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二)(1 / 1)

厙禹立即反應過來:“人來了。”

顧離聽見聲音立刻走向屋內,宋時書剛要向外走去,身上就被披了一件毛絨絨的鬥篷。

她轉過身:“有什麼事你找厙禹商量。”

顧離點點頭,就吐出兩個字:“等我。”

希望還能等到顧離吧,宋時書將鬥篷上的繩子挽住,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京師今年的冬天有多冷。

她轉過身,大步向門口走去,再遲一些,隻怕周坡就要帶人衝進來了。

大門打開,顧離與厙禹紛紛躲在們後,聽著外麵的聲音散去,才探出腦袋。

沒了宋時書,突然就剩下厙禹一人與顧離相處,猛然發覺自己要獨自麵對顧離。

他低下頭:“小王爺。”

傳聞中,這位小王爺喜怒不形於色,他現在隻想將自己眼睛挖了,剛才都看到些什麼。

顧離還望著宋時書離去的方向,年幼心思理厙禹,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坐在椅子上細想會是誰布下此局。

秦太後死的如此突然倒是在他預料之中,隻是這個時候……

他抬眼看見厙禹,愣了一下道:“你先回皇城衛。”

事發突然,還需重新部署。

聽見能離開,舍友巴不得馬上就走:“是,小王爺。”

行完禮,看都沒看一眼,就馬不停蹄向外走去,生怕自己又被叫住。

不過有顧離在,宋時書應當不會有事吧!

顧離見厙禹離開,雙手撐在腦袋上,試圖將一切理清楚,猛然間,似是想到什麼,他放下雙手起身,也從宋宅離開。

此時,宋時書已走到皇城外。

她掀開馬車簾子出去,一下車周坡就站在了她麵前。

“你這次還覺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嗎?”

宋時書剛剛站穩,就聽見眼前周坡傳出的聲音,她抬起頭:“我退與不退,與周平使又有何關係?”

說罷,宋時書甩了甩袖子,一個人向皇城走去,今日午時,李珩去了一趟壽康宮,出來時便宣布秦太後薨了,隨後有人以死逼迫李珩徹查秦太後被毒殺,太醫院被封,認定是她下毒。

一進皇城,貢熙早已帶著人站在皇城內。

“侍郎大人,陛下請您過去。”貢熙一人上前,帶著宋時書向乾寧殿而去。

到了空曠地帶,宋時書才開口問:“怎麼回事?我這些日子和太後根本沒有交集。”

貢熙低著頭向前走:“是陛下,一個時辰前陛下與大監去了趟太醫院,出來時便認定是侍郎大人你下的毒,太醫院和尚食局皆有人證。”

“什麼意思?”宋時書感覺自己腦袋收到重擊,有些無法相信自己第一反應得出的答案。

“數日前,陛下親自去過一趟尚食局,事後便傳出消息,陛下在太後的飲食裡下了毒,時至前兩日毒發,今日已無力回天,陛下去壽康宮不知和太後說了什麼,生生將人逼死了,原本此事已然解決,不曾想壽康宮有宮人撞死,這才有了侍郎大人進宮。”貢熙解釋道。

原來,這就是秦太後死亡的全程,至於宋時書,從來沒想過李珩會弑母,儘管他們母子之間沒什麼感情。

“你的意思是,是陛下讓太醫院的人將太後之死怪罪在我的頭上?”宋時書又問。

“是。”

得到肯定回答,宋時書愈加不明白,難道是李珩發現了什麼,才會如此,可一開始,李珩應當隻是單純想殺了秦太後才對,不應該將她牽扯其中,徹查是個意外,而在這舉個時辰裡,李珩又為何將一切罪責歸在她一人之身。

這麼多年,宋時書又一次重新認識了李珩。

不一會兒,宋時書便站在了乾寧殿外,大雪覆蓋皇城,她撣去鬥篷上的落雪,眼看燭火搖曳,她邁出步子走進。

裡麵沒有宮人,隻有李珩一人站在晦暗的燈光之下。

她有些看不清李珩的臉,習慣性向前走了幾步,又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於是停下了步子。

“臣,參加陛下。”她低下頭,伸出兩條胳膊。

既然李珩還願意見她,那就說明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李珩總不能臨時找了個背鍋的出來,這背後,必然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李珩站在原地,沒有動:“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場雪了。”

“是。”宋時書也是未動。

李珩聲音有些無力,似是嗓子有些過度才會如此,他繼續道:“宋卿可知朕為何將你叫來?”

宋時書承認,她從來沒真正認識過李珩。

“太後娘娘被人毒殺,有人作證是臣所為。”她如實說。

到此,李珩終於肯動兩步,他緩緩向前走,直到站在宋時書麵前,才停了下來:“那宋卿覺得是何人所為?”

宋時書沒有抬頭,但也能感受到幾日不見李珩,李珩越來越有一個皇帝的樣子。

這樣的情況可要比上一世快很多。

上一世,她臨死之前,李珩手中還是沒什麼大的勢力,與秦太後也沒到你死我活的這一步。

隻是,這一世,李珩也不再那麼信任她,至少,毒殺秦太後一事,她就不知情。

“陛下若需要臣,臣義不容辭。”跟在李珩身邊這麼多年,若是連這都看不出來,隻怕李珩都不會相信。

且看李珩皆下來還要做什麼。

話音,李珩一把抓住宋時書的胳膊,歎了口氣:“母後想對宋卿不利,朕也隻能出此下策。”

“秦亥出事,此為上策,”宋時書抬起頭,“秦家一黨沒了主心骨自會土崩瓦解,隻是袁相在位多年,沒了秦家,袁相也不會一心臣服陛下,不過袁複白此次揭發,應是給秦家一黨內部一個不小的打擊,對陛下而言,這就是天賜良機,隻要長公主失權,陛下借柳太傅之手拉攏那些原本不那麼忠於秦家的官員,用不了多久,燕國的江山自會回到陛下手裡。”

李珩抓著宋時書的手不鬆,他垂了垂眼,這些他還都未思考過,今日來找宋時書也不是為了此事。

他抬起眼皮,宋時書如今都比她低了,想當初宋時書以死救他,那時,他在宋時書懷裡,還隻是個孩子。

一晃眼,他都可以低頭看宋時書了,曾經,他抬著頭,看到的宋時書與現在截然不同。

他抓著宋時書的兩隻手抬到自己胸前:“宋卿,朕今日找你來,不是為了說這些。”

宋時書對於此情況,非常不解,但也隻能繼續道:“陛下,機會稍縱即逝,陛下若是擔憂境北王,大可在年關之後讓境北王和赤字營回境北去,到時境北不一定安穩,他自會回去,除此以外,禁軍已在陛下掌控之中,在這京師皇城,陛下已無後顧之憂。”

“不,”李珩當即反駁,“宋卿,朕的後顧之憂就是你啊!”

宋時書不解。

“宋卿,你還不明白朕對你的感情嗎?”李珩抓住宋時書的手就要直接放在自己胸前貼上,他向前半步,與宋時書已是咫尺之遙,“隻要你在外一日,朕心裡就擔心你,不如借此機會,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到塵埃落定,朕再迎娶你可好?”

聽前麵的話宋時書還心存僥幸,可聽到最後一句,宋時書實在是不信都不信了,她掙脫李珩向後退了幾步:“陛下……”

此時,尚不能激怒李珩。

她冷靜下道:“陛下,臣大您太多,不合,何況,陛下未來的後宮,該是為皇權而設,臣願為陛下收回大權,此生於朝堂之上支持陛下,如今,事已至此,臣願為陛下擔下罪責,願陛下早日成為燕國真正的皇帝。”

她不知李珩站在是在說真心話,還是在說笑,無論如何,這於她而言,實在是離譜,她扮了那麼多年女裝做著李珩最忠心的臣子,究竟是什麼讓李珩生出這樣的心。

李珩見宋時書後退,也不追趕,繼續道:“宋卿,朕明白你的擔憂,但這世上,唯有你,讓朕心煩意亂,朕再不殺了母後,她就要對你動手了,但現在她死了,朕願冒天下之大不韙迎你為後,還望宋卿好好想想。”

想?想什麼?

所以,李珩真是因為她才對秦太後下的死手,對,上一世,她身份剛剛被發現就被丟進了刑部大牢,李珩不會有對她動心思的機會。

但這一世,又是什麼時候。

看李珩現在的態度,隻怕不容易糊弄過去,而現在,絕不能留在皇城。

“陛下,臣隻想做個臣子。”

“宋時書!”李珩厲聲道。

這麼多年,李珩還是不容有人拒絕他。

宋時書此時絕不能退縮半步,她堅決道:“陛下,此事不妥,陛下的皇後絕不可能是臣。”

“你……”李珩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在他預料之中,“那朕給宋卿時間,先留在宮裡,如何?朕不逼你,等你想好,再告訴朕。”

不能被李珩圈在皇城。

“陛下,按燕國律法,臣毒殺當朝太後,應立即關入刑部大牢,七日後問斬。”她現在必須離開皇城,李珩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李珩。

留在皇城,反而危險重重,去刑部大牢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大不了,就死在原來的地方。

七日之後,同樣的時間,也許,就是她擺脫不掉的結局。

“好,好,好。”李珩連說三個好。

“陛下,臣不願入後宮,此生絕無可能。”既然如此,就徹底斷了李珩的念想。

燭火不明,一直在搖曳。

皇城內外已完全被大雪覆蓋,這是京師多年來難得的一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