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彌是被門鈴聲吵醒的。
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賤家夥在門口叮鈴叮鈴叮鈴叮鈴地狂按門鈴,連待在臥房裡的久彌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睜眼就看到尼德一臉憋氣地坐在床邊,一副“我一定要讓那個家夥變成肉醬”的決絕感。
久彌嘟囔了一聲,從床上慢慢支起身來。
尼德,跟我去開門。
等等。
尼德突然摁住了久彌。
嗯?
門外是Rider和他的Master。
久彌瞪大了眼睛,時想不到他們找他乾什麼。但門外的門鈴聲還在狂轟濫炸,吵得久彌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
給人的感覺是再不開門他就會強行把門轟開。
開門吧開門吧走吧尼德!
久彌一翻身下床,尼德一臉無奈地跟在後頭,朝那個鈴聲大作的方向走去。
果然,一開門就是氣勢洶洶的Rider的臉龐,跟在後麵的無疑就是將漂亮臉蛋扭曲成一副“簡直就不忍卒聽”的表情的Master。
哈哈哈哈哈 ,果然是Archer的據點啊!吾還以為走錯了呢!
Rider開朗地大笑,勾住他Master的手臂拉到近身。
果然Master的偵查還是有點用處的嘛,不錯不錯,吾要好好地讚賞你!
久彌現在的表情應該和對麵的Master差不多地掛滿了黑線,但是他打斷了Rider主從的友好交流。
Archer?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久彌看到對方一臉茫然地看著他,Rider沉默地指指尼德,他的Master默默地點著頭,二人相對無言數秒,而後猝然轉向久彌。
真的假的? !
會客廳裡開了燈,拉緊了窗簾。久彌給來人沏了茶,自己回到房間裡換掉睡衣,穿著便裝走出來。水汽在射燈的光下氤氳,棕發Master悠然自得地啜著光潔的小瓷杯中的釅茶,而兩位Servant大眼瞪小眼地相對坐著,似乎誰也看不慣誰。
到這裡來真是辛苦了。病人的屋子,彆有太多期待。
久彌向棕發Master鞠一躬,坐在單人沙發上。
嘛,禮節也不用多,畢竟大家都還年輕嘛。
對方將瓷杯中的茶水一飲而儘,輕巧地放到茶盤上,不經意地接著說。
因為我們是來宣戰的。
啊,原來如此。那麼原因呢?
久彌不動聲色,伸出因無力而微微顫著的手,繼續往對方杯中滿上深色的茶湯。
這個部分就由我的Servant來進行吧,畢竟是他的想法一一什麼茶?香氣很濃重。
進口的,中華岩茶,回頭帶一包走? 說吧,Rider。 Lancer, 好好聽著,彆輕舉妄動。
對麵欣然衝久彌點點頭,然後戳一戳坐在旁邊的Rider。Rider拿出一張剛坐下來時還在修改現在已經疊好的印花信紙,雙手遞給尼德。尼德還是一如既往地隨便,單手隨意接過,湊到眼前就開始看。
Archer (被塗劃) Lancer及其禦主敬啟:
聖杯戰爭之開幕第一戰,汝等誠勇武可嘉,吾與汝皆好戰勇進之英靈,氣息相吸,一見如故,望能與交鋒。現聞汝禦主受此重創,故令吾禦主采用手段事先刺探,約定日期,指日交戰。
以阿斯蘭的名義,賜予來者昌隆武運。
■■■■■(被塗劃) Rider。
牛皮紙上的字跡用藍色墨水寫就,字體端莊但略帶稚拙,從被塗掉的痕跡看Rider的簽名應該十分漂亮。深藍色的端正字跡與淺紫色的玫瑰印花相映襯,有一種特屬於浪漫時代的華麗。
這就是你們的宣戰書?定稿之前應該經過Master的審批吧。
久彌看向對麵兩位看起來都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華麗又陽光的兩位高挑男子。
你怎麼知道。
Rider對他瞪大了眼睛。
啊,是因為簽名的塗改,雖然看不清原本寫的是什麼,但肯定不是“Rider"。
於是Rider瞪視的目光轉向了Master,而棕發男人對他做了個“投降”的手勢。
沒什麼,吾習慣簽自己的名字了。吾的簽名可值錢了,所以你虧了不少呢。
男人毫不羞赧,坦坦蕩蕩地讓步了。
所以你找Lancer挑戰,隻是因為氣味相投?那我看你去找Saber還差不多。
Saber嘴太損,讓我想起不該想的人。
久彌的推脫被一口回絕了。轉頭一看普麗茲仍然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啜飲著他的第三杯茶水,久彌不禁有些無奈。
行吧,那關於決鬥的日期,定在三天後?
婉拒。
頭一回見到這麼果決的婉拒!久彌默默在心底吐槽,然後舉起瓷杯喝了一口。
二位是何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最多明日。
Rider豎起一個手指頭,語音不容拒絕。既然如此還談個錘子啊!久彌把厭惡的眼光投向正在衝入開水的茶壺,似乎要把那當成毒藥投進茶裡毒死對麵的兩個討厭鬼。
待我恢複一半以上再攜Lancer出戰以保留公平性。趁人之危與騎士精神已經背道而馳,我想您不是那樣的人。
嗯 。就算等到三天後也恢複不了的,而且你也知道聖杯戰爭的戰事有多麼迅捷吧?
等到三天之後也恢複不了?為什麼這樣說。
久彌向Rider投去質疑的目光,卻看到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會隨著時間惡化的.吾說Caster的詛咒。
你為什麼敢確定下詛咒的人是Caster?
Rider看著追問的久彌,從鼻腔裡嗤了一聲。
昨晚沒盯著冬木大橋看吧? Saber挑明了, Caster承認了,養病也要有個限度。
Rider, 禮貌一點,拿出真正的談判一般的姿態。
普麗茲又喝完一盞茶 ,講話的同時久彌看到他的右腿偷偷移動,似乎是踢了Rider一腳。
抱歉,是我的疏忽。但我仍不願同意明天就進行決鬥。我們可以討論一個折衷方案 。
久彌也不好再追究,隻能接著爭取延緩戰鬥時限。
那就過兩天?
棕發Master試探性地問問,久彌也點頭,二人幾乎要達成統一意見的時候,Rider聲音低沉地開口。
阿斯蘭在上,我原以為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的好為人師。你們是準備一起忤逆吾嗎?
久彌和普麗茲麵對麵僵著,不敢動一下,反而是尼德暴起了。
我忍你很久了,Rider!我管你是何方神聖,把你那裝模作樣的自稱給老子丟掉,有本事現在就來打啊!我Master好欺負並不代表我是吃素的!
一片尷尬至極的寂靜。
你平常很好欺負嗎?
棕發Master小聲和久彌咬著耳朵。
天地良心,我沒有。
久彌臉都黑了,恨不得自己就先上去把尼德揍一頓。果然Rider一點就著,拔劍的時候劍鞘發出尖銳的刮擦聲,那是他急得不顧姿態的惱怒。
來啊,打一架啊?你當吾怕你嗎?
尼德手裡也微微浮現出藍光,那是他預熱的魔力粒子。
行啊,我們加拿大男人一向都不畏懼挑戰。
劍拔弩張,掐架似乎一觸即發。
突然,尼德的側腹著了一擊鞭拳,Rider的航海衫也被一個上段踢蓋上一個鞋印。
要打至少滾去外麵打!!
不知是冥冥注定還是本性共鳴,兩位Master齊聲大喊,兩位Servant盯著各自的Master呆滯了半晌,幾乎同步地揉著自己的傷處,又同步地把自己砸進座椅裡。
所以就過兩天?
同意。
白皙而骨節分明的手與曬得發棕的有力的手握在一起,兩位Servant一副“逆了天了”的表情,絕望地看著兩位似乎一見如故的Master。
你的Master長成這樣不會也是個娘炮吧。
尼德沉著臉,有意無意的要損對方一嘴。
...不知道。
Rider看起來不是很想跟他說話,愛答不理地鬱悶著。棕發Master走到他身邊坐下,搭著他的肩膀。
Rider, 滿意了嗎?
你對吾什麼態度呢。
Rider很不爽,把Master的手甩開了。棕發Master死皮不要臉地再次搭上去。
哎呀,這是談判技巧嘛。走吧? Rider。
Rider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向門外走去,久彌拿起一包抽屜裡的岩茶,送他們到門口。接過茶葉的普麗茲臉上頓時煥出光來,哼著小曲拿著Rider揚長而去了。
久彌回到客廳,發現尼德還坐在那裡。
怎麼了,還在生氣。
茶隻泡了兩泡,就此扔掉太浪費了,久彌就再次把開水衝進去,看著黑色的茶葉在還未完全浸出的淺色茶湯中回轉。
我從來沒有見過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的人。
久彌手一震,險些把水灑出來。他故作鎮定地放下燒水壺,蓋上茶壺的瓷蓋。
尼德,彆這樣說。
我說的是你!
尼德怒不可遏地大吼,從座位上跳起來,死死盯著被嚇到宕機的久彌。
你他媽這個身體狀況上戰場就是他媽的找死!先生,你以為你多大能耐?彆的不說好嗎?你完蛋我也跟著完蛋,你知道嗎?你他媽能不能識相點? !
久彌這下是被直接嚇愣了,呆滯地看著大發雷霆的尼德,一動也不敢動。在一片難堪的寂靜中,尼德大步流星地走上樓,踏得樓梯砰哐作響,然後是一聲摔門的動靜。
這家夥,連生氣了都不願靈體化?
久彌盯著茶杯裡棕色的澄清液體回轉著棕黑色的茶梗,不禁有些黯然。眼眶莫名地發熱,他突然開始羞愧於自己的軟弱和自不量力,於是眼底的熱度更甚,他像一個孩童一樣,在客廳悄悄地、無聲的飲泣。
我到底圖什麼呢?
他的身體依然虛弱,胸口隱隱發痛著,幾乎難以支撐自己的意識。這是一場玩命的遊戲,所以每個人都會竭儘全力;這是一場風險大回報更大的遊戲,所以來到這裡的不隻是賭徒,還有怪物。這不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嗎?難道我站上這塊土地之前,沒有必死的決心嗎?難道當我看到 "那件事情”之後,心裡還有一點迷惘、一點疑慮嗎?
水生久彌永遠不會懷疑世界之魂告訴自己的一切,因為他從小就是世界的寵兒。
他有"靈視"的天分。
當然,這一切也離不開久彌的苦心修煉。說他是世界之子的原因是,在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中,他對靈視的解讀從來都沒有出錯過。他堅信,這次也不可能出錯。
他看到的景象很普通。不,並不是指在現實中常見的那種“普通",而是指靈視的意象宛如小說一般“經典”,久彌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首先是門前的兩隻麻雀在繞著圈子跳步,久彌從小就喜歡看院子裡的禽鳥,所以很快就注意到了這一一看似和美的景象。雀兒剛開始隻是撲扇著翅膀跳來跳去,後來不知怎的竟開始相互攻擊,之後那隻比較小的雀兒喙朝著久彌,倒在地上,大雀徑直飛去,鑽進了覆蓋著雪的高鬆,過了一會兒,小雀也飛了進去。
靈視這種東西解釋起來很複雜,特彆是久彌這樣偶爾不由自主感知到的。簡單說來就是,久彌的眼睛看到的是兩隻小雀,但他的大腦看到的並不是。
於是他收拾行李,趕赴冬木。
難道那是警告,並不是指示?久彌現在反而不敢確定了。他隻是抱膝坐在沙發上,不再流淚,但無比疲勞。
他聽到腳踩在樓梯上的聲音,不想讓尼德看到自己剛剛的樣子,閉上眼睛裝睡。
腳步聲凝滯了一 會兒,但馬上就繼續響了起來,似乎拐向了哪個房間,然後又走了出來。
毛茸茸的乾燥觸感,溫暖的熟悉氣味,是自己床上的毛毯。尼德似乎就那樣往他身上隨意一蓋 ,然後準備揚長而去。
久彌在此時沒忍住睜眼了——當然,是裝作被驚醒的樣子。看著鐵血柔情的尼德大爺臉上的表情尷尬又嫌棄,久彌心裡湧起一陣惡趣味的竊笑。
你去哪裡 。
當然是去準備戰鬥了。我去練一下戰鬥技巧。
原來尼德還是同意的。看著他走開,久彌稍稍安下了心,瞑目準備真正地進入睡眠。
等等,剛剛他說要乾啥來著?
練習戰鬥技巧。
這荒郊野嶺的去哪練..…
等下,我記得前幾天業主群裡說附近的造景樹林有損壞。
糟了。
尼德,你準備去哪裡練啊。
久彌假裝無意地問起。
樹林啊。
我就知道是你! !
暴起的久彌和一臉莫名的尼德,二人的角色在陡然間互換。
水生彆館,重又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