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四起(七)(1 / 1)

七日後。

宋時書依舊立於離州城上,這座城,她已守了十四日,明日,京師的五萬人就會抵達離州,屆時,離州的危機便算是短暫解除,隻是至今,昌州方向都未傳來消息,而沒有消息傳來,就意味著,實在是沒什麼好消息。

而在那五萬人抵達離州之前,她要先做一件事。

借著月光,她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瓶,並從立馬拿了顆藥出來,隨即放進了嘴裡,抬頭咽下,這顆藥的藥效隻有十二個個時辰,也就意味著她隻有一日時間。

這個時候,朱赬已經歇下,就是不歇,也是去了南城門。

她從城牆而下,那藥瓶被扔到了火爐之中,如此良藥,世間也隻此一粒。

北城門下,離州將士灰頭土臉,卻能看清神色中的不畏生死,離州百姓有這些人相護,又有何擔憂。

這些年,境北軍給了境北百姓足夠的安全感,讓這些百姓豐衣足食地待在境北的土地上。

“宋將軍,敢問您開城門是要做什麼?”守城門的士兵問。

宋時書道:“很久沒出過城了,今夜阿顏乞大軍不會再犯,我出城走走,你們也趕緊換人休息。”

“這……”那士兵自是不解。

“怎麼了?”然,今日這城門,宋時書是出定了。

那士兵本還在疑惑,但看宋時書的神情,實在看不出什麼問題,站在他眼前的不僅是離州城的守將,更是他們的小王妃。

既如此,又有什麼擔憂。

“我這就給將軍開門。”那士兵一揮手,守城門的士兵就將城門打開。

當然,隻有足夠一個人過去的一道縫隙,宋時書也不介意,就這樣出了城門,戰時有如此警惕之心,於離州城是天大的好事。

她站在城門之外,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樣一個視角欣賞離州城外的風光。

她側過身道:“給我牽匹馬來。”

這數裡風光,光靠一雙腿可是走不完。

那士兵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將馬牽了出來,並道:“將軍夜裡小心。”

宋時書即刻上馬道:“我沒回來前,不再開城門。”

隨後,她騎著馬揚長而去,在離州城外的夜色裡一點點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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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阿顏乞營帳。

歌舞升平,阿顏乞自攻城以來,一直都處於勝態,今日乃是阿顏乞小可汗登位的日子,來攻離州城的阿顏乞士兵也借此機會尋歡作樂,若放做平時,圖爾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而現在,圖爾就坐在主位之上,他對這些歌舞不感興趣,但喝酒卻是一口沒落下。

下一瞬,他又轉向一旁道:“此次,多謝先生。”

在他一旁的先生胡子已白,年過半百,此人正是夏侯翀,現在的他,穿著阿顏乞的衣服,坐在阿顏乞的營帳之中,儼然是已經將自己當做了阿顏乞人,他當即舉杯:“將軍言重了,能為將軍出謀劃策,乃夏侯之幸。”

“哈哈哈,”圖爾有些微醉,聽得此話後,又將自己眼前一壺酒儘數飲儘,“本將軍能得你夏侯翀,才是本將軍之幸,想當初,你們那兵部尚書秦亥找上本將軍,竟想要本將軍替他除去顧離,結果自己輸了個一敗塗地,還想要與本將軍合作,還是夏侯先生出現在本將軍眼前,才稱得上合作二字。”

夏侯翀連忙道:“是將軍深明大義。”

“本將軍最大的大義,可不就是信任先生,若非先生熟知中原,又對境北也知不少,提出自昌州攻入中原,我阿顏乞新的作戰計劃也不會這麼快就出來,這一次,本將軍要耗儘離州的兵力,還要將那顧離耗死在昌州那一條路上,昨日,亳州也被我緹爾沁部的狼王軍收入囊中,接下來,就是衢州,聽聞衢州物產豐富,美女眾多,到時,讓他們送到先生營帳之中,以謝先生之功。”說完,圖爾又提起一壺酒一飲而儘,今夜他也是實實在在的高興,與顧離交戰數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取得這麼大的勝利,上一次還是在九兒坡,可惜,那一戰,還是沒能要了顧離的命,不然今日也不必如此費力。

就境北那些兵力,圖爾這些年也摸得差不多,境北地域遼闊,奈何兵力嚴重不足,隻要境北不敗,中原永遠不會發現境北的問題,然而,中原這些年向境北輸送的兵力少之又少,中原的皇帝永遠在忌憚境北的軍權。

阿顏乞的舞姬跳起舞來靈動非凡,就是夏侯翀也在其中迷了眼。

而此時,營帳角落裡,就站著一位身著阿顏乞士兵衣服的宋時書,她站在這裡聽完了圖爾與夏侯翀的所有對話,這一切都證實了她的猜想。

今日午時,她收到消息,數十日前曾在昌州道上有人見過夏侯翀,她便已能肯定,就是夏侯翀賣了境北的消息,才致使阿顏乞的計劃十分完美。

因此,她才下定決心在今夜潛入阿顏乞營帳,這樣一個人,若不死,那將後患無窮,所以,無論冒多大的風險,她都要來。

這時,她偷偷出了營帳,消息已經鎖定,她聽下去的意義也不大,今夜她可不能白來一趟,阿顏乞士兵如此放鬆的機會,一年可就這一次。

一個時辰後,宋時書躲在一處營帳之中,磨墨書寫了三封信。

緊接著,她又溜到山間,吹響哨音,飛來三隻信鴿,她分彆將信綁到了信鴿腳上。

這三封信都是同樣的內容,隻盼著至少有一封能夠送到離州城。

接下來,就是如何殺掉夏侯翀了。

這麼多年,夏侯翀沉迷美色的習慣至今未改,這或許是她唯一的機會。

回到營帳,她再次找到了舞姬休息的那間營帳,這些舞姬大概是要跳上一夜,衣服卻準備了多套,裡麵塞滿了各種款式,她順手拿起一件就走了出去。

隨後趕往夏侯翀的營帳,這夏侯翀酒力不差,但跟常年酒不離身的阿顏乞人比起來還是遠遠不夠,若她所猜不差,最多半個時辰,夏侯翀就會被扶進來,那將是她最好的下手機會,不親手殺死,親眼看見夏侯翀死去,人在敵軍營帳,她實在放心不下。

通敵叛國,不僅僅是顧離最恨的人,也是她最恨的人。

如今,她大仇得報,可顧離的境北,還深陷戰亂之中,她如何隻躲在離州城之內。

果然,不出所料,不過兩刻鐘,外麵就傳來的聲音。

“我沒喝醉,我乃當朝太尉,是你們的座上賓。”夏侯翀說著酒話就被人扶了進來。

那些阿顏乞人對夏侯翀可是沒那麼和善,雖然夏侯翀幫了他們,但對底下的士兵而言,眼前這人就是個中原人而已,他們隻知自己與境北與中原之間的深仇大恨。

夏侯翀雖然醉了,但卻沒糊塗到倒頭就睡,這樣一個久經沙場的人自是不會一點警覺性都沒有。

於是,宋時書才選擇了這樣一個方法,隻有真正趁機不備,一擊斃命之時方能出手。

夏侯翀年輕時也曾殺敵不少,傳聞武藝不弱,宋時書也從未見過,因此不敢冒險行事。

又聞夏侯翀擅藥理,於是給酒裡下毒這一套也行不通。

此時,夏侯翀正背對著她飲水,“咕嚕咕嚕”入肚,就知道今夜夏侯翀喝了不少,喝再多的水也沒辦法完全清醒。

就在此時,宋時書站在夏侯翀身後輕聲呼喚:“先生。”

那夏侯翀果然轉身:“美人。”

宋時書揮動衣袖,示意夏侯翀向他而來。

緊接著,宋時書坐在床榻上,趁機摸出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匕首。

夏侯翀拽著她甩出去的披帛就坐在她身側,聞著披帛上的香味,著實令她惡心。

就在夏侯翀再次靠近之際,宋時書握住匕首向夏侯翀心臟處刺去。

然而,令宋時書沒想到的是,夏侯翀竟真的在這種狀態下躲了過去,僅僅隻是胳膊受傷。

“美人,這匕首可不是個好東西,給我吧!”說罷,夏侯翀上前來奪。

宋時書出手抵擋的同時,意圖再次刺向夏侯翀。

然而,夏侯翀的武力與傳聞中一樣不低,隻是,在這樣的場麵下,夏侯翀還是自視甚高了。

他喝了酒,也的確是醉了,手中又無兵刃,站都站不穩剛開始,還能與宋時書過兩招,但終究時間一長,就撐不下去,何況多年未與人一戰,又年事已高。

儘管如此,宋時書也懈怠不得,她握住匕首使出全部力氣,刀刀致命。

數招過後,夏侯翀被宋時書砍上的同時也被打倒在地。

但此時,夏侯翀似是有些清醒,當即將自己一旁的椅子弄倒在地,發出響動。

“先生,你怎麼了?可是有事?”

“先生。”

外麵的阿顏乞士兵若是得不到夏侯翀的回複,幾聲之後就會衝進來。

她現在,隻有一次機會了。

握刀而出,直刺心臟,夏侯翀倒地一時起不來,醉酒恍惚。

血流不止,宋時書成功刺到了夏侯翀心臟,她立即又將匕首拔出,大片大片的鮮血流出,到最後一刻,夏侯翀都不敢相信。

她摸上夏侯翀的鼻息與脖頸間,確定夏侯翀死亡,才轉身劃開營帳,就要就此離開。

然,就在她離開的下一瞬,阿顏乞士兵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