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宮(1 / 1)

“是我對不起她。”

雍和帝捂著嘴悶咳了幾聲。

齊書臨站在雍和帝身後,看著他黯然神傷,沉默著。

“罷了……”

“走吧,回去,你替朕擬旨。”

“……是。”

最終這場鬨劇以季抒遇的死,和蕭成硯被禁足東宮為結尾。

溫清影卻知道這麼大的把柄,雍和帝絕不可能就此罷休,他一定留有後手。

果然就在一個看似平靜的早晨,傳來溫清霖降職的消息,其實也不算降職,隻是原先他暫代戶部尚書一職,現下回了原位罷了。

溫清影摸著身側的大肥,發現它愈發重了,原先還能抱得動,現下已經完全抱不了了,撫摸著它。

她現在才想明白,聖上為何將克扣軍餉之事現下才拿到明麵上來說,當初溫清霖暫代戶部尚書一職一直是聖上的心病,溫家已經出了一個貴妃,多個犧牲的忠烈,不能再多一個權臣了。

所以才會將克扣軍餉之事拿到台麵上來說,有理由降了他的職。

賬目雖然不是溫清霖弄錯的,但是在他就任期間出的問題,他擺脫不了乾係。

溫清影以為哥哥會難過,卻見他帶著笑進來的。

“阿寧。”

“哥哥。”

溫清霖坐到她身側,看見她臉上的擔憂,開口笑道:“聖上現下來同我算這筆賬,我自然是高興的,雖然被降了職,卻看得出聖上仍舊是信任溫家的,至少不會等到完全不可控的時候,將這筆賬算到我頭上。”

溫清影卻依舊笑不出來,“今日季家倒台,來日……”

唇亡齒寒的道理她都懂,季抒遇罪該萬死,但,其中也有聖上這些年的縱容,他縱得世家愈發張狂,再一並清算,雖然溫家沒有摻雜這些事情,但身在朝中,需要打點的事情也不少,雖然都是小事,但也是可大可小的,聖上劍指世家,溫家底蘊最厚,難保聖上不忌憚。

溫清霖揉了揉她的頭,聲音溫和:“隻要我在一日,就會約束族人一日,溫家就一日不會倒,這些事情你不用想,不用怕,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哥哥永遠是你的後盾。”

“謝謝哥哥。”

——

翌日清晨,廢太子的聖旨下了。

雍和帝不顧朝臣勸阻,非要廢太子,說是為了給天下求學的學子一個交代,給他過世的老師一個交代。

蕭成硯跪在東宮,接過那道廢太子的詔書,滿眼疲憊,他籌謀了這麼多年,韜光養晦,低三下四的去結交朝臣,先前還未有威信之時,他甚至在季抒遇麵前都抬不起頭來,而今,即將坐到那個位置,結果卻被商簇一朝捅了出來,將他多年的謀劃一朝傾覆,叫他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他跪坐在那,看著東宮的大門被幾個太監關上,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擦了擦眼角的淚,垂眸,做了個決定。

他絕不會任人宰割,他不會將那個位置讓給蕭回,也不會讓給蕭成翎。

——

溫清影明白,這次,蕭成硯算是無法翻身了,隻是他定還有後手。

雍和帝借著科舉舞弊廢了他的太子之位,卻將他非皇子之事壓得死死的,在外人看來,即便是廢太子,也有爭皇位的權利。

她要是想讓蕭成硯徹底失去跟蕭回爭的能力,就得讓朝臣,讓天下百姓知道,蕭成硯不是蕭家的血脈,隻是她不能這麼做,要是被雍和帝知曉了,她會比蕭成硯要先死。

她更衣,迅速趕往公主府。

“老師?你怎麼來了?”

蕭回見她一臉嚴肅,也有些茫然。

“你還記得先前我同你說的,蕭成硯豢養私兵一事嗎?”

“記得,怎麼了?”

“這兩日,你讓俞辭多注意點,宮中的守衛要增加一倍,還有京都巡營要戒嚴起來,我擔心,他會……”

蕭回覺得不大可能,“不會吧?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他總不能放著淑妃娘娘不管吧?總歸是他的母妃。”

溫清影麵色依舊凝重,“他為什麼被廢,你我都清楚得很,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可能再爭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他也不是兔子,所以,逼宮是他唯一能登上皇位的方法。”

蕭回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我現在就進宮告訴他。”

溫清影搖頭,“聖上最忌結黨營私,你同俞辭走的近更是大忌,他是聖上身邊的,最不能站隊,這件事最好是你明日下朝時找個機會同他說。”

“好。”

蕭成硯在東宮困了半月有餘,朝堂之上他的人被換了半數,大多都是先前那些被換了卷的考生。

蕭成硯一身素衣走出了東宮,他跪在宮門口請罪,求雍和帝能念著父子一場,見他一麵。

來往的朝臣多有感慨,太子至孝。

雍和帝揉著眉心,“他又想做什麼?不見!”

齊書臨有些猶豫,張口道:“陛下……太子,廢太子現下跪在宮門口,大庭廣眾之下……”

他話隻說一半,雍和帝卻明白他的意思,蕭成硯被廢,又說隻求他顧念父子之情,隻求見一麵,他要是拒絕了,就太冷血了。

雍和帝無奈,“罷了,讓他進來吧。”

“是。”

蕭成硯由齊書臨扶著站起身,慢慢的走進了雍和帝的寢殿。

雍和帝看他一眼都煩,一臉不耐:“你還想說什麼?”

蕭成硯低著頭,“父皇,你是不是放棄我了?”

雍和帝冷笑,“你並非朕的血脈,你難道不知道嗎?朕如今能留你一命,已是天大的仁慈了,竟還妄想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笑話。”

蕭成硯抬眸看他,“父皇,在你眼裡,我一直都是一個笑話,從始至終你都沒有正眼看過我,若非我自己爭氣,這把龍椅,你早就給蕭成翎了吧?”

“混賬!你在說些什麼?!”

蕭成硯沒有理會他惱怒的樣子,他上前撫摸著殿中是那把龍椅,眼裡滿是孤注一擲的瘋狂。

雍和帝內心突然有些慌亂,剛剛蕭成硯進來,他以為他是來求情的,怕有些話被人聽見,便打發殿中伺候的,現在殿裡就剩他們兩個,蕭成硯的話和眼裡的寒意讓他有些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你今日到底要乾什麼?!”

蕭成硯從案上拿起筆墨遞給他,“父皇,你老了,該退位讓賢了,寫吧,好好的做你的太上皇,我還能留你一命。”

雍和帝怒極,“混賬!你怎麼敢的!!來人!來人!”

沒人回應他。

殿外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雍和帝坐直身體,目光森寒:“你這是要逼宮啊?!”

蕭成硯輕笑兩聲:“什麼逼宮?是父皇感念我入朝以來賢德開明,才退位讓賢的,怎麼就成了我逼宮了?”

“你……你……”

雍和帝指著他,話都說不出來。

“喊吧,父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外頭都是我的人,無論我是否能順利登基,今日你都走不出這裡。”

蕭成硯撫摸著這殿上的每一寸,笑道:“父皇,你將我當做繼承人培養多年,讓我為此努力多年,我沒有一刻敢懈怠,你疼愛蕭成翎,抬舉蕭回,不就是擔心我會威脅你的帝位嗎?既如此擔憂,又何必封我為太子?讓我多有期待,卻又一朝毀了我的念想。”

雍和帝臉色陰沉,“你就不怕今日事不成,朕滅你九族?”

蕭成硯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九族?九族是什麼東西?父皇,現在明麵上你也在我的九族之列。”

“你就不擔心你的母妃為你今日之私丟了命?”

蕭成硯笑得更大聲了,“那你倒是去殺了她啊,去啊,她活著,死了對我都毫無影響,父皇,你從來不是這樣的性子,死到臨頭還能陪我聊天,你在等誰?”

雍和帝驚歎於他的敏銳,如果,蕭成硯是他的孩子,他一定能做好這個皇帝,隻可惜,蕭家的江山,不能改姓。

“父皇,你在等俞辭,是嗎?”蕭成硯眼角帶笑,一副溫柔賢良的模樣。

雍和帝沒有回答他,他確實是在等俞辭,但也不僅僅是在等俞辭。

外頭傳來馬蹄和刀劍碰撞的動靜,直到屋內燃起蠟燭才慢慢靜下來。

“夜深了。”

蕭成硯開了殿門,抬頭看著那盞明月,隻是月光從未照在他的身上。

他看見了俞辭,和他身後的禁衛軍,以及他的私兵和城門守將。

俞辭被護在中間,凜冽的眸子直視蕭成硯。

“陛下呢!”

蕭成硯覺得好笑:“你都死到臨頭了,還在擔心我父皇呢?好稱職的一條狗啊。”

俞辭卻不急,他還在等人。

“太子殿下,你這是要逼宮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明顯嗎……我……”

蕭成硯話還沒說完,一根遠處的箭射來,穿過他的肩。

他忍著疼,將箭拔了出來,鮮血直流,他抬頭望去,借著月光看清了來人,他臉色一變,知道大勢已去。

裴霽策馬而來,他收到溫清影的信時,他便帶人回了京,駐紮在城外的山林裡,今夜看見城門大開,他便知道出事了,帶人迅速進了宮。

蕭成硯臉色鐵青一片,裴霽是怎麼入宮的?他沒有令牌,如何能進宮?

他不用問,看見裴霽扶著溫清影從馬上下來那一刻他便知曉了。

裴霽是沒有入宮的令牌,但溫清影有,是她,是她帶著裴霽入宮勤王。

蕭成硯苦笑,原以為今日是必勝之局,卻也敗在她手中,既如此,那便戰吧,他從來不怕死,也從來不會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