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盛懷雋也回了京城。
二皇子收到盛懷雋的信,去了他和盛懷雋常見麵的一處荒宅。
二皇子:“懷雋,發生了何事,怎麼這麼急?”
盛懷雋:“今日我在京郊大營附近查了一家地下賭坊,去裡麵賭的除了京師兵還有一些官宦子弟,瞧著那賭坊有些年頭了。”
二皇子咬牙切齒:“怪不得上個月京師兵都沒能比過魯營兵,原來心思沒用在正事兒上,這些蛀蟲!也不知道劉崆這狗東西在乾什麼!”
京師兵關係著整個京城的安危,統領非皇上的嫡係不能擔任。劉崆從皇上是皇子時就站在皇上這邊,是皇上最忠誠的臣子。然而,這幾年劉崆和太子走得極近,儼然成了太子的人。
盛懷雋用譏諷的語氣說道:“劉統領在帶著軍中的將士們灑掃軍營以待太子巡察。”
二皇子冷哼一聲,又問:“人呢,你都抓起來了?”
盛懷雋:“已讓人送去了刑部,交給了周侍郎。”
刑部的周侍郎向來鐵麵無私,有時連皇上的麵子都不給。這案子發生在京城附近,可以送去京城府尹。但因為涉及到營中的士卒,有些有官職在身,亦可送去刑部和大理寺。
二皇子:“做得好。對了,你可知賭坊是何人所開?”
盛懷雋:“約摸有些猜測,但還不能確定。”
二人對視一眼,二皇子說出來兩個人心中共同的答案:“有九成的可能是劉崆。”
敢在軍營附近開設地下賭坊,除了他還能有誰?劉崆掌管京師兵多年,若是這賭坊是旁人所開,早被他一鍋端了。
盛懷雋:“尚無證據。”
二皇子:“主事的人抓到了嗎?”
盛懷雋:“抓到了。”
二皇子:“怎麼說的?”
盛懷雋:“他什麼都沒說。此人名叫董大田,是董家村的人,三年前被村裡人發現了這間賭坊,於是將人殺了,並且將計就計偽裝成自己死了,一直藏在地下。明麵上是他的妻子在主事,而他的妻子是薑太傅府上的一個婆子。”
二皇子驚訝地問:“太傅府上的?你確定?”
盛懷雋:“確定。”
二皇子思索許久,道:“絕不可能是太傅所為。”
盛懷雋:“我和殿下想法一致,今日的事情就是太傅府的姑娘向我舉報的,那位姑娘還被賭坊的人追殺了,逃到了我家門口。”
二皇子:“這麼巧?”
盛懷雋隱去對薑宓的懷疑,道:“我在京郊的宅子和太傅府離得近,她本想回府的,眼見著後麵的人快追上來了,提前拐了彎。”
二皇子也沒多想:“人沒事吧?”
盛懷雋:“沒事,已經回府了。”
二皇子:“看來太傅也被蒙在鼓中。”
盛懷雋:“那婆子從前一直在太傅府中做事,從不沾手賭坊的事情,這幾年開始接手的。我猜這背後的人是故意的。”
二皇子:“你的意思是劉崆怕事情敗露提前拿太傅擋槍?”
盛懷雋:“對,李婆子出現的時間和太子接近劉崆的時間一致。”
二皇子琢磨了一下,道:“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劉崆那東西老奸巨猾,一肚子壞水,定是早就算計好了,太子怕是也不知情。他敢拿太傅擋槍定是覺得太子會棄了太傅而選擇他。懷雋,你覺得太子會選誰?”
盛懷雋想也不想,答道:“劉崆。”
二皇子笑了:“和我想的一樣。太子若真這樣選的話,經過此事他可就徹底失去薑太傅這個左膀右臂了,正好也讓那群口口聲聲說要支持正統的老學究們看清楚他們一直支持的儲君的真麵目。”
這些年不管太子品行多麼惡劣,不管他做多少事,他們始終支持太子,從不站在他這邊。他就看這一次這些人是否還堅定的支持太子!
盛懷雋:“我已安排軍中的人搜集劉崆開設賭坊的證據。”
二皇子:“做得好!等到太子失去了太傅,再失去劉崆,不知他臉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盛懷雋:“太子自斷兩條臂膀,不管在文臣還是武將中的影響力都降低不少。”
二皇子笑了,他轉而又提起了彆的事情:“對了,今日我打聽到一件事,正想和你說呢。”
盛懷雋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前些日子太子和太傅吵架是因為太子想將方俸儀的弟弟安插在東宮采買司,太傅不同意此事,二人起了爭執。”
方俸儀的弟弟是個什麼人盛懷雋略有耳聞,他著實被太子的安排驚了一下,道:“太子真是昏了頭了,什麼人都敢用。”
二皇子:“誰說不是呢,我這大哥也是有意思,有些事不用咱們出手他自己就出昏招了。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盛懷雋:“這倒是咱們拉攏薑太傅的好時機。太子為了劉崆讓太傅頂罪,而您為薑太傅洗刷冤情,人心都是肉長的,兩廂對比太傅心裡自然會偏向殿下。文臣中一旦有人支持殿下,您的名聲定比現在好不少。”
二皇子:“願聞其詳。”
二人就此事商議了一番,方才散去。
薑宓很快就回到了府中,薑太傅一早就去官署了,並未回來。
甘草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但她知道今日定是出了大事,否則四姑娘不會突然回府中。瞧著四姑娘和連翹憂心忡忡的模樣,她去了趟廚房。
約摸過了兩刻鐘左右,甘草端著兩碗麵回來了。
薑宓正在紙上梳理思路,突然聞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
甘草:“姑娘,連翹姐姐,你們中午還沒吃飯吧,我剛剛去廚房做了一碗麵,不然你們吃完再忙。”
姑娘回到莊子上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她已經在莊子上吃過了,但她偶然聽到連翹說姑娘還沒吃。
薑宓頓了頓筆,看向甘草。
前世那個她熟悉的甘草似乎一點點回來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筆,笑著道:“也好,我都忘了中午沒吃飯了。”
連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我也餓了,甘草,你真是太貼心了。”
甘草也是第一次這麼主動,緊張地不知所措。姑娘待她好,她也想好好待姑娘。
“我……我手藝一般,你們彆嫌棄就好。”
薑宓和連翹淨了淨手,坐在桌前吃起麵來。
吃了一口後,薑宓讚道:“味道不錯。”
連翹也點了點頭:“確實好吃,比我的手藝好多了。甘草,你太謙虛了。”
甘草被誇得臉色微微泛著紅暈。
這邊大家其樂融融,另一邊卻是吵得麵紅耳赤。
東宮。
薑太傅:“殿下,那個方采買真的不能用。老臣今日剛得到信息,他就是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在村裡無惡不作,甚至還禍害過未出閣的小姑娘。”
太子:“太傅!孤已經說過了他救過孤,孤要報答他!孤要是對救命恩人不儘心,旁人會說孤薄情寡義。”
薑太傅:“您可以給他些銀錢,亦或者賞一些田產,萬萬不可將此人留在身邊啊,他會給您帶來大麻煩的!”
太子:“太傅,你僭越了!”
薑太傅眼裡滿是不可置信,漸漸地又轉變成失望,顫巍巍跪在了地上。
“殿下,不管您怎麼想,老臣決不允許這樣的人留在您的身邊。您若是執意要留,此事我定會告知陛下。”
太子氣得咬牙切齒:“太傅!你是不是見不得孤好?你究竟是站在孤這邊還是站在老二那邊?”
薑太傅:“老臣正是因為關心殿下才不能讓這種無德無才得小人留在殿下身邊,殿下,您就聽老臣一句勸吧。”
太子氣得在殿內走來走去,他來到薑太傅麵前,彎下身子,道:“你是不是覺得孤不會拿你怎樣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
薑太傅抓住太子的胳膊,眼眶濕潤:“殿下!您醒醒吧,這樣的人不僅不會給您帶來任何的助益,還會毀了您!”
這已經是第二個人了。上一個他沒能阻止,這一個他拚死都得阻止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國儲君被一群小人毀了。
太子抿了抿唇,黑著臉不說話。
薑太傅跪在地上磕頭:“殿——下——!”
太子深深呼出來一口氣,閉著眼道:“送太傅。”
薑太傅還想再說些什麼,一個小太監站在他麵前,另有兩個小太監將他扶了起來。他甩開了幾個小太監,滿臉失望地離開了東宮。
東宮的一個小太監見太子臉色難看,湊過去說道:“殿下,薑太傅也太不識趣了,日日過來訓斥殿下,殿下不如將這個老頭子好好收拾一頓。”
聞言,太子睜開雙眼,眼底滿是陰鷙。他側頭看向說話的小太監,抽出一旁的劍,抹了小太監的脖子。
小太監雙手捂著脖子,眼底滿是震驚,直到死前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何死的。
立時就有人上來將小太監的屍體拖下去,地上的血漬也很快被擦乾淨。
太子拿起來一塊布擦了擦劍上的血漬,緩緩說道:“孤的老師也是你能說的?”
簾子後,一個身形豐腴麵容嬌俏的女子一直窺視著殿中。看著眼前的一幕,她停了片刻,直到太子收起了劍,這才掀開簾子出去了。
她來到了太子身邊,福了福身:“殿下。”
太子抬眼,看到來人,眼底的冰冷瞬間融化,多了幾分溫柔,抬手將人攬入懷中。
“阿喬。”
方俸儀順勢坐在太子腿上,道:“聽說殿下又因為奴家的兄弟跟太傅吵架了?”
太子神色微僵,沒有說話。
方俸儀:“太傅是殿下最尊重的老師,奴家不想看殿下因為此事為難,您就讓我阿弟回村裡去吧。您再賞他兩畝薄田,讓他做個田舍翁。”
聽到這番話,太子心情舒暢了不少。
“還是你最懂事。太傅年紀大了,思想陳舊不懂變通。他總認為隻有書讀得好的人做事能力才強,不讀書的人就沒有能力。不過,孤也不得不考慮他的想法。這采買的職位怕是不成了。”
雖然經過剛剛的事早有預料,方俸儀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但經過剛剛那個小太監的事情,她深知此事沒了轉圜的餘地。若是想以後得到更多的利益,她不能流露出來一絲不滿。
“沒關係,奴家都能理解。奴家什麼都不想要,隻要殿下心裡還有奴家就行。”
太子親了親方俸儀:“在孤心裡自然是你最重要。不過,孤也不會讓你兄弟回村裡去,東宮不是隻有這一個職位,另賞他一個便是。”
方俸儀:“奴家替兄弟謝過殿下。”
太子神色變得曖昧:“如何謝?”
方俸儀手指在太子胸前畫圈:“您說怎麼謝就怎麼謝。”
……
蘇雲兒得知東宮采買的人換了之後嘴角微勾。
原本太子想悄悄將方俸儀的弟弟安插在采買的位置上,此事被她發現了,於是她將這件事提前告知了薑太傅。薑太傅鬨了一段時日,果然此事黃了。
她不過是將調查來的信息透露給薑太傅的人,薑太傅就能將原本屬於方俸儀的兄弟的職位擼了下來。如今京城人人都說太子不尊重薑太傅,說他和薑太傅之間生了嫌隙。看來傳言有誤,薑太傅對太子而言委實重要。
想必方俸儀要恨死薑太傅了,以後少不了在太子身邊吹枕邊風。
一山不容二虎。在文官裡,太子有她父親這個支持者就夠了。若多了個薑太傅,太子如何能完全信任父親?
薑太傅還不知太子已經決定不用方俸儀的弟弟了,回府時滿臉頹喪。
薑宓早已派人盯著祖父,得到祖父回來的信息,立即去了書房。
薑太傅剛和太子吵完,情緒很差,一絲笑容也擠不出來。
看著祖父的樣子,薑宓皺了皺眉,難道祖父已經知道了?
薑太傅:“是四丫頭啊,你這麼快就從莊子上回來了?花圃裡的花長得可還好?”
薑宓:“花我已經整理過了,花圃也翻新了。”
薑太傅:“哦,那就好。”
薑宓:“祖父,您是不是已經得到消息了?”
薑太傅一怔,問:“什麼消息?”
薑宓:“咱們家的一個婆子在京郊大營附近私設賭坊。”
聽到這個消息,饒是薑太傅為官數十載,經曆了無數風風雨雨,還是被驚到了。他站了起來,聲音也比平時高了幾分:“你說什麼?”
薑宓看著祖父的神色不太對,嚇到了,想要上前扶祖父。
薑太傅抬手製止了她,沉聲道:“你仔細說與我聽。”
薑宓:“事情是這樣的……”
聽著孫女說的事情,薑太傅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他上前仔細看了看孫女,問:“你沒事吧?”
薑宓搖了搖頭:“孫女沒事,幸好逃到了平北侯世子家門口,不然今日怕是見不著祖父了。”
薑太傅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
薑宓:“祖父,這絕對不是小事,咱們得早做準備。她不過是一個婆子,哪有能力和那個膽子開設賭坊?這背後一定有人。可她名義上是咱們府的婆子,咱們怕是要跟著遭殃。”
薑太傅發現孫女的見識不一般,他深深地看了孫女一眼,問:“既然那婆子是咱們府上的,你為何深信此事不是我所為?”
薑宓:“祖父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
薑太傅:“萬一咱們府上其他人做的呢?”
薑宓:“絕無可能,祖父治家極嚴,咱們家裡人不可能做此事,更何況也沒有這個能力。”
薑太傅點了點頭。孫女不光見識不凡,而且性子也好,並未因為當年兒子將她攆到族裡去而記恨府中的人。
“那婆子如今在何處?”
薑宓:“此刻估計已經被世子帶去了刑部。不過,孫女將莊子上跟李婆子做內應的人帶回來了,此人名叫阿河,現在正在外院中,關於李婆子的事情祖父可以問問他。”
薑太傅讚賞地點了點頭:“這件事你做的不錯,後麵的事情我會處理的。你切記此事不要跟任何人講。”
薑宓:“好,孫女記住了。”
薑宓將此事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祖父雖然手中沒有實權,但他是太子的老師,有太子做靠山,如今外頭雖然在說他和太子之間的關係有些不睦,但還不似前世那般糟糕,想必太子一定會幫祖父的。
她隻希望前世的悲劇不要再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