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幅畫,一幅用油畫棒畫的畫。
畫的內容是一個男孩坐在木屋前,油畫棒畫出的不是很好,並且是一張偏向於卡通的畫;但林聞卻能清晰的看到畫中男孩的眼睛,是一雙金黃明亮的眼睛。
林聞有些茫然,他幾把將這幅畫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恍然發現,這幅畫的背後寫了幾行字。
字寫的並不漂亮,就像初學寫字的孩童,內容是:我偷偷的記下了他坐在木屋前的樣子,很好記,就是畫的不好。
時間是2月15日。
林聞拿著畫的手不由得顫抖,畫中的男孩分明就是他。
林聞呼吸加重,他慌忙放下手中那幅畫,拿起了另外一張在桌上的紙張。
他急忙去看那張紙的內容。
還是一幅畫,隻不過這次畫的是幾枝花。花很常見,在孤島的草地上隨處可見。
他又改忙翻到畫的背後,同樣是有幾行字,跟先前的字一樣,看得出是屬於同一個人。
寫的是:花會枯萎,我把他送的花畫在了紙上,這樣就永遠不會枯萎了。
內容幼稚,但是林聞卻想到了一個應當是他忘了的事;他曾經隨意從路邊采了朵花,覺得不好看後塞給了彆人。
但他不記得那是誰了,他的頭隱約作痛。
林聞有些錯愕,他眼眶有些生痛,他迫不及待的拿起下一張;因為動作過急,揚起的灰塵嗆的他咳了好幾聲。
這張畫的是一個表情,一個大圓裡麵有兩個小點和一個向下彎的幅度,是一個不開心的表情,用紅色的油畫棒畫的。
畫的背後同樣有字,寫的是:他說我矮,討厭!
林聞想要拿起下一張,這些東西令他熟悉,並且令他心中堵塞。
可是桌上隻有這三張,於是他開始彎腰去撿地上散落的紙張。
他看到我的畫了,他說好醜,那我不畫了。這是第一張的內容,時間是3月25日,沒有圖畫。
我叫他教我寫字。這是第二張的內容,時間是一月二日,還畫了個笑臉。
他說我笑起來好看,可我不愛笑。這是第三張內容,時間是4月7日。
他說隻要計算好風速和角度,飛機就能飛的很遠,但是我根本不會算!還說計算還簡單,騙人!這是第四張內容,時間是12月29日。
還有第五、第六、第七、第……;林聞都看了。
直到他先前撿起的那把小紙張全部被他看了一遍,他才從紙條中回過神。
林聞精神有些恍惚,他才發現,他的臉上早已布滿了淚,有些莫名其妙。
他手中的紙張開始從他手中滑落,他開始蹲在木板上,一張又一張的撿起那些他沒看過的。
大多內容跟之前一樣,隻有簡單的幾行字,但卻令林聞覺得那每個字都是那麼沉重,壓的他喘不過氣。
每一句話裡都有“他”,但是沒有一張告訴難受的林聞,“他”是誰,“我”又是誰;林聞可以猜到,那些紙條裡的“他”就是林聞。
他的身邊布滿了破舊的小紙張,而被紙張包圍的他,早已不顧形象的跪坐在臟兮兮的木板上,一下又一下的拎著小紙張,眼底滿是瘋狂。
啪嗒——林聞似乎是踢到了什麼東西,或許是聽到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愣了片刻,以至於他停下了動作。
但是一個小箱子,是從一旁的櫃子上滾落下來的;或許是上頭的鎖生鏽太久,在箱子落地之後鎖便碎了,裡麵的東西展現出來,是一遝遝白花花的紙。
由於箱子的滾動,裡麵的紙有部分灑落出來,林聞看清了,那上麵是密密麻麻的字。
也就是在那瞬間,林聞朝距自己不遠的箱子伸手,抓起了一遝紙。
紙上的字呈現在他眼前,看到字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那是屬於他的字。
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最麵上的那張紙他再熟悉不過,那是他日記本上的紙;指的開頭日期是三年前的10月11日,這是他失去記憶的前一天。
內容是:這不是記錄,是提醒,未來的我看到這篇日記時,請一定要想起,你曾經很愛一個人,你答應他要帶他回家。我很自責,因為我,他說他沒有未來了;我不能寫出他的名字,那些人會知道的。來不及了,他們來了。
這張紙皺皺巴巴的,眼淚滴到過紙上的人都知道,紙為何會變得這麼皺。
林聞感到心口很痛,他迫不及待的拿起下一張。
似乎是倒敘,因為這張紙的日期是10月10日。
內容是:我帶他逃,可是逃不走了,我們又能逃到哪!他對我說他不怕,可是我怕啊,一直都很怕,明明要遭受一切的是他。
林聞再也止不住了,他的視線開始總是模糊,不抖動的雙手不斷的翻看,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
他知道過卻忘了。
他想記起,卻不能。
這些都是他的記憶,那些遺忘了的……早已過去的,記憶。
林聞開始痛苦,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眉頭有多麼皺。
他扒過那一整個箱子,裡麵紙張被他拿起,翻看;然後他感到痛苦。
過年時有煙花舞,我帶他看,他說好美;那眼神,怎麼說,好沒見識,9月21日。
第一次坐在鯨魚背上和他看海,彆說,還挺浪漫,5月20日。
真搞不懂,為什麼蝴蝶會主動停在他身上!我抓半天都抓不到!1月3日。
我們種了一棵樹,要是這棵樹長得比我還快,那絕對是他搞的鬼;他總能讓那些樹木快速生長,2月2日。
他叫我教他寫字,我算是看明白了,教一個的寫字有多難,要是教彆人我是要瘋了!不過,是他就不一樣,1月2日。
……
林聞不敢看了。
他抬起頭,朝著門口望去,用一種沙啞到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聲音道:“我曾經是不是很愛一個人……?”
門口站著宋灼,他在林聞進去後沒有進去,還是一直站在那裡,注視著林聞的所作所為。
他見林聞瘋一般的翻看那些紙條,見他問自己一個他討厭聽到的問題。但同時,他又心疼,因為林聞看起來真的很難過,哪怕林聞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見林聞等待著他的回複,於是有些遲疑的開口:“是。”
林聞臉上的淚一直沒有乾,他又問:“他在哪?”
這次,宋灼沒有半點猶豫:“死了。”
林聞一瞬間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雖然那種記不起的痛苦與難過占據了大部分頭腦,但他依舊清醒;他不明白,愛一個人為什麼要被清除記憶;秘密還是秘密,他根本不知道。
於是他問出了一句幼稚的話:“我愛他是一種罪過嗎?”聲音低的連他自己都快聽不清。
宋灼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思考,他回答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
宋灼又說:“或許你還是不解,我都會回答。”
林聞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