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醞說到這裡,笑起來。
“看來,宋吉也是怕您誤會,才想通過我告訴您這些,小公爺的心裡不會一直念著舊人。”
淩雲婉並未將這句話聽進心裡,而是在想,人之生死固然不可控製,可若是糧草按時抵達,將士們不餓肚子,那長沂之戰,可否大獲全勝?
阿兄的結局是否也會有所改變?
“蕭公子是誰?”
“宋吉沒有說明。”
“……”
雨停後,宋吉前來香房敲門。
“大娘子,可以啟程回長安城了。”
淩雲婉走至馬車旁。
她來時便備了一輛馬車,此時,衛琅也備了一輛,她心裡滿是方才知道的有關長沂之戰的真相,無心與衛琅一輛,故而選擇了單獨乘坐。
但,不能隻字不提。
於是,她掀開衛琅所乘的馬車簾子,與他道:“夫君,你心中有事,我自不好在旁打擾。”
衛琅聽著她的話一怔,而後,隨著一句“我獨乘一輛”,淩雲婉掀著馬車簾子的手放下去。
轉身去了一旁的馬車上。
衛琅看著她,原本毫無波動的眼底徒生幾絲怒火,他垂在身側的手暗暗捏緊。
看著淩雲婉上車,宋吉一臉笑,朝著衛琅確認,“小公爺,啟程?”
而當他看清楚衛琅的神情,臉上的笑僵住。
宋吉朝著馬夫道:“啟程!”
近來正是多雨的季節,路上多泥濘,顛簸。
故而走得很慢。
隋昭在京中並無人脈,他入軍的時候,還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兵,兩年間,被提拔為軍中校尉。
方被提拔時,隋昭大喜,“阿婉,我如今是軍中的校尉,若此戰大捷,立下軍功,將來,有望到陛下麵前露臉。”
“屆時,等我功成名就,再給阿婉一個盛大的婚禮。”
“好不好?”
淩雲婉不知何時閉上眼睛,睡了過去,葉醞瞧她滿頭大汗,不知夢見了什麼,先是囈語,而後又抽泣起來。
“娘子?”
葉醞擔心她,想將她叫醒。
可是夢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把她纏住了,讓她無法醒過來。
忽然,馬車一個顛簸。
車停下來。
葉醞朝外看去,幾隊黑衣人將他們包圍。
她心中大駭:“娘子,醒醒!”
淩雲婉從夢中徹底驚醒,林間飛鳥撲亂,驚嚇一般,叫的沒有章法。
前方傳來宋吉的聲音:“小公爺,我們遇到埋伏了。”
“原來,這蕭長陵知道我們在找他,並非是個縮頭烏龜。”
蕭長陵?
淩雲婉覺得耳熟,卻不知這名字是在何處聽過。
“去護住她。”
思索間,淩雲婉聽見一聲吩咐。
那是衛琅的聲音,他說讓衛琅護住她。
“不過,蕭長陵不在此處。”
“這些都是他的下屬。”
四周射來冷箭,馬車木板上,紮了滿身,活像個刺蝟,葉醞害怕地護著淩雲婉,將她抱緊。
而後,車外的人說:“抓那個女的!”
淩雲婉當即明白過來,他們瞧她柔弱,故而想要抓她去威脅衛琅。
可是,他們不知道,衛琅不在乎她的生死。
“小公爺!”
宋吉聽到他們的計劃,擋在淩雲婉的馬車前。
與此同時,一個點燃的竹筒朝著他們扔過來,淩雲婉朝著葉醞說:“跳車!”
她反將葉醞護住,拉緊她,一起滾下馬車去。
“砰!”
原本完整的馬車瞬間被炸成碎片。
淩雲婉胸口處怦怦跳動著,她看向一旁的衛琅。
平日目中無人便罷了,此番來青城山,竟然隻帶了宋吉一個人。
這不是給人當活靶子嗎?
她忙到他身邊去:“夫君,我要與你一起。”
衛琅握著手中箭,方攔下冷箭,便聽一聲嬌軟的聲音湊到自己身邊來,說要與他一起。
他無心對她生出多餘的情緒。
他將人抱起來,翻身上了馬。
與她一道衝出去。
身後一群黑衣人追上來,淩雲婉擔心地回過頭,朝著那些人看去。
不過片刻,身後又響起一陣乍響。
她不自禁抖了一下,緊緊環住威衛琅的腰身。
忽然,馬停下來。
她從驚慌中回過神,怔然看向衛琅。
“夫君。”
衛琅被她緊緊抱住,他轉身的瞬間,她將頭埋進他胸懷處,像是有什麼東西碰了他一下,衛琅摸著韁繩的手拽緊。
他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安慰眼前的女子,想一巴掌把她給拍下去,但同時,他的腦海之中想到了她要是被拍下去,又躺在地上哭的模樣。
更煩人了。
為了不更加煩人。
於是,衛琅施舍般,冷冷開口:“沒事了。”
聽到安慰,淩雲婉從他懷裡抬起頭,看向身後。
隻見原本朝他們追來的黑衣人全部倒癱在地上。
看見淩雲婉眼中的疑惑,衛琅難得解釋:“一早的埋伏。”
“埋伏?”
宋吉帶著葉醞追上來。
林間出現另外一批黑衣人,宋吉同他們道:“檢查還有沒有活口,全都帶回去!”
“是。”
“可惜,蕭長陵還是沒有出現。”
衛琅冷笑了聲,“不急,陰鉤裡的一條老鼠罷了,想誘本小公爺去陰溝裡和他玩?我偏要在這陽光下設下天羅地網,等著他來鑽。”
少年仰起下巴,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從他刀鋒似的臉頰處斜過,透射到淩雲婉的臉上,光亮明媚。
衛琅低睫,便看見這一幕。
她如傾慕般的眉眼。
衛琅側眸,不知不覺間,那抹煩躁被掃去,換上幾分得意。
“駕!”
“回國公府!”
淩雲婉靠在衛琅身後,肆意地貼緊他後背。
她自幼過得艱難,麵對繼母和繼妹的苛帶,她一向喜歡逃避。
她以為自己隻要乖乖的,她們就會適可而止。若是一味作對,便會更加過分。故而忍耐。
是隋昭告訴她:“阿婉,她們就是陰溝裡的老鼠,想要把站在陽光下的你拉進去,變得和她們一樣,或是將你變得還不如她們,如此才滿足她們的自尊心。可是,你何必要給她們機會?你藏起來,不就是如她們的意了嗎?”
“不是一味忍耐,恭順善良便是站在陽光下。”
“阿婉,在這裡,布下天羅地網,等她們自己鑽進來。”
“……”
若非是她曾見過隋昭與衛琅同時出現,她都要懷疑,他們是同一個人。
模樣,底子裡的張揚,都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衛琅有些瘋。
而隋昭卻沒有。
他性子,是一貫的溫和,待她溫柔有加,從未有過粗魯。
他們回去國公府,消息一早傳到長公主那裡。上官儀擔憂不止,差點驚動了禦林軍。
“你們沒事罷?”
“無事。”
上官儀瞧見淩雲婉的發髻亂了,衣裳上還有灰塵和枯葉,“都成這幅模樣了,還說自己無事?”
淩雲婉笑著搖搖頭,道:“隻是從馬車上滾下來,不小心沾上的。”
“快,去請太醫!”
淩雲婉攔不住,隻能遵命。
直到太醫親自來看過,確認沒有其他的外傷,上官儀才放心。
淩雲婉拜彆過長公主,便去沐浴。
雖然在馬車上睡過一遭了,可是回來還是困,她修長白皙的手臂搭在木桶邊緣,臉微微靠過去,闔上眼睛。
不一會兒,門響了。
葉醞回眸,隻見是衛琅來了。
她慌亂地站起來,要叫醒淩雲婉,卻被衛琅攔住了。
她說:“娘子睡著了。”
“你先下去罷。”
“是。”
玫瑰花瓣裹住她乾淨潔白的身軀,她的頭耷拉下去,睡的正沉。
衛琅坐在葉醞原本所坐的位置,坐下去。
然後靜靜地看著她。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不記得過了有多久。
隻記得藏書閣中,他從書頁上學到的字字句句,都同她一起湧入了腦海。
身體像火一樣燙。
衛琅起身,彎了彎腰,腿不小心碰上了浴桶。
然後,睡著的人被嚇了一跳,她搭在浴桶邊緣的手臂一滑,整個人沉下去。
玫瑰水麵淹沒了她。
衛琅伸手,將她從中撈起來。
淩雲婉沉沉浮浮,手撲騰著,然後從水中抓住衛琅的手臂,就像是拽住了一根九敏稻草一樣。
她站起來,方才睡醒的惺忪眉眼沾上水,水珠在睫毛上輕掛著。
玫瑰花瓣隨著水,零星貼在周身幾瓣。
完全擋不住春色。
她勾上衛琅的脖頸,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裡,踮腳湊近他,吻上唇。
額角的發絲沾了水,完全遮不住她的桃花胎記。
衛琅一動不動,任由她親。
浴桶中濕滑,她的腳站不穩,一個打滑,整個人撲到衛琅身上去,她幽怨地抬起頭,十分不滿道:“阿兄,你怎麼還不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