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安嘴角扯著笑,他反問葉如卿:“自重,我為什麼要自重?”
“你不是說你是男子嗎,既然是男子的話,你怕什麼?”
葉如卿知道自己說多錯多,便也不說話,隻低著頭。真是喜怒無常的性子,葉如卿有些擔心了,如果楚懷安真的要她穿著女裝,在冠禮後的宴飲上被眾人注目,那該如何?楚懷安都是這樣的反應,那其他人呢?
擔心越來越重,葉如卿心不在焉很快就被楚懷安發現。
葉如卿以為,楚懷安一定會生氣的,她在劫難逃了。
但楚懷安沒有。
楚懷安聲音揚高,笑著說:“我忽然改變了主意了,不讓你在宴飲的時候這樣穿了。”
葉如卿鬆了一大口氣,她剛要開口說感激的話,下一瞬又聽見楚懷安說:“我的陪讀小廝長得太俊俏了,若是叫旁人看到了這樣的俊俏小廝,給的錢再多些,我的這個小陪讀就跟著彆人跑了。”
“說不定彆人還要將你帶回家去,做夫人,做娘子呢。”
葉如卿把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真是多餘感動。楚懷安是有這個氣人的本領的,能讓人無語,讓人把那些感動都消散乾淨。葉如卿轉身,要把衣裳換下來。
“彆換,我還要寫些東西,你在旁邊伺候著,為我磨墨。”
古有紅袖添香,楚懷安沒感受過,他的身邊沒什麼能貼近他的女子,今日時機恰好,楚懷安要感受一把君子雅樂。
葉如卿在心中翻了個白眼,但是聽話。
楚員外給楚懷安下了死命令,每日必定要練字。楚懷安雖然不愛念書,但是字寫得極其漂亮,還被先生誇獎過,對此吳琴生很不服氣地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過楚懷安是繡花枕頭,寫得一手漂亮的字,但是有個豬腦子。
楚懷安沒少和吳琴生因為這個乾架,但每次兩人都分不出勝負。
葉如卿換了女子的裝扮,這時候老實了。在一旁磨墨,視線也都低垂著。楚懷安那一手漂亮的字落入她的視線中,讓她驚訝。
這楚懷安,還有兩把刷子呢。
怎麼就是不愛讀書,那個疑問在葉如卿的心裡又翻湧上來,她想要知道答案,等到一個合適的時候,她一定要問問楚懷安。
但不是現在。
此刻的楚懷安正存了心思來逗弄葉如卿,葉如卿得全盤打起精神來應付。
葉如卿先是發覺自己手邊的硯台被挪動了位置,她不解,看著好像是沒有動彈的楚懷安,又低頭看了看硯台。
“怎麼了?”楚懷安問。
“哦,沒事,我好像是眼花了。”葉如卿搖了搖頭。
第二次硯台又動了,葉如卿這一回瞧清楚了,是一雙手捏著硯台的,往楚懷安那邊去了。葉如卿不得不往楚懷安那邊去,橫插在頭上的流蘇簪子微微晃動,發出動聽的聲音,葉如卿瞧清楚了,楚懷安的嘴角分明上揚了。
是楚懷安故意。
葉如卿不知道楚懷安對她是何心思,是不是真的將她當成了女子。
葉如卿想到曾經聽過街頭巷尾裡,那些姨娘婆婆說過的坊間傳聞,那些有錢人家的公子玩弄了女子還不夠,還有玩弄男子的,再加上楚懷安這樣混世魔王的性子,說過的陪讀做什麼都可以的話,葉如卿覺得自己危險了。
她自己又撤出一些距離,生怕自己再離楚懷安近些,但這一回,楚懷安是裝都不裝了。楚懷安直接將硯台拿到了另一邊去,手中的筆也都撂了下去,抓住了葉如卿的手臂。
“少爺,”葉如卿慌張地開口,“少爺的玩笑,也要有個度。我已經聽了少爺的話,穿上了這裝扮,若是少爺真的將我當成女子輕薄,傳揚出去,這對少爺的名聲也不好。”
如同驚弓之鳥的葉如卿實在是好玩可愛,楚懷安也不再逗弄下去,若是把葉如卿真的逼急了,也就不好玩了。他本來也不想做什麼,隻是想要靜靜地再看兩眼葉如卿。
他說:“葉如卿,你想要著女裝嗎?”
“什麼?”
“我說,若是隻有我和你在的時候,允許你穿女裝,你要不要穿?”
男裝雖然方便,可是那畢竟是男裝,這樣的要求對葉如卿來說實在是很大的誘惑。若是可以,葉如卿也想要做回自己,能夠在陽光之下穿著女裝自由來去。可是目前來說,葉如卿不可以。
葉如卿搖了搖頭:“少爺,您彆忘了,我是您的陪讀,是男子。”
見葉如卿不肯交底牌,還是警惕的模樣,楚懷安也不逼迫,鬆了她的手笑道:“是啊,你是男子,若是穿了女裝,那才奇怪呢。”
“你走吧,過幾日還要跟我一起去冠禮,你也準備準備。”
葉如卿這一回溜得比誰都快。
冠禮很快就到了,說起來楚懷安和吳琴生這一對冤家,就連生辰也很相近,所以重大的事情都是一起過的。楚懷安為了冠禮盛裝出席,而吳琴生也是。兩人挑好的衣裳都是一家的,在禮節儘完,被各自的父親正了冠帽,聽得先生教誨後,剩下來的就是宴飲的歡樂。
吳琴生早早被先生放走了,能先去宴飲,楚懷安剛要溜走的時候,卻被自己的父親叫住,來到了先生的麵前聽訓。
葉如卿的目光看去,有些擔心。
楚懷安的父親楚員外看起來並不像是要動怒一般,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對先生說著楚懷安的逆子行為,把先生逗得掩麵笑了笑,出來緩解場麵。
“懷安少爺近來的功課做得好,已經弱冠,想必也是知道過去的種種頑劣行為是不對的了。等到秋日,必定能夠高中。”
秋試啊,楚員外想到這裡就覺得發愁,他一捋自己的胡子,對著先生行禮:“借先生吉言。”
“哦對了,懷安少爺身邊的那個陪讀,若是能參加秋試,想來也許能夠高中,他是塊好料子,也許是懷安少爺被這樣的人激勵,也未可知。”
葉如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便上前,低著頭對楚員外行禮。
畢恭畢敬的模樣,很是講規矩,楚員外看了高興,便又丟下十兩銀子給了葉如卿拿著。
葉如卿不敢拿,低著頭不敢要,倒是被楚懷安搶了過來,硬塞在了她的手中。
連著上次的銀子,這就是十兩了,這錢來得這樣好賺,把葉如卿都嚇到了。
“既然這樣,你們就先玩樂去吧,”楚員外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便立刻換了臉色,冷冷道,“今晚必須早些回來,且仔細著,彆給我吃醉了!”
楚懷安本來以為已經躲過了這一劫,沒想到還有這個後招在等著他。他差點就大意了,他立刻點頭保證,這才送走了父親。
楚員外一走,楚懷安便現了原形,他轉頭邀請先生入局宴飲,但先生不愛湊熱鬨,便擺了擺手讓他們自己去玩。
先生也走了,楚懷安簡直如魚得水。他一把勾過葉如卿的脖子,把人拉過來:“小陪讀,快隨我入席!”
楚懷安想著,既然小陪讀不肯暴露自己是女子,那麼他也要為自己討些好處,這些男子才能有的親密,對著葉如卿也使得,若是葉如卿抗拒,那麼他便要好好問一問,為何都是男子,她要抗拒了。
入了席,葉如卿自己準備找個角落,但她沒有李安平快。李安平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葉如卿,將她拉扯到自己身邊坐著,他說:“你來得這樣晚,再不入席馬上就要錯過琴生彈琴了。”
“你沒聽過吧,雖然琴生平日裡是有些不討喜,有些混蛋,但是他的琴技還是不錯的。”
葉如卿沉默地看著還未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的李安平。
果然,李安平隻是個會讀書的呆子,人情世故是一點都不懂,純善得很。
葉如卿坐定,她和楚懷安尷尬對視,慌忙又錯開。她看向不遠處架著琴,坐著的吳琴生,將精神都放在吳琴生的上頭。
吳琴生對待自己的演奏很是上心,他先輕撫了自己的琴弦,不知道在對著琴弦低語著什麼,而後目光直視前頭。
這一回,他和楚懷安對視,省去了往日的打鬨嬉笑,隻是平淡。而後一聲清越的琴聲響起,宴飲這就算開了場。
葉如卿不懂琴,她貧瘠的生活中,並沒有那個閒錢供養一把好琴,聽得這樣的琴音。她手托著腮,隻覺得那幾根弦撥弄出來的聲音實在是動聽,能把心中的情愫說出口。
是個能宣泄自己的法子。
從這琴聲裡,葉如卿竟然聽出一些繁華場裡的喜愛和清高。她的身子越坐越直,完全被那樣的琴聲吸引。
“小卿卿,是不是覺得我說得不錯?”李安平嘴角得意,“我也算是會聽了,今日你聽了吳琴生的琴音,也算是真的與我們成為同窗了。”
成為同窗,當然要慶賀,李安平抓著葉如卿飲酒碰杯,看著葉如卿隻喝下一口,就覺得不自在。
“如卿,要大口地喝!”李安平的手抵著酒杯,迫著葉如卿喝下一大杯酒,“我這樣的酒量,都能飲儘好幾杯呢,你的酒量就一口?”
一口,不會醉的,但是就害怕一口接著一口,一杯接著一杯。葉如卿被這樣強迫著喝了一杯酒,神情還算是無恙,但是後頭有些遲緩地拿起酒杯,看著眾人的眼色,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楚懷安看得清清楚楚,他看清楚葉如卿骨子裡頭還是害怕彆人對她失望,還是會忍不住討好彆人。
隻是怎麼不來討好他呢,怎麼這一場宴飲就挨著李安平坐,都不來找他呢?
他難道能吃了葉如卿?
好在後麵宴飲一切尋常,並沒有人再勸葉如卿喝酒,散席後,葉如卿乖巧地站在了楚懷安的身邊,等著楚懷安撈著她上馬車帶她回去。
楚懷安宴飲期間,都在看著葉如卿和彆人談笑甚歡,延伸都不多給他一眼。
怎麼,這時候沒辦法回家了,這才終於想到他了?
他是這樣好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