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北王府。
顧離坐在主位之上,一臉陰沉,一襲黑衣仿佛黑雲壓過,始終低著頭。
裴邵生與朱赬坐在下麵幾次看向顧離,最後都未敢言語。
直到藤羅從門外走進,隻有他直視了顧離:“小王爺,宋娘子自昨日進了皇城衛,到現在也沒出來,說是因阿顏乞使團入京,所以……”
根本見不到裡麵的人。
這時,顧離終於有了反應,似是一下子驚醒,從椅子上坐直身子:“知道了。”
藤羅見顧離如此,隻好繼續道:“小王爺,宋娘子許是報仇心切,機會難得,未能來得及商量。”
怎料,顧離笑道:“我知道。”
隻是朱赬看著顧離那笑,怎麼看都不像是法子內心,她開口打破剛剛的話題:“阿兄,圖爾來京師安插的人已經解決好了,三日後他們就要啟程離京,想來不會再有意外。”
裴邵生在一旁附和:“沒錯,今日禮部還有鴻臚寺已經開始與阿顏乞使團商量修和一事,阿顏乞是戰敗一方,最多不過兩日就會有結果,使團回阿顏乞的路也已安排好,此事就算了結。”
突然,顧離開口:“當然,秦亥入了刑部大牢,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和阿顏乞聯係。”
沒想到,顧離一句話又說了回去,朱赬實在是忍不住,當即站出來:“阿兄,不如你今日就去皇城衛問個清楚,我想阿書肯定不會是故意的。”
然而,在場沒有人是傻子,顧離更不打算就將此事掩蓋過去:“她昨晚都不曾回去,不必問了。”
話已至此,朱赬也隻好閉上嘴,她是看著顧離與宋時書走到一起的,昨日樞闐殿上袁複白揭發秦亥的背後卻是少不了宋時書,她更不明白,宋時書做這件事的時候為何沒與顧離商量,若隻是此也就罷了,卻又在事後故意躲著顧離,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裴邵生也默默閉上了嘴,他此前一直與宋時書不對付,但也是真心祝願顧離與宋時書,沒想到這才幾日,就變了天。
唯有藤羅一臉淡定問:“那小王爺,秦亥那邊,還要盯著嗎?”
此事一直是由他負責,昨日突發變故後便一直試圖聯係宋時書,盯著秦亥的人還沒來得及變動。
顧離輕聲道:“不必了,隨她去吧!”
說完,顧離又從椅子上起來,雙眼無神,從台階上走下,步履沉重,步伐緩慢,一步步從房間內走出,仿佛一句話也不想說。
等到人一走,就剩下裡麵三人不知所以。
裴邵生已是憋了許久:“這是什麼意思?躲著我們?”
朱赬碰了下裴邵生的胳膊,示意他小點聲,隨後小聲道:“宋娘子對我們肯定沒有惡意,但她大可以告訴我們,我們配合就是,這樣豈不是勝算更大,可她瞞著我們,我就有些不明白,難道她覺得阿兄會不同意,才自己先行動手?”
裴邵生搖搖頭:“我覺得不是,如果是,那沒必要現在和躲著我們,肯定有彆的原因。”
藤羅低聲道:“我覺得,是因為她知道小王爺一直在除秦亥的人,又因為袁複白送上門來,才借此機會,設計了這出大戲,至於為什麼瞞著,許是一開始就有什麼事是我們不知道的。”
此話一出,朱赬與藤羅兩人瞬間四眼發光,可算是說到了重點。
朱赬迫切道:“對,阿書是聰明人,我們在做什麼,她肯定知道不少。”
裴邵生歎了口氣:“看來,她還是不信任小王爺,否則不會這樣。”
朱赬先是點頭,隨後又似是想起什麼,又搖頭道:“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我們一開始對阿書就是心存懷疑,阿書不信任我們也在常理之中。”
這一點,裴邵生沒有否認:“小王爺說過,他們之間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挑明的,或許,從她答應幫小王爺那一刻起,就在計劃今日了。”
“阿書的身份你雖知道不久,但十一年前渠州城破卻是知道許久,那一城人的性命,仇深似海,若阿書認定就要秦亥來償命,那必然會不惜代價,否則也不會冒著這麼大風險來京師,我理解她所做的一切,渠州在她心裡重於一切,即便此事我們後知後覺,實際上對我們也沒什麼損害,隻是……”朱赬頓了下,“阿兄心裡不會好受。”
說完,她看向顧離離去的方向。
“那……此事就不管了?”裴邵生還是有些不甘,可仔細一想,他也幫不了什麼。
“皇城衛有些動靜,暗中進行,想來也隻能是針對秦亥。”這是藤羅這兩日打聽到的。
朱赬想了想:“阿兄剛才說,隨阿書去,也就是說他心中有數。”
“罷了,”裴邵生又歎了口氣,“這畢竟是她自己的仇,既然選擇瞞著,那就是到現在,也不希望我們插手,且看這幾日會有什麼事。”
藤羅也點了點頭。
顧離從屋子裡走出,漫無目的地走在王府的石子路上,最後走進了溫泉。
一進去瞬間感受到周遭襲來的熱浪,走到最裡麵那處溫泉,還能憶起上次宋時書在此地的場景,才過去幾日,他是想見人都見不到了。
他走到最裡麵的石頭旁,從縫隙裡拿出一個盒子。
-
夜。
刑部大牢。
“不好了,有人在衝大牢。”
“什麼人?”
“糟了,快去稟告尚書大人,秦亥被人救走了。”
“這是什麼?”
“阿顏乞使團的東西。”
刑部大牢內已亂作一團,沒多久,禁軍與皇城衛的人先後趕到,隻是,關押秦亥的牢門早已被人打開,裡麵空空如也。
“阿顏乞使團還在京師,不能大肆搜捕,去,再派一波人去城門口守著,暗中搜捕,絕不能讓人逃出京師,明日一大早,我們找個借口,去一趟使團。”
“是。”
陳鐸說完命令,看著秦亥待過的牢房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什麼人,趕在這時候劫獄?
此時,刑部尚書也走了進來,這是他的地盤,出了這般大的事,自然是要從睡夢中醒來,他雖是秦家一黨,可此刻誰都知道秦亥是怎麼進的刑部大牢,如今人丟了,最該擔憂的就是他。
一進門,就看到陳鐸,還有不見秦亥身影的牢房,當即一激動就暈了過去。
“尚書大人。”
陳鐸可沒心思管刑部尚書,他看著這專門為秦亥打造的牢房,心裡還是怒火中天。
此地儼然沒有半分牢房的樣子,要不是秦亥被人救走,他都沒機會進來一看,根本機會見到這天底下最奢侈的牢房。
地上鋪著毯子,床更是上好的楠木,桌上那套茶具更是價值不菲。
沒多久,刑部尚書被人抬走,皇城衛的人也來到此處,他轉過身,還以為來人是宋時書,沒想到並不是,而是一個於他而言的生麵孔。
“陳將軍,在下周坡,皇城衛平使,特來協助陳將軍緝拿秦亥歸案。”來人正是周坡,他穿著皇城衛的衣服,一副好不容易趕過來的樣子。
陳鐸輕輕皺了下眉頭,問:“周平使?你們副使怎麼沒來?”
周坡解釋道:“哦,副使半個時辰前身體不適先行回府了,今夜剛好是我值守,聽到消息後,特意趕來。”
“原來如此,”陳鐸轉過身,“不知宋副使身體如何?可否需要請太醫看看?”
周坡再次道:“都是老毛病了,回去歇一歇就好,隻是今夜自是來不了,隻能由我同陳將軍一起,還望陳將軍勿怪。”
陳鐸笑著轉頭:“既如此,那就勞煩周平使將這刑部大牢好好查一查。”
周坡雖自傲,但官低兩級,他也隻能恭維著:“是。”
待陳鐸走後,立馬拉下臉來。
陳鐸走出刑部後,立馬帶著幾人去街上巡邏,其他人也分了幾批在東南西北四城,皇城周圍因阿顏乞使團緣故早已戒備森嚴,秦亥就是逃走,也不會往那兒去,隻有可能在某個不知名的偏僻之地或者客棧藏著。
走著走著,就走近了境北王府所在的街道,他立馬舉起手示意身後人停下。
“我去與境北王打聲招呼,你們在此處等我。”陳鐸對著身後幾人道。
“是。”
陳鐸穿著鎧甲,地上的灰塵被風吹起,卷起一層層浪來,在月光並不明亮的夜晚,寥寥幾個燈火,隻見一人孤身向前。
看著陳鐸離開,那些跟在陳鐸後麵的人才開始聚成一團。
“陳將軍膽子真大,這天也太黑了。”
“要不陳將軍能代穆將軍的位置呢!”
“你小點聲!”
“這哪有人,陳將軍是個好人,有時就是嚴厲些,但隻要我們好好跟著他,肯定前途無量,但要是有二心,那可就不一樣了,你想想那些還向著穆將軍的,我可不想有那樣的下場。”
“快彆說了,大晚上的,滲人。”
“亂棍打死,還是陳將軍夠狠。”
“你忘了穆將軍以前都做過什麼,哪有我們這些人的機會,現在,至少我們還有機會和那些世家子弟拚一拚,論能力,誰又不行。”
“說得對,好男兒自當建功立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