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此舉為的是百姓,即便無法再站起來,父皇也會重用他。”
“我是擔心他無法接受。”
屋內瞬間沉寂下來,她們都沒有開口,傷不在己身,又怎會痛,再多安慰也不過是隔靴搔癢。
從公主府回去後,溫清影去了趟清風院,卻發現陳銣依舊守在院中。
他放下手中的劍,拱手行禮。
“姑娘。”
溫清影發現他眼下的烏黑,開口趕他回去。
“你該回去休息了,前幾日背著他不眠不休的趕路,昨日又守了一夜,再好的身體也是扛不住的。”
陳銣習武多年,即便再熬兩夜也不會垮了,他不好駁了姑娘的好意,隻是自己不守著難免有些不放心,回來時被刺客追了一路,他便不敢離開。
像是看出他的擔憂,溫清影柔聲勸慰:“放心吧,院裡我看著,再者這些護衛同你交接守著,你且安心去歇著。”
陳銣這才點頭離開。
溫清影看著他離去,轉眼看了幾眼守在院內的侍女和護衛,回頭囑咐花楹:
“近日府裡事情都要再辛苦你多看著了。”
“不辛苦,都是婢子該做的。”
“他們守在院子也累,一人賞二十兩銀子吧,包括你,你這些日子也是忙著,再給這些婢子做幾套衣裳,快到春日了,穿得鮮亮我看著也高興,料子從我私庫裡拿。”
“是。”
溫清影細細瞧著花楹,花楹不夠美,但勝在長得大氣,周身的氣度也好,不像婢女倒像主人家的姑娘,隻是不愛打扮,穿得略顯素淨。
“我記得前些日子鋪子裡的王掌櫃送來幾匹鮮妍的料子,你拿去做衣裳吧,你比較適合亮一點的顏色。”
“多謝姑娘,但是,姑娘上次賞的料子還有大半呢。”
“無妨,這批時興的你先穿。”
“是。”
溫清影看著花楹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身邊好像人手不太夠,花楹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得找幾個替她分擔一下。
正巧侍女過來送藥,身後還跟著少書,溫清影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我拿進去吧。”
那侍女看著她,有些猶豫:“姑娘……這……蘇大人畢竟是外男……還是讓奴婢端進去吧……”
溫清影一愣,隨即笑道:“無妨,我也略懂醫術,算是大夫吧,在大夫眼裡,沒有男女,隻有病患,”說著看向少書,“這邊人手夠,暫且不用你守著了,我有件事要勞你幫忙。”
“姑娘儘管吩咐便是。”
“幫我找幾個手腳利索的,我身邊缺幾個貼心的,要家生子。”
“是,姑娘。”
溫清影端了藥進去,蘇承依舊慘白著臉躺在床上,溫清影吩咐侍女將人扶起來,準備喂藥。
她舀了一勺,卻聞著有股極淡的不屬於草藥的味道,溫清影麵色一沉,驀的放下湯勺。
“今日這湯藥是誰熬的?”
“回姑娘話,微穎略通些醫理,昨日湯藥便是她熬的,隻是今日她身子不適,婢子便遣了書雅去熬。”
“去,叫書雅來回話,還有,將這碗藥的藥渣拿來給我。”
“是。”
茶玥心下了然,派了幾個媽媽去押了書雅來,自己則親自去尋了藥渣。
書雅隻著裡衣,被三個媽媽捆著,堵了嘴送來,眼眸含淚的被丟在地上。
溫清影蹙眉看向她,將一件大氅扔過去,蓋在她身上。
“我讓你們把人帶來,沒讓你們把她衣裳褪了,姑娘家的,好歹給穿件衣裳。”
“姑娘,不是奴婢們不給她穿,實在是她自己隻穿了裡衣,躺在小廚房裡偷懶呢。”
“我要聽她說話。”
“是。”王媽媽上前,將書雅口中的布拽了下來。
書雅邊哭邊磕頭:“姑娘,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就睡過去了,一醒來就被綁了過來,姑娘,我哪敢偷懶啊。”
溫清影歎了口氣,心下明白與她無關,揮了揮手,開口道:“給她鬆綁,拿件衣裳給她穿上,茶玥,藥渣遞給我看看。”
溫清影伸手接過藥渣,揉碎聞了聞。
有馬錢子的味道。
馬錢子是做牽機毒重要藥材,溫清影捏著手中的藥渣,沉思。
書雅一看就是被迷暈的,下毒那人扒了她衣物換上才能不惹懷疑的將藥碗端進院裡,她突然想起一張有些麵生的臉,迅速抬頭吩咐道:“將府裡的丫鬟都帶到院裡來,尤其是穿二等丫鬟衣裳的。”
說著走出房門,叫來守在院裡的侍衛:“紀寒,你帶幾個人把府門守好了,不許進也不許出,尤其是南門。”
“是。”
茶玥搬了把椅子出來,“姑娘,坐吧。”
溫清影剛吩咐完事情,便聽見外頭的呼喚聲。
“姑娘……姑娘,不好了……”
門外連滾帶爬的衝進來一個人影,臉色滿是驚懼,撲騰著差點撞到溫清影身上。
茶玥上前給了她一巴掌,“慌慌張張的作甚,衝撞了姑娘仔細你的皮。”
微素捂著臉,掉著眼淚,不敢再喊。
溫清影示意茶玥退下,溫聲道:“發生什麼了?”
“姑娘……微……微穎死了……。”
“什麼?!”茶玥一臉不可置信。
溫清影也微微蹙眉,微穎身子不適,茶玥才派了書雅去煎藥,如今書雅沒事,微穎倒沒了,好生奇怪。
“你且細說。”
“昨晚奴婢去找微穎,她說身子不適,讓我回去,我……便想著太晚了,確實也不該打擾她,今日本想著……想著拿了藥給她送去,叫了半天,她也不理我,我便自行推門進去了……一進去就看見她……她躺在床上,胸前插了一把刀……人……已經沒氣了……”
說著便坐在地上低低的抽泣。
溫清影敏銳的挑出了重點:“你昨晚去找她的時候,她給你開門了嗎?”
微素微怔,還是搖了搖頭。
溫清影猜得到,微穎可能昨晚便沒了,她是清風院的一等女使,有自己的房間,又靠近院牆,怕是昨晚護衛都守在外邊,沒人注意丫鬟的屋子,才讓刺客順著院牆進來,可能是發現蘇承身邊守著的人太多,便進了微穎的屋子等待時機。
待到幾個媽媽將府裡所有丫鬟都帶來,溫清影才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刺客殺了微穎,佯裝生病,不讓微素進門,等到今日,打暈了書雅,換上二等女使的衣服,將下了毒的湯藥送進清風院。
溫清影有些後怕,倘若她沒來,又或者晚來一步,這碗湯藥便進了蘇承胃裡。
先不說蘇承作為滄州刺史貪汙枉法的人證,就說一個朝廷命官死在溫家,都夠麻煩的了。
想著事情,溫清影的目光淩厲了些,“硯書,今日她跟著少書來的時候你也在,你見過她,你帶著人去找,要活的。”
“是。”
溫清影瞥了一眼還跪坐在地上的微素,未來得及開口,茶玥便將人扶了起來,溫清影看了她一眼,倒是個眼力見好的,處理事情也不拖泥帶水,她心下思索著將茶玥從哥哥房裡要走。
“茶玥。”
“奴婢在。”
“你去重新煎一碗,將爐子拿過來煎,以後每日的藥都在清風院裡煎,彆去膳房了,藥渣也都留著。”
“是。”
溫清霖回來時見滿院的人,又發覺妹妹臉色不大好看,心下不解開口詢問:“阿寧,這是怎麼了?門口也守著侍衛,出什麼事了嗎?”
“哥哥回來了,若非我今日回來得早些,又恰巧通醫理,蘇大人恐怕都上了奈何橋。”
“什麼意思?”
“我回來時,見端藥的侍女有些麵生,便沒讓她進屋,今日的湯藥有些問題,我讓人端了藥渣過來,裡麵有馬錢子的味道,馬錢子是做牽機毒的重要藥材。”
“剛剛哥哥屋裡的微穎也被發現死在屋裡了,我擔心讓刺客跑了,才讓人關了府門,加強了防衛。”
溫清霖怒極,又不想在妹妹麵前發火,省得嚇到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溫聲問她:“可抓到人了?”
溫清影搖搖頭:“已經讓硯書去找了,還沒回來。”
“微穎伺候我多年,又因著我的緣故命喪黃泉,好生安葬了吧,她爹娘那,多補償些銀錢,再將微穎每月的月錢按時送到她爹娘那吧。”
“都聽哥哥的。”
茶玥端著爐子和藥材進來,規矩的行了禮,“大公子。”
“姑娘,湯藥畢竟讓人下了毒,說不準爐子裡也有殘留,奴婢便擅自做主換了個新的爐子。”
溫清影讚賞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個細心的,我竟忘了這一茬,”說著從頭上卸下一把玉簪遞給她,“賞你了,這玉簪應該挺配你。”
“多謝姑娘。”茶玥也不推辭,少說話多做事,有賞賜便拿,才是聰明人。
不多時,硯書便拖著一個女子進來。
“姑娘……抓是抓到了,但是……咽毒死了。”
溫清影蹙眉,上前準備仔細看看,硯書卻退了兩步。
“姑娘,此人身上臟汙,又有血,姑娘離遠些,彆弄臟了手。”
“無事,放下來我看看。”
硯書隻好遵從,將人平躺著放了下來。
“姑娘吩咐得及時,我找到人的時候,她正準備翻牆出去,我同她過了幾招,剛抓了人準備卸了她的下巴,奈何她咬毒的速度太快。”
“不怪你,她本來就是死士,來京都便是沒打算活著回去的,就算活著也吐不出什麼消息來。”
溫清影看清了地上那人的麵容,的確是今日端藥的侍女。
“謀害朝廷命官,已經不是可以控製在府裡的了,送官吧,讓大理寺查查,說不準能找出些什麼。”
溫清影接過茶玥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