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乍現(1 / 1)

冷,無儘的寒意包裹了全身,分明是盛夏,溫黛卻覺得五臟六腑都快凍成冰坨子了。

因著嗆水而不斷傳來的窒息感讓她胸腔內燒灼般的難受。

求生的衝動讓她想要往上掙紮,可腳踝卻被厚實的水草纏住,掙脫不得。

意識一點點模糊,眼前景象光怪陸離,她看見了她自己,或者是溫黛的一生。

身為當今皇帝表妹,溫黛的一生順風順水,可唯獨在謝安這裡栽了大跟頭。

她以為她和謝安青梅竹馬長大,是兩情相悅。

她甚至為了謝安推拒了和皇室的聯姻,驕橫倨傲的樣子已經讓皇室不少人心生不滿。

門閥之間同氣連枝是皇室最為忌諱的,但因著有母親在,是以無人敢為難她。

她滿心歡喜,認為謝安遲早有一天會喜歡上她。

謝安想要當武將,可謝家死活不同意,她便去同謝家說情。

為了謝安低三下四的去求父親,把謝安安排在麾下讓他磨練,可換來的隻有謝安的厭惡。

他怪她自作主張,認為她從來就看不起他,她與謝安大吵一架,卻沒發現母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後來母親驟然崩逝,溫老夫人便做主將徐月的生母抬進院子,主管後院的事情。

徐月的身份自然也水漲船高,而她被所有人排斥,母親不在,後院被人掌管,父親又在前線忙碌。

她滿心惶恐,隻能拚命的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謝安。

可謝安卻覺得她是故意找事,總是敷衍著她,她卻沒有看出謝安的不情願,隻以為軍中訓練太累才讓他這般。

直到徐月的及笄禮上,溫黛準備的禮物不知為什麼被換成了毒蛇,眾目睽睽之下將徐月咬傷。

徐姨娘在旁邊哭泣斥責,徐月震驚的看著她。

“妹妹,你為何如此恨我?”

她想解釋不是她,可周圍所有人厭惡的目光如同鋒銳的刀子將她千刀萬剮般難受。

她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直到看見謝安匆匆趕來,她想要讓謝安聽她解釋,想讓他站在她這邊。

可謝安看也沒看她,隨手將她推到一旁,粗糲的石麵擦破了手臂,血液浸出,疼得她臉色泛白。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謝安,可謝安眼中隻有徐月。

她得到的隻有謝安厭惡至極的眼神,像是再看什麼臟東西。

耀眼的日光,溫黛跌坐在地上,周圍圍了一圈人指責著她,她像是十惡不赦的罪人被人唾罵。

謝安抱著徐月離開,臨走時,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溫黛,我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惡毒,往日我都忍著你,讓著你,可唯獨你不該傷了阿月。”

心中唯一的信念驟然崩塌,溫黛不可抑製的崩潰了,她瘋狂般想要拽住謝安,固執的問他相不相信。

問他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要娶她的誓言,連身上的傷都未曾顧及。

謝安居高臨下看著她,輕飄飄一句,“不過是兒時戲言罷了。”

而她得到的結果,是被當成瘋子般帶了下去禁錮在柴房。

後院是徐姨娘當家。

溫老夫人向來不喜歡她,加上她如今名聲敗壞,溫老夫人恨不得快快將她打發了。

於是便借著她不敬尊親的名頭送到尼姑庵修身養性。

可溫黛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切不過是障眼法。

她讓身旁的婢女秀玉將信送往父親手中,讓他來救她。

可當日夜裡,她等來的卻是原本被毒蛇咬傷,重傷難愈的徐月。

徐月眼中滿是得意,嘴角噙著笑意,“高門貴女不過如此,果真是封建愚蠢的古人。”

溫黛才知道,原來往日種種全不過是徐月故意哄她,讓她像個傻子按著她的步子走下去讓謝安一步步厭惡。

而她也不是去什麼尼姑庵,而是會被嫁給一個乞丐了此殘生,而徐月卻因禍得福,謝安親自去求了聖旨賜婚。

溫黛不解的看著徐月,她不明白,她從未害過徐月,她為何這般恨她。

徐月往日柔弱的神情驟然扭曲,猶如猙獰的惡鬼,透著殺人見血的毒汁。

“那是因為你活該,上蒼既然讓我到了這個世界,卻吝嗇給我好的身份和好容顏,放在你身上真真是浪費,溫黛,反正你活著也沒人喜歡,何必苦苦掙紮呢。”

...

溫黛不明白,分明是謝安自己說的要娶她,為何一切都不做數了。

強烈的憤恨與不甘衝上心頭,溫黛倏爾睜開眼。

湖中靜悄悄的,安靜得讓人害怕。

“撲通——”

一道清脆利落的破水聲驟然響起,她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遊了過來。

驟然迸發的求生本能讓她不知從哪來了力氣,掙脫了水草,拚命朝著人伸出手。

可她得到的隻是不停沉落,直至最後,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順勢抱住他,猶如一株纏繞著大樹的菟絲子,為了求生緊緊的依附,叫人喘不過氣來。

她未曾發現的是,在她抱住人的那一刻,謝淮身子僵硬一瞬,下意識的想要掰開她的手。

溫黛固執得不肯放手,奈何男人的力氣太大,她硬生生的被推開,猛然間嗆了一口水。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意識漸漸模糊,連斥責他的念頭還沒升起就暈死了過去。

暈死前,溫黛最後一個念頭是,日後一定要把這個家夥推到水中一百次,居然敢推開她。

溫黛落水的消息一時間傳遍了府內,待謝淮將人救起,岸邊早有接應的人前來。

看著人被帶走,謝淮才緩緩收回眼神。

“謝公子,你擦擦臉上的水吧。”

孫可瑩看著謝淮的模樣忍不住紅了臉,她將手中乾淨的繡帕遞給他。

謝淮定定看了半晌,眼底閃過厭煩,轉瞬即逝。

他輕聲道:“多謝女郎,隻是不必了,免得可惜了這一方精致的繡帕。”

他說罷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濕透的衣衫在青石路上流下道道水痕,很快隨著日光曝曬消失不見。

被拒絕的孫可瑩也不氣惱,隻是看著謝淮的身影,眼中滿是癡迷,轉眼之後眼中湧起勢在必得。

溫黛感覺自己做了很長的夢,浮浮沉沉,找不到出口。

她茫然睜開眼,明亮耀眼的日光透過窗欞灑在身上,刺眼的光線讓她眼尾不禁淚意氤氳。

“音音,你覺得如何,可還有哪不舒服?”

一直守在床旁的固倫大長公主看見溫黛醒了過來,連湊近幾分,詢問著她的感受。

她這幾日都沒睡個好覺,眼中滿是疲憊,可依舊關切著溫黛。

“母...親?”

溫黛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

大長公主紅著眼“誒”了一聲,心疼的撫著她消瘦的小臉。

溫黛聽到回應,酸澀感驟然襲上心頭,她長睫微顫,淚珠便成串的落下。

大長公主心頭一慌,這些年來音音被她養得嬌縱,是以她總擔心音音會吃虧。

眼下看她不住的掉眼淚,大長公主又是心疼又是氣憤,恨不得將那幕後之人三刀六個洞。

她攏住溫黛,輕哄著:“好了好了,母親在這呢,你放心,這件事母親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大長公主眼中閃過狠戾,敢在她的府上作踐她的女兒,她絕對不會放過幕後之人。

溫暖源源不斷的傳遞到身上,心頭的寒意被驅散。

溫黛想到那個真真假假的夢,心中止不住的慌張,她連忙衝著外頭的人吩咐。

“叫太醫過來,快點!。”

“怎麼了這是,是哪裡不舒服?”

大長公主緊張的看著她,以為有什麼。

溫黛搖搖頭,隻是讓匆忙進來的太醫給大長公主把脈。

“我哪有事情,府上一直都有府醫看顧著呢。”

大長公主有些哭笑不得,雖這般說著但也隨了她伸出手讓太醫診斷。

診脈的賀太醫是太醫院今歲最拔尖的,雖說年輕,醫術卻十分精湛。

更是有望成為陛下禦用太醫,是以大長公主用起人來也放心。

賀章把脈片刻後才伸回手緩緩道:“殿下底子虛弱,需靜養著,平日用些固本培元,補氣益血的藥材就好,隻是切莫多食寒涼物,若不然,這血氣不實,隻怕影響壽數。”

女兒家大多都有氣血不足,原不是什麼大毛病,隻是若是貪嘴多吃寒涼之物,那毛病很有可能就會加重。

大長公主一把年紀還被暗示莫要貪嘴,尤其是還在自家孩子麵前,一時間不免有些尷尬。

正當她準備讓賀章退下時,溫黛突然喊住了人。

她神色凝重,疑惑開口。

“母親平日用膳都是小心再小心,也有府醫看著,按理來說不可能會有寒涼之物。”

寒涼之物少吃,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府醫這麼久看著又時常把脈,怎麼可能沒看出來。

溫黛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秉持著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念頭,她詢問著旁邊站著的秋嬤嬤。

“母親日常最常吃到的是什麼,不拘什麼茶水點心的。”

秋嬤嬤仔細思考著,片刻之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不多時從外頭拿了一盞小白瓷瓶進來。

緩緩打開後,一股花香挾裹著甜香的味道席卷而來。

秋嬤嬤緩緩道:“若說這常吃,殿下平日無論是用完膳亦或是早起,都愛喝一盞這玫瑰蜜水,還是大人給殿下從揚州帶回來的,也格外合殿下的胃口,加上又能豐肌駐顏,所以沒多注意這方麵。”

秋嬤嬤跟在大長公主殿下身旁有幾十年,事事上心留意著,隻怕比大長公主自己都還了解她的情況。

賀章聞言也沒多說,將那小白瓷瓶拿在手上細細端詳輕嗅。

少頃,賀章的眉頭便微微皺起,眼神感歎,“好縝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