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娘子,相信我,就穿這身,就梳這個頭!”
“淹淮?”
“嗯。”
宋時書站在境北王府後門外,月色朦朧,她卻遲遲不肯踏入,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珠釵,她見顧離打扮成這樣合適嗎?
“宋娘子,你以後是要以女娘身份示人的。”
“淹淮?”
“嗯。”
這兩個人,幾日不見,已然沆瀣一氣,何淹淮這輩子是落翟灼手裡了,不,兩輩子。
“宋娘子。”
突然,宋時書頭頂上傳來一聲呼喊,她抬起頭,是藤羅趴在王府牆頭,當真是嚇她一跳。
“宋娘子,夜裡冷,還是先進來吧!”藤羅早已站在後門處等候多時,一聽到聲音就知道宋時書來了,隻是許久還不見進來,天這才出此下策。
宋時書深吸一口氣,走向後門,剛一走近,門就被藤羅打開了,不愧是一直跟在顧離身邊的人。
隻是這身打扮,著實讓她不習慣。
“宋娘子,小王爺在溫泉那邊等你。”藤羅一本正經,雙手握住放在身前,站在宋時書一側步履緩慢。
溫泉?
那是宋時書第一次來王府時隨顧離去的地方,在那裡,她知道了顧離的宏圖偉業,自此,成了一條船上的人。
“有勞。”
走近溫泉,那石頭堆積的門口還站著一人。
宋時書認得,正是顧離義妹,境北赤字營主將朱赬,一襲紅衣,英姿颯爽,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境北王府見到。
朱赬站在那兒搓著手,一看到人連忙放下。
藤羅介紹道:“宋娘子,這位是小王爺義妹,赤字營主將,離州刺史獨女,朱赬,可以叫她阿赬。”
宋時書瞧著朱赬,比起那日在城門口的飛雪中所見,此時此刻的朱赬隻讓她感到舒服,她輕聲道:“見過將軍。”
藤羅剛要開口,就被朱赬打斷。
“不用介紹,我知道,”朱赬嘴角上揚,自始至終就沒下來過,“宋娘子十六歲進士及第,曾於戶部任職倉部司員外郎,後來去刑部還做過刑部司員外郎,現在任刑部侍郎兼任皇城衛副使。”
藤羅無奈,還真是肉眼可見的興奮。
抿著唇的宋時書都插不上話:“將軍還真是了解我。”
“都說了,叫我阿赬,”朱赬又道,“再說,宋娘子都是自己人,了解了解也是應該的。”
宋時書附和道:“對,是應該。”
不料,朱赬接話飛快:“對了,宋娘子可了解我?”
宋時書看了眼藤羅,這是可以說的嗎?然而藤羅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她隻得道:“自是了解,將……阿赬年少殺敵,英勇無比,整個境北難出其右,身為赤字營主將,對境北尤為重要。”
聽完此話,朱赬的嘴角上揚更加厲害,還拍了旁邊藤羅一把:“你聽聽。”
藤羅扣著自己額角,也是佩服宋時書。
“還請阿赬也莫叫我宋娘子了。”宋時書是真怕自己折壽,雖是義妹,但若真要論一論,那也是境北的郡主。
“那……阿書?”朱赬更是求之不得。
宋時書點頭答應:“好。”
從溫泉裡走進去,宋時書終覺自己耳根子清淨不少,也能感受到身體的溫度逐漸高了起來。
溫泉外。
藤羅抱胸問:“你之前不是一直對宋娘子有意見嗎?”這一點,讓今夜的藤羅感到非常奇怪,且不理解。
“你懂什麼!”朱赬還望著宋時書背影消失的地方,笑容猶在,“像宋娘子這般才高八鬥、文武雙全的女娘,那可是極為難得的,尤其是她……那張臉,好看!”
藤羅看著朱赬展開的雙手,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你說,你以後是不是要改口叫小王妃了,而我,叫阿嫂,這阿書怕是叫不了幾天。”朱赬對此表示遺憾,還特地搖了搖頭。
藤羅又看著朱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的手,歎息道:“小王爺還什麼都沒說呢!”
“什麼!”朱赬一下子將手放下,瞧了瞧溫泉方向,又瞧了瞧點頭的藤羅。
朱赬動了動嘴,咬了咬嘴唇,道:“不管,這個阿嫂我要定了。”
“……”藤羅感慨於朱赬前後態度不一。
溫泉內。
顧離已等候多時,旁邊擺滿了各種吃食,還有果酒。
他披散著頭發,隻用一根發帶纏主,肩膀一下儘已濕透。
旁邊水聲潺潺,泉內因溫度還起了不少霧,就是宋時書來時的速度,著實是慢了。
忽然,他聽見腳步聲,一抬頭,就瞧見了換上女裝的宋時書,步搖輕晃,金釵未動,素色衣衫襯著月色反而有了亮光,仔細看,那衣衫上用金線繡著桃花,領口處還繡上了珠子。
宋時書輕輕走近,眉眼不再英氣逼人,而是讓人覺得亮亮的,夾雜著一絲柔和,耳環小巧精致,收了收華貴之氣。
顧離差點沒能挪開目光,側過眼避了避後才道:“宋娘子,怎來的這般遲?”
宋時書看著霧氣裡的顧離,竟覺得自己臉色泛紅,十分不適,可不能告訴顧離他站在門外猶豫許久隻道:“翟灼說這身是京師貴女的打扮,就耽誤了些時間。”
她低眼看著自己的衣服,隻覺得累贅。
顧離笑道:“她說的沒錯,隻是宋娘子打算站著與我說話?”
要知道顧離邀請她泡溫泉,這身累贅衣服她是絕不會穿的,已經嚴重影響到她日常行走了。
宋時書心中歎了口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身份是有所轉變,可最初也是心知肚明,她伸手解去腰帶,又看了看顧離,便乾脆利索地褪去外衣,踏進了溫泉,與顧離麵對麵而坐。
“這是我特意準備的桃酥,還有些其他吃食,這幾日在宮中我怕你沒心思吃。”顧離拿起一小壺果酒往旁邊挪去,給宋時書騰開地方。
宋時書隻疑惑:“你怎知我喜歡吃桃酥?”
顧離毫不猶豫:“翟娘子告訴我的,快嘗嘗!是你最喜歡的那家。”
這麼快就把我賣了?宋時書心想,一定是權勢壓製!
不過宋時書還是向顧離剛剛待過的地方而去,今日回去,她還奇怪,翟灼給她準備了一大桌子,為何會忘了桃酥,今夜才算是知道。
她拿起一塊嘗了常,的確是她常吃的那家,她道:“多謝小王爺。”
“宋娘子,”顧離的口張了半下,在宋時書抬頭看向他的那一瞬,又改了話,“今日在樞闐殿你是如何想到請柳廉之來?又為何肯定柳廉之會同意?”
宋時書解釋道:“我是見小王爺今日說了太多,就想著試一試,這柳太傅深受秦亥尊敬,之前為官也是極好,我便想著,或許,他會聽天下學子的意見,何況他自己也是出身寒門,全靠本事走到今天,這些年世家門閥的作為,他應當也清楚,不過後來我也想明白了,小王爺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好在柳太傅未與秦亥站在一處。”
顧離點了點頭:“我之前也想過找他,但又怕打草驚蛇,今日你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將他叫來,雖是一賭但你賭贏了,秦家一黨在朝中權勢太大,若遲遲不肯鬆開,那便是今日皇城外要見血了。”
果然,想要贏了秦亥不會容易。
此次,當真是有驚無險。
顧離又道:“自入京師,秦亥一直未關注我太多,終究還是需要他露出破綻來,今日這些也是夠了。”
不過也是夠奇怪,按理來說,秦亥也應當對顧離忌憚且有心除之才對,竟一直未動,宋時書能想到的,那便是秦亥再圖謀更大的事。
“對了,小王爺,周淩之會不會有危險?”宋時書來時就一直在想此事。
不料顧離道:“他已經被禁軍帶走了。”
今日見秦亥那樣子,隻怕是惱羞成怒,那周淩之可是個不可多得的人。
她問:“會有危險嗎?”
“不會,邵生盯著,”顧離解釋道,“京師認識他的人太多,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又是一場惡戰,剛經曆此事,秦亥不會如此不顧大局,穆海炎又被罰,秦亥不會讓他亂來,等弄清楚此事就是陛下與你所為,自會將人放了,但皮肉之苦難免。”
宋時書一直看著顧離,自也看見了顧離短暫皺起的眉頭:“小王爺很看重他吧!”
顧離並未反駁:“如今這天下,如周淩之一般的人可不多了。”
宋時書心中已然明白,他日李氏皇朝覆滅,周淩之便會被新皇帝重用,隻是不知顧離要扶持的人究竟是誰?這京師有這樣的人物嗎?
一時入神,都未曾發現顧離靠近。
她一驚,瞬間抬起頭,而顧離也在這一瞬低下頭,這一抬一低,一下子就感受到額頭的熱度。
顧離的唇剛好碰到了她的額頭。
雖是刹那間彈開。
宋時書摸著心臟跳動的地方,她側過頭,也側過身子,怎麼腦子裡什麼都沒有。
月光如洗,水滴聲不斷。
顧離在她身後道:“我……剛剛喚你,你未應聲,我便過來,給你倒了杯果酒,想請你嘗嘗。”
怎麼就能走神?
顧離一出聲,宋時書立馬清醒過來,她轉過身,果然看到了倒好的果酒,至於顧離,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她抬起眼,卻怎麼也看不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