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外。
翟灼和何淹淮在一刻鐘前抵達此處,時至現在,刑部大牢依舊是守衛森嚴,刑部尚書同樣不想宋時書活著出去,自然不會輕易放鬆警惕。
“淹淮,我先過去,你確保沒人發現再進來。”翟灼站在牆後道。
“好,”何淹淮拽著翟灼的胳膊,他自是不放心翟灼一個人先去,可他們隻有兩個人,若是一起去被發現,那就是全軍覆沒了,“一切小心。”
翟灼轉身點了點頭,隨後沿著刑部大牢另一條街向後麵而去,何淹淮答應她,來京師以後聽她的,而目前京師的狀況,比她想象中差多了,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瞧出今日的京師與平時不同。
京師四個城門口隻進不出,皇城外戒備森嚴,京師的路上也全都是禁軍在巡視,原本因大雪所剩不多的商鋪一看情況不對,也基本上在今日關上了門。
今日的京師路上不過匆匆幾個行人,不過總比遇見禁軍要好。
她穿過與刑部大牢相鄰的那條街,再轉過去,就是刑部大牢後麵那段高牆,也隻有此處無人看守。
大雪落在肩頭,這裡的雪可比棽都大多了,因此也冷了不少,和風一起,發帶隨之飛舞,她貼在牆邊,聽不到裡麵有什麼動靜,無論如何,隻有進去,才能知道裡麵的狀況。
她向後退了兩步,果斷飛身上牆,偌大的院子裡空無一人,全是一夜的積雪。
沿著屋簷下未被大雪覆蓋的地方走過,即便是高牆之內,也冷得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沒來過此處,隻能憑借著打聽到的那一點消息尋找宋時書的所在。
一刻鐘後,終於找到了地方,她躲在柱子後麵,看清了前方守衛,如此重地,想來宋時書也該在裡麵。
隻是,若她前去實在是太過顯眼,這地方毫無遮擋,就在她四處張望試圖找到一個有機會進去的空隙時,聽到了另一邊傳來的腳步聲,那是踩著積雪的聲音。
她像一旁側過身,隨後看清來人。
那人手中帶劍,大牢的守衛一見人立馬迎上來。
雖聽不見在說什麼,但她看清了來人的正臉,隨即一愣,若她沒記錯,這人應當是禁軍統領穆海炎,隻是據她打聽到的消息,禁軍的掌權者早已換人,既如此,此人又為何會在此處。
忽然,翟灼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穆海炎是個特殊的人,如今刑部大牢裡也隻有宋時書一個特彆的。
這時,穆海炎站在原地踢了踢積雪,那守衛蹲在地上也拍了拍積雪。
翟灼這才看見被掩蓋在積雪之下的宋時書。
如此冷的天將人扔在雪裡,人是會被凍死的,翟灼抓住眼前是柱子,手上的力道硬生生劃出幾道痕來。
隨後那守衛招了招手,又來了兩人將躺在積雪裡的宋時書架起。
身上的外衣早已被褪去,臉色幾乎發青,翟灼根本看不見宋時書的唇色,加上白色的裡衣,整個人仿佛與雪融為了一體,站在穆海炎麵前何其單薄,胳膊上的袖子也因寬大而褪了下來,露出雪白的肌膚,看不到一絲力氣。
也隻有墨發垂腰,還能看見有那麼一個人,隨後,宋時書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翟灼看到宋時書抬頭,淩亂的頭發上還沾著未消融的白雪。
她此刻一動,必然會被發現,宋時書這個樣子,也完全沒有自救的能力,隻是接下來,還不知這穆海炎腰對宋時書做什麼。
過了一會兒,宋時書始終未開口說話,穆海炎擺了擺手向他來時的方向而去,而那兩名守衛就拖著宋時書跟在穆海炎身後。
翟灼的目光一起跟隨而去,直到看見背景,她才發現宋時書的腳上什麼都沒有。
趁著大牢門口守衛說話的功夫,她迅速跟了上去,今日是宋時書按罪當問斬的日子,若是這穆海炎想要宋時書的命,即便她和何淹淮拚死將人救出來,宋時書又如何逃脫。
大雪紛飛,馬車也是用不了。
就這樣,翟灼跟著人繞到了刑部大牢的後門,那裡的守衛見是穆海炎過來,便立馬放行。
翟灼沒法從那過去,隻好再次翻牆而出,她從袖中掏出一個煙花,若是穆海炎打算動手,她便立馬將何淹淮喊過來,若是不打算動手,還有時間再圖謀圖謀。
然而,穆海炎似乎就是一心至宋時書於死地。
三個人和翟灼一起進了一個巷子,裡麵的積雪因無人打掃已能沒半個小腿,她跟在後麵也是更加艱難。
終於,穆海炎停下了腳步,擺了下手宋時書就被扔進了雪裡。
她站在牆後聽見了宋時書咳嗽的聲音,還好,人還有力氣咳嗽,隻要能將人救出來,身體應當還是能恢複的。
這時,穆海炎從一名守衛手中抽出了一把刀抵在宋時書麵前道:“你若還不肯說實話,我便隻能殺了你。”
宋時書眼睛儘力睜著,可是實在是沒什麼力氣,隻能看見穆海炎的衣角,她倒是忽略了穆海炎這個人,曾經秦亥最信任的人之一。
當然,她也沒想到,穆海炎對秦亥的真心竟是真情實意,秦亥死後,他聽到秦亥從刑部大牢被救走的消息,立馬從京師外趕了回來,那時,秦家已無人,為了給秦亥尋個真相,他選擇了投靠李蟄燃。
而李蟄燃顯然比穆海炎要聰明許多,袁複白離開京師找不到人,於是就將矛頭對準了她。
不管李蟄燃是真的知道了什麼,還是隻是因為要除去李珩身邊的人才引導穆海炎殺她,總歸都走了一條於其而言極其對的路。
隻是她今日,終究是見不到顧離功成名遂,替所有人報仇雪恨了。
她的結局,終究和上一世一樣,死在了永寧十一年冬天的第二場雪裡。
一生悲涼而無助,唯一的顧離也被她傷害,累累屍骨,兩世,至少這一世,她死而無憾。
顧離那樣風華絕代的人物,配得上世間最好的人。
而這個人不是她。
她的結局是死亡,上天給她重活一世的機會,已是何等的仁慈。
她輕聲道:“難道我說了,你就不殺我了麼,就算我告訴你,是我,將秦亥殺了,你還不是要殺了我,你帶我來此,不就是為了要我的命,你在害怕,你害怕有人救我,所以,才迫不及待將我帶了出來,不然,你大可以還在刑部大牢與我耗著,對我施以酷刑,或許,你跟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死亡對她而言一點都不可怕,這樣的寒冷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她看不到穆海炎的臉,但能感受到穆海炎的憤怒。
到了此刻,穆海炎還在幻想秦亥有可能還活著的事,隻可惜,此事,他是無法如願了。
“你,你竟敢殺了他,是陛下的意思嗎?”穆海炎手中的刀都在顫抖。
隻是,宋時書不願再說一句。
翟灼在牆後聽得驚心動魄,她曾察覺到宋時書對秦亥的不滿,也曾猜測宋時書是身份,隻是不曾想,宋時書不僅做了,還真的做到了。
殺了秦亥,對宋時書而言,應當是了卻了多年的心事吧!
穆海炎見宋時書又成了這副一言不發的樣子,又聞秦亥被殺的噩耗,如何能忍,當即抬起刀就要落下:“好,好,那我就成全你。”
千鈞一發之際,翟灼將煙花放到上空,將隨手撿起的石子扔了出去打掉了穆海炎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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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何淹淮見裡麵毫無動靜,正準備沿著翟灼去的路走過去,突然聽見天空傳來聲響,那是翟灼的東西。
隻是那方向,似乎不是刑部大牢。
他回頭看了眼刑部大牢還是朝著煙花出現的方向而去,那東西隻可能在翟灼手裡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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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守衛沒什麼本事,翟灼飛身過去先將那兩人斬於刀下。
穆海炎因手中的刀被打落,因此手腕有些不適,捂著手腕撿刀的功夫,翟灼已拉起宋時書向來時的方向而去,此地也隻有這條路能走。
然而,穆海炎很快跟上,還飛身擋在了翟灼眼前。
無法,翟灼隻能將宋時書放到一邊。
就這麼一下,她的身體又涼了幾個度,至於宋時書身上,完完全全就跟一冰塊似的。
聽聞穆海炎擅劍,且使得出神入化。
如今拿著一把刀也絕不會弱到哪裡去,一臉狠戾就要向宋時書刺去。
翟灼出刀阻擋,一刀砍下被震退一步,看來傳聞不虛。
但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下宋時書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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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已被趙偵和朱赬控製。
刑部大牢內,顧離帶人衝了進去,然而翻遍牢房,都不見宋時書的身影。
他帶人將守衛圍住,這裡的人一定清楚發生了什麼,刑部大牢的牢門隻有這一個。
“宋侍郎人呢?”顧離臉上血跡還在,此刻儼然一副身在戰場之上的樣子。
這裡的守衛哪裡見過這陣仗,當場就跪了下來。
顧離看著眼前這幾人,當即拔出刀指向一人:“你說!”
那守衛正是剛才和穆海炎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