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丫頭,你回來啦!”
“這不是小遠家的閨女嗎?”
宋朝月吃完早飯出門,便有不少同村人跟她打招呼,他們待她依然如舊,親切而又熱絡。
“小月牙,好久不見!”宋朝月遠遠瞧見有一個人正在同自己打招呼,她眯著眼細看,卻也沒認出這人是誰。
那人走到宋朝月跟前,指著自己說道:“怎麼,不認識我了?”
宋朝月定睛一看,這個人不是她家隔壁的阿大叔嘛,怎麼如今穿得這般好了?
後麵跟這阿大叔聊了兩句,她才知道,原來阿大叔這兩年做了些生意,賺到了些銀兩,所以如今這衣著打扮才如此不同。
兩人說話間,宋父也從院中走出,重見阿大,他也是喜出望外。
兩人是一道長大的發小,不過宋遠考取功名後,二人便鮮少能見。
聽阿大叔說,今年他還在鎮上買了一處小院兒,撞見父女二人,說什麼都要邀請他們一家去鎮上參觀參觀自家的新房子。
宋父趕緊對旁側的女兒說:“去叫你阿娘和阿弟,咱們去鎮上阿大叔家。”
宋朝月跑進院中,發現阿娘出門去了,阿弟也不在。
事不宜遲,於是乎宋父決定就他們父女二人前往。
兩人坐上了阿大的馬車去往山白鎮,宋朝月一小輩在旁,也插不上話,隻能默默掀開車簾看著窗外。
沿途的風景還是沒怎麼改變,這條路還是宋朝月常與阿奶去鎮上賣茶葉的路。
越過一個山頭,宋朝月又見到了那個熟悉的村落,他們已經到了桃枝村。
她不由得想起了孟祈。
不是決定不再想他嘛!
宋朝月企圖將早已刻在心裡孟祈的模樣趕出去,可越想控製,回憶便越發來勢洶洶。
“煩死了!”她暗自煩躁著。
旁邊正熱絡聊著的宋父和阿大叔一下閉上了嘴,還以為宋朝月是在嫌他們聒噪。
阿大叔尷尬地撓撓頭,嗓門立刻小了,“月丫頭,那我同你父親小聲些。”
意識到自己的話被誤解,宋朝月忙解釋說自己並非說的是他們,隻是自己想起了一件煩心事。
可即便如此,宋父和阿大叔聊天的聲音還是小的許多。
馬車晃晃悠悠到了山白鎮上。
鎮上自然是比村子裡熱鬨許多,來自鎮周遭村裡的村民都在此處買賣貨品。
馬車停在城中一處小院兒裡,宋家父女二人一下馬車,便見到了阿大叔的媳婦兒,還有她家小女兒。
阿大叔的媳婦兒很熱情,見到宋遠和宋朝月,立馬放下手中的掃帚要去買肉給客人做好吃的。
宋遠客氣半天而不得,隻能由著她去。
阿大叔總共一兒兩女,兒子比宋朝月大幾歲,大女兒比宋朝月小兩歲已經出嫁,而今就剩下一個十歲的小女兒在家中。
阿大叔端來一碟花生米,要同宋父喝酒。
宋朝月覺得無聊,主動去找她家小女兒搭話。
這小姑娘正坐在一個小矮凳上,宋朝月也搬來一個小凳坐在她旁邊,溫柔地問她:“林林,你還認得我嗎?”
林林有些害羞,回她說:“我記得,你是我家隔壁的月姐姐。”
她認得自己!這叫宋朝月很是高興。
同林林說了一會兒話後,這小姑娘便同她又熟絡起來。
待在這家中實在無聊,宋朝月決定帶著林林出門逛一趟。
她同父親和阿大叔知會了一聲,便牽著林林出門了。
林林話不多,隻是偶爾主動跟宋朝月說兩句,其餘時間都是宋朝月主動同她搭話。
“林林,鎮上那家許記麵館還開著嗎?”
林林小臉皺著想了想,回說:“這許記麵館今年過完年便沒有再開了。”
宋朝月有些惋惜,這麵館從前是她最喜歡的地方。無論是在望村養病的兩年,還是之後每年回家省親,都會來這家麵館吃麵。
麵館也沒了,從前跟小步和阿奶在這裡的記憶也沒了。
林林偷偷抬頭觀察她,心思敏銳地她見月姐姐難過,道:“沒關係的,月姐姐,這鎮上又開了一家新麵館,不比許記麵館遜色!”
宋朝月笑著捏了捏林林肉肉的臉頰,昂起頭指著前麵,“那好,月姐姐便請你去那家麵館吃麵!”
林林一聽分外開心,牽著宋朝月往那家麵館走。
這麵館是新開的,味道確實很好。
不過沒嘗到惦念了許久的味道,宋朝月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鎮子不大,回阿大叔家的路上,宋朝月又經過了孤獨園。
這地方早已荒廢多年,爬山虎已經長了滿牆,牆壁隱有將要垮塌的跡象。
宋朝月在此處停住了腳步,仿佛又聽到了裡麵孩童的嬉鬨聲以及孟祈教他們識字的聲音。
想到自己從前每次來鎮上都會跑來這裡看,可是這麼多年,自己竟是未曾進去過。
這孤獨園的門被鎖著,從來進不去的。
可今天,她偏偏鬼使神差地推了一把,這被風雨侵蝕的鎖頭便這般斷掉,門被打開來。
在孟祈離開後,這孤獨園沒能撐過一年,便就此關閉,裡麵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們也不知去到了何處。
院子裡長滿了快及人高的雜草,宋朝月想進屋內看看,遂跟林林講:“你且在門口等我,我進去瞧一眼。”
林林乖乖點頭,就坐在進門的門檻上等著宋朝月。
宋朝月扒開叢生的雜草,進到堂屋。
堂屋內擺著一個書架,上麵的書泛黃得不成樣子,輕輕一碰便要掉渣。
宋朝月拿起一本還算看得過去的書,輕輕吹掉上麵的灰塵。
書頁已經殘缺,叫宋朝月對其名字不得而知。
她打開這本灰撲撲的書,翻了幾頁,發現上麵寫了一句話:吾心之誌,海晏河清,眾生安寧。
她的手頓住,片刻後將書合上,去到旁邊的廂房。
廂房沒有鎖門,裡麵擺著很多小床,是那群孤兒所宿。
宋朝月將這院中每間屋子都看了一下,又穿過那一大片雜草,牽上林林回去了。
進了阿大叔家,他媳婦已經在做飯了。
宋朝月心虛地看了眼林林,不知道自己一會兒該如何吃下這飯。
林林也知道這樣會被責罵,小聲地問宋朝月:“月姐姐,怎麼辦?”
宋朝月捏了捏她的手心,對她小聲說:“咱們一會兒多少吃點兒。”
林林點點頭。
阿大叔媳婦兒做了一桌子菜,宋朝月才將端起碗,便見她不停地往她碗裡夾著菜。
宋朝月麵上波瀾不驚,心裡卻叫苦連天。
她怎麼就嘴饞在外麵吃了一碗麵,可又不敢說,怕被父親責罵。
於是,她隻能將這碗如同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飯菜給吃下。
待到吃完,宋朝月感覺自己那些飯菜都快到了自己嗓子眼兒。
到了下午快回家之際,宋朝月仍感肚中不適。在宋父叫她回家,她站起的那一瞬,一下彎腰全吐了出來。
宋父嚇壞了,阿大叔一家也嚇壞了。
宋朝月捂著肚子不斷嘔吐的難受樣,可叫宋父擔心得不行。
他接過阿大遞來的一杯溫開水,拍著女兒的背給她順氣。
宋朝月以為自己吐完了,接過那杯水想要喝下,誰知杯子才到嘴邊,便又吐了出來。
見此情形,宋父趕忙拉著宋朝月去城中藥鋪看病。
阿大叔的媳婦兒也自責極了,還以為是自己做的飯菜不好,這才弄得宋朝月生了病。
宋朝月半躺在藥鋪的長椅上,這才虛弱地說出了原因。
阿大叔在旁邊無奈道:“丫頭,你說你在外麵吃了說一聲不就好了,我們又不會怪你。”
宋朝月慚愧地說道:“我這不也是怕浪費,辜負嬸子的嘛。”
幾個長輩俱是搖頭歎了一口氣,這傻丫頭啊!
藥鋪的老醫士給宋朝月開了幾副藥,又給她施了好幾針,這才叫胃裡消停了不少。
不過暫時還是不能回家,需再多觀察一會兒。
宋父覺得過意不去,不想再麻煩發小兩口子,騙他們說父女二人拿上藥後便回去了,況且林林一個人在家,叫夫妻二人趕緊回去陪她。
阿大兩口子走了,宋父一人在這裡守著女兒。
宋朝月躺在床上,喝下苦澀的湯藥後,臉色漸漸有了好轉。
到下午晚膳時分,她見父親仍舊寸步不離地守著,擔心他餓肚子,同他說:“阿爹,我腹中空空,想要喝點兒粥,你去給我買些,順帶你也吃點兒東西吧。”
宋父肚子恰巧叫了叫,中午那時女兒吐得直冒酸水,而今確實也需食些東西填肚。
他同那老醫士囑托了一句,便出門去尋餐館買粥去了。
宋父離開後,吐得脫了力的宋朝月沒人同她說話後,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然才將閉眼,便聽到一陣哀嚎。
“哎呦,你輕著點兒,我的腿啊!”
誰啊,宋朝月探出了頭,便見老醫士蹲在地上輕按著一個人腫如雞蛋的腳踝處。
她恰在此刻抬眼,正好就撞上了宋朝月探尋的目光。
宋朝月一下縮回頭去,自己閉眼靜聽那女子的慘叫。
終於,在聽那女子驚叫一聲後,徹底閉了聲。
她應當是骨頭錯位了,宋朝月這般猜想。
豈料下一刻,這女子便由身邊的仆從攙扶著單腳蹦了進來。
她坐到宋朝月旁邊,自來熟般地問道:“你是生了何病?”
宋朝月被她這般同熟人說話的語氣問得一愣一愣的,“我腹脹。”
那女子咂了一下嘴,不滿地盯著自己的腫脹的腳,“我是不小心把腳崴了。”
她煩躁地拍了拍額頭,突然轉身同宋朝月說:“我叫華清,你叫什麼名字。”
這就互換名姓了?
見她是個爽快人,宋朝月也同對方說了自己的名字。
華清聽罷,握住她的手,同她說:“咱們萍水相逢一場,也算有緣。既然互通名姓,往後便是朋友啦。”
這一場相遇,叫兩個女子都沒有想到,她們往後,成為了彼此如同親人般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