的叫聲未傳出去之前,我手中的匕首已經劃破了你的喉嚨。”

林才人僵硬著脖子,絲毫不敢動彈,隻是搗蒜般點了點腦袋。

於是,程墨取下了她口中的帕子,問道:“你可還記得兩年前的許鴛兒?”

林才人遲疑半天,道:“是那個投井自儘的姑娘?”

“不錯。”

“記得,她,她死得好慘。”林才人微微顫抖起來。

程墨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放輕鬆,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

林才人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是她的朋友?”

程墨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問:“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你是她朋友,我希望你能為她尋個公道。雖然我與她接觸不多,但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她死後的無數個夜晚,我都常常做噩夢,夢到她站在井邊哭訴,說她想要離開那裡……”林才人說著小聲啜泣起來。

“林才人,她曾托夢於你,如今我又尋到了你,說明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許,你可以幫她脫離這苦海。”程墨收了按在她脖子上的匕首。

林才人雙腿抱膝,將腦袋埋進去,哽咽道:“是淑妃娘娘。”

程墨眉頭微挑,“那位寵妃?”

林才人點頭:“成為才人之後,才人苑之前的才人告訴我們,在宮裡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郭淑妃。那日我見許才人走路不慎撞到了一個路過的宮女,打翻了一碗甜湯。

那宮女氣極,說那是淑妃娘娘最愛吃的桃花釀,要讓許才人跟她去給淑妃娘娘跟前告罪。

許才人卻沒理她,匆匆離開了。

第二天,許才人便死了。”林才人說完,將自己抱得更緊了。

就為了一碗桃花釀?

程墨隻覺荒謬:“你在何處看到的這一幕?”

“才人苑後頭的遊廊中。”

“那時許才人孤身一人?”

林才人點點頭:“也是奇怪,平素她都跟她的宮女在一處,可那日就隻她一人。還有,她怎會沒看清路撞到淑妃娘娘的宮女?”

“淑妃她當真如此跋扈?”

林才人點頭:“去年冬日,佟才人也是得罪了淑妃娘娘,被她的宮女罰跪在雪地裡,佟才人身體本就羸弱,回來之後就一病不起了。所以我們都覺得許才人就是因為得罪了淑妃娘娘,才遭了毒手。”

程墨繼續問道:“那宮女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