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城(1 / 1)

溫清影拉不起來她,無奈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麼呢?”

鬆顏意這才站起身,擦了眼角的淚。

“我年紀不小了,父親給我找了一門親事,但我不想嫁,我知道今日這些話,有些出格,但我想為自己爭一爭,我不想待在京都,我渴望上陣殺敵,為國爭光,”鬆顏意頓了頓,壓下喉嚨即將溢出的泣音。

“我自幼習武,參軍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心願,我為此付諸多年的努力,天不亮便起來練刀,我不想辜負自己,我想拜溫將軍為師,我想去邊疆,我隻求你,幫我問問,問問就行。”

溫清影想起前世,也是在這裡,那會她即將入宮,二舅母為她添妝,滿屋子沒有一個人有笑臉,她們都知道她不情願,也知道她沒得選,都替她難過。

二舅母哭得最傷心,她說她有個侄女,她最疼那個孩子,卻所嫁非人,婆母磋磨,丈夫眼瞎,年紀輕輕便鬱鬱而終,現在想來二舅母說的那人就是鬆顏意。

溫清影看著她,眼神縹緲,她透過鬆顏意看見了自己被困在宮牆裡的一生。

她沒有猶豫,拉著鬆顏意跑出去。

“花楹,讓人備馬車,我們要去軍營!”

溫清影第一次不顧形象的奔跑,她拉著鬆顏意,跳出了前世那些慘痛的記憶,掙脫綁在她身上的枷鎖。

直到上了馬車她才冷靜下來,見鬆顏意直勾勾的盯著她,溫清影掀開簾子欣賞窗外的風景,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隻是通紅的耳垂出賣了她。

“溫姑娘。”

“嗯?”

“謝謝你。”鬆顏朝她鞠了個躬,鄭重的道謝。

若是溫靜和答應收她為徒是最好的,若是不答應,她也願意在軍營裡當個小兵,就算被父親逮回去嫁人,她也認了,但無論是哪種情況,她都會感謝溫清影一輩子。

軍營在城外,離京都有些距離,路上顛簸,溫清影坐得難受,但還是忍了,輾轉許久,才到軍營,下車的時候感覺全身像是要被折斷了。

營帳裡

溫靜和正同幾位將軍商討西榮談和一事,便看見李元意掀了簾子進來。

溫靜和抬眼看他,“怎麼了?”

“外頭有人找你。”

“什麼人?”

“你自己去看。”

溫靜和無語,什麼人還值得她親自走一趟,但看李元意的樣子,來的人好像也不是能隨便敷衍的。

“今日就到這。”

說著,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直到在軍營外看見了兩個少女,才知道李元意為什麼是那個表情了,嗯,確實不是能隨便敷衍的。

她上前將兩人帶了進來,開口問:“你怎麼來了?也不知道帶幾個人保護你,萬一路上遇到刺客了呢?”

數落完女兒,才看向鬆顏意,“這位是?”

鬆顏意拱手:“溫將軍好,我是鴻臚寺少卿鬆顏尚榮的女兒,鬆顏意。”

說著,掀開衣袍跪了下來,“將軍,今日前來,實是為了參軍,也是為了求一良師。”

溫靜和問道:“鬆顏家的?參軍倒是可以,但是你爹娘答應嗎?良師的話,你看上我麾下哪個將軍了?”

鬆顏意避重就輕,不想回答前麵的問題,“我今日來,便是為了拜您為師。”

溫靜和挑眉,“想拜我為師?得先上擂台,同我麾下的將士們打一場,你可敢?”

鬆顏意點頭:“沒什麼不敢的,我既然是誠心來拜師的,便是做好打一場的準備了。”

“好!有誌氣,走吧,跟我去擂台,”溫靜和看了一眼女兒,“你跟你元意叔回帳裡,晚上再跟我回家。”

溫清影搖頭,見到李元意,她還是愧疚,李元意跟著溫靜和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她不僅懷疑他,還讓裴霽去查他。

“阿娘,我也想看看。”

比起待在營帳裡,她更想看看鬆顏意的武功。

溫靜和站在台上,看著底下躍躍欲試的將士們,朝鬆顏意招招手。

“這些,都是我們軍營裡武功較高的,你挑一個吧。”

鬆顏意掃視一圈,看見一個身量不高,但目光沉穩的男人,這個人看起來相貌平平,但有股肅殺之氣,她伸手指著李會,朝溫靜和喊道:“就他了。”

溫靜和有些詫異,但還是勸道:“軍中將士,同級彆的沒有一個打得過李會的,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鬆顏意搖頭:“不,想做您的徒弟,要有挑戰的勇氣和不俗的實力,今日無論輸贏,我都想試試。”

見她目光堅定,溫靜和也不再勸,隻同李元意站在台上看。

溫清影不會武,所以看不大懂,但也能看出是李會更勝一籌,在心裡為鬆顏意捏了一把汗。

溫靜和收了嘴角的笑意,認真看起了比試,鬆顏家那個還真有兩把刷子,她能看出來李會絲毫沒有放水,但鬆顏意也不落下風,能跟李會打成平手的,實在不多見,這個徒弟她收了。

比試自是點到即止,鬆顏意將刀橫在身前,擋了李會的最後一擊。

兩人下了擂台,朝他們走過來,鬆顏意滿臉忐忑的等待宣判,溫靜和輕拍她的肩,留下了她。

此時的滄州城外

溫清霖策馬趕到的時候,裴霽同蕭成硯正商議如何進城,兩人見到溫清霖都是一愣。

裴霽迅速上前,眼裡閃著緊張:“溫大人,您怎麼來了?”

溫清霖見他緊張的樣子,貼近他耳朵悄聲道:“阿寧好著呢,是彆的事情。”說著,繞過他,走到蕭成硯麵前:“見過殿下,臣今日前來,是來送聖旨,傳口諭的。”

“事急從權,聖上說,不必擺大陣仗接旨,”說著將手中的聖旨遞交給他,“聖上還說,滄州刺史陳培豢養私兵,罪同謀反,捉拿歸京,如有不服者,殿下可先斬後奏。”

“知道了,辛苦溫大人跑這一趟,留下喝杯茶吧?”

溫清霖搖頭:“不必,殿下與將軍忙碌,臣也不多叨擾,戶部還有些事宜未處理,便先走了,殿下留步。”

“那便不送了,溫大人慢走。”

“溫大人!”蕭成硯喊道。

溫清霖轉身出營帳的步伐一頓,回頭疑惑的看向他。

蕭成硯看著他,唇角勾起:“溫姑娘可好?大人可否代我向溫姑娘問好?”

溫清霖下意識的想去看裴霽,但還是生生忍住了,裴霽將手彆在背後,悄悄捏緊了掌心,蕭成硯這話是問給他聽的,他要跟他搶清清,蕭成硯是皇子,他要是用強……裴霽滿腹的擔心在聽見溫清霖下一句話時都化為了柔情。

他聽見溫清霖開口,聲音不算大,卻有力。

“勞煩殿下掛念,小妹很好,近日還得了一隻狐狸,愛得緊呢。”

“哦?溫姑娘喜歡狐狸?”

“許是因著友人所贈,所以格外喜愛,殿下若無其他事,臣便先行告退了。”溫清霖不著痕跡的瞟了裴霽一眼,才掀開簾子出去。

蕭成硯敏銳的察覺,溫清霖說的話和裴霽有關係,他側眸看著裴霽,許久,輕笑一聲,坐回主位。

“裴將軍,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該覬覦的,我希望你換一條路,換一種選擇。”

說這話的時候,蕭成硯是笑著的,聲音也依舊柔和,隻是透著一股凜冽的寒涼。

裴霽也不惱,他明白溫清影的心意,知道他們心意相通,相愛可抵萬難,他從小到大都學不會什麼是妥協,裴霽抬眸,對上那雙帶笑的桃花眼,一字一頓的說,

“無論是誰,都有選擇的權利,她不是物品,同樣也不屬於你。”

蕭成硯笑不出來了,他盯著裴霽,心裡盤算著如何弄死他,隻是現在不行,迦南城還要靠裴家,等邊疆穩定了,裴霽的死期也就到了,蕭成硯捏著手中破舊的平安符想,他有的是耐心,等得起。

裴霽不知道他心中的成算,指著輿圖問蕭成硯,“殿下,繼續吧?”

“嗯。”

蕭成硯心裡再不爽,也得先以國事為重。

“既然如今已有了聖旨,便可直接攻城。”

裴霽蹙眉:“攻城的話,豈不是要搭雲梯,又要搭進去多少條人命?”

“不攻城?那裴將軍有何高見?”

“殿下可否派人帶著聖旨進城談判,若繳械投降,則留其父母親人的性命,實在不成,再攻城。”

蕭成硯冷笑:“我們來的第一日不是便知道此計行不通?”

“此前是帶著剿匪的由頭,陳培借口山匪早已繳清,不需要朝廷帶兵入城,如今不同,豢養私兵證據確鑿,聖旨已下,如若再度抗旨不遵,便是株連九族的罪名,殿下隻要讓人告訴他們,凡是開城門繳械武器之人,留全屍,不牽連族人,城門自然能開。”

“裴將軍可有人選?”

裴霽沉吟半晌,半跪,“臣,自願請命前往談判。”

滄州刺史不敢動他,他去最為合適。

“準了。”

“謝殿下。”

城門外

將士們看著裴霽孤身進城,都拿著弓守在城外,城門慢慢合上,隔絕了視線。

裴霽進了城,城內極為蕭條,街上寂靜一片,滿地殘骸,城門緊閉,大雪封路,導致滄州百姓活活餓死在城內。

“帶我去見陳培。”

劉縉被派遣來接這位小將軍,不敢怠慢他,隻好帶著人往府裡走。

與滿目瘡痍的街道不同,陳培的住所極為奢侈,亭台樓閣坐落其中,光院中假山的琉璃就價值不菲,整座宅邸就四個字可以形容。

‘窮奢極欲’

越走近,裴霽心裡越沉,外頭百姓易子而食,裡頭貪官縱情享樂。

真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