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吃(1 / 1)

殮骨(重生) 江卻扇 4445 字 9個月前

孟祈出門是有要事的,誰料又遇宋朝月。他淡淡點頭嗯了一聲算作回應,再沒說什麼,就這般離開。

“哎呀哎呀。”

他聽到了身後人狀似懊惱的聲音,愈發覺得這個女人古怪。不過也隻有那麼一瞬,另外一件事便奪走了他全部思緒。

金銀樓門口,迎來送往好不熱鬨。此處是笙歌城最大的銷金窟、歡樂所,隻要你想,便能在其中找到你所想要的樂子。

然許多人都不知道的是,這金銀樓還隱藏著一個偌大的後院。這裡分外靜謐,十幾個小院坐落其中卻並不相通,互相獨立,是個密談的好地方。

孟祈熟門熟路地沿著一條小徑走向了其中一座,約他前來的客人早已靜坐在內等候。

他推門而入時,不遠處的梨花木圈椅上正坐著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子。

“三殿下。”孟祈彎腰行禮喚他。

“孟祈,來,坐下吃飯,菜都快涼了。”這個被稱為三殿下的人行為舉止十分和善,瞧不出一點皇室子弟的樣子。平日也總是言笑晏晏,與孟祈那生人勿近的性子截然相反。

孟祈坐下拿起碗筷,兩人都不說話,就這般吃完了這餐飯。

食畢,三皇子褚臨找人撤下了碗筷,提起茶壺,給自己和孟祈各自斟了一杯。

孟祈雙手接過,輕道一聲多謝。

褚臨對此很是無奈,“你怎麼還這麼客氣,你的叔母益陽公主乃是我的親姑姑,咱們也算是親戚,何苦這般見外。”

孟祈扯起一抹笑,不置可否。

“最近你可有什麼新消息?”

孟祈搖了搖頭,“並無。”

“這麼多人死得不明不白,如今竟然連你也查不到更多的線索,這案子,看來是難了。”

兩人就在這個院子裡聊了許多,直到黃昏時分,褚臨才站起來,拍了拍孟祈的肩膀,“走,帶我去你家吃頓飯。我已許久未去拜見姑母,還有舒安表弟,我也需得看望看望他。”

他們從後麵的小院走了出來,其間遇到了許許多多相熟的人,孟祈都隻是點頭以示回應,反觀褚臨,跟每個人都能笑著說兩句話。

他這樣的人,確實比孟祈這種成天在刀尖上舔血、冷冰冰的人要更近人意、更受歡迎。

為了遷就褚臨,孟祈隨他一道坐上了他馬車。這車帳內不知熏了何香,引得孟祈猛吸一口,竟是覺得有些好聞。

“孟祈,我這表弟娶了新婦,那他這段日子瞧著可有開心些,身體可有好些?”

孟舒安的新婦?孟祈腦子裡浮現出了那張臉,想起今晨她將石子踢到了自己腳背上,想起她慌亂藏在身後那似乎是受傷了的手,還想起……

“不知。”

褚臨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他常年不著家,不知道也正常。

這一路上褚臨一直在熱絡地同孟祈說話,對方不時附和兩句,很快便到了國公府。

守在門口的侍衛見了三皇子,興高采烈跑進去府去通稟。

一時間,闔府上下都知道三殿下來了。

率先出來迎的是孟家女兒孟文英,她的皇子表兄很多,但是沒有一個人會像三表兄一般時常來看望父母親,關心她們兄妹。

也正因此,她的母親益陽公主最喜歡自己這個子侄。

褚臨是這家中被所有人都喜歡的貴客,而孟祈卻似乎無關緊要。所有人都走了,他冷落在原地,不過這樣的情形他也早已習慣,轉身準備離開之際,突聽身後一聲喚:“大哥!”

迎麵跑來了一個身著藕粉衣裙的女子,她笑得甜甜的,站在不遠處朝孟祈揮手。

“大哥,舒安想請你去逸仙築坐一坐,不知你現在是否有空?”

孟祈瞧著那張如燦陽般的笑臉,本欲拒絕的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來,心想確實許久未曾去了。細細算來,他已經快一年沒有邁入過他這二弟的院子了。

一進逸仙築,他就發現這裡好似有些不同了。院中央的棋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架秋千。原本隻有蔥鬱草木的院子也種上了不少花,五顏六色,如今正開得肆意。

孟舒安被廣德扶著站在屋門前迎他,見他麵色蒼白,如今已是春末,他仍穿著厚冬衣,孟祈沒忍住輕斥了一句:“快進去,彆著涼了。”

孟舒安眼睛彎得像月牙,笑眯眯說無礙。

兄弟二人在屋內說話,屋內燒著炭爐,十分暖和,宋朝月則坐在院中秋千上,閉眼感受著春時的和煦微風。

可風卻帶不走她的愁緒,她想泗水城了,想她那在城北一隅隻有兩進院的家,想家中的每一個人,每一處景。不知不覺,眼眶就濕潤了。

意識到自己又萌生出了脆弱,宋朝月睜開眼,在心中再三警醒自己在外麵不比得在家,無依無靠,要堅強些,休要軟弱。

於是她伸手擦了擦眼,手剛放下,就見逸仙築又來了客人,前頭那位自己則從未見過。

跟在那人身後的是孟文英,她試探著問:“文英,這位是?”

“是三皇子殿下,還不快快請安。”

宋朝月習慣於孟文英的冷言冷語,直接忽略,大大方方朝褚臨行禮問好:“見過三殿下!”

“不必多禮,你就是舒安的夫人吧,說來我前些時日忙,未能來你二人的婚儀,這是給你和舒安的新婚禮物。”

褚臨說出,從懷中掏出了一對色澤透亮的蝴蝶玉佩遞給了宋朝月。那塊玉一看便知價格不菲。孟文英一見,露出了些許鄙夷的神色,覺得三皇子送出這個東西簡直是暴殄天物,宋朝月也因其貴重推拒著不肯接受。

可無論怎麼說,這一對玉佩還是被硬塞到了宋朝月手中,她也隻得無奈說謝。

贈玉佩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然褚臨卻突然變臉,神情嚴肅地回頭看著孟文英,說她方才待自己嫂嫂無禮,要她道歉。

孟文英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最後在褚臨威懾下不情不願道了歉,然後生氣跑出了逸仙築。

宋朝月強忍著沒有笑,心說這沒禮貌的小丫頭終於有人收拾她了。不過卻不敢表現出來,甚至還故作大方地說:“文英還小,我這做嫂嫂的自是不能同她置氣的,還望三殿下也莫要生氣。”

聽著她說話,褚臨一時愣了神,他甚至有些逾矩,一直盯著宋朝月的眼睛,仿佛像從裡麵看出什麼東西。直到前頭有人一直喚他,他才如夢初醒一般進了孟舒安的屋子。

宋朝月被看得脊背發麻,覺得這三皇子好生奇怪。在褚臨進去後,就忙不迭進了自己的屋。

屋內乾乾淨淨的,還有一條長長的琴案擺著她自充州帶過來的跟了她十餘年的琴。

她皺眉坐在了琴案邊,陷入沉思。阿羅原本在清理窗沿,見自家小姐這般,雙膝並攏跪坐在她旁邊問可是發生了何事?

宋朝月緩緩扭頭看她,“你今日可有看見那宮裡來的三殿下?”

阿羅搖頭說未曾,不過聽府裡的下人說,這位殿下很好。

“很好?哪兒好?”宋朝月迫不及待地追問。

阿羅答不上來,隻說大家都說那人好,想必定是不會錯的,方才不還替小姐教訓了文英小姐嗎?

宋朝月點了點頭,好像是這麼回事,但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又不知哪裡不對。

在屋裡沒坐上一盞茶的功夫,她便餓得待不住了,領上阿羅要偷偷去逸仙築的廚房找東西吃。

說來這國公府待孟舒安還真是不一般,因著他身子弱,還特意請了一個廚子在逸仙築住著,每日給孟舒安變著法兒做飯吃,不用同孟家一大家子一起,宋朝月也因此受了益。

孟舒安口腹之欲不強,每日的吃食隻需果腹即可,讓請來的廚子覺得自己簡直無用武之地。

不過自宋朝月嫁進來,他總算有些忙頭了,今日夫人要吃這,明日夫人要吃那,他終於可以一展他苦練了二三十年的手藝。

宋朝月進了小廚房門,裡麵正蒸著包子,滿屋子的水汽混著一股撲鼻的麵香。

“許叔,今日又做了什麼好吃的?”

被稱為許叔的人就是逸仙築的廚子,他個子不高,臉肉肉圓圓,瞧著就喜人。宋朝月也很喜歡這個同自己父親年紀相仿的人,上次所做藥膳,便是他所教。

“夫人,今日我蒸了破酥包,馬上就可以吃了,您再等等。”

在廚房裡的人,最大的歡喜就是有人喜歡自己做的東西。從前無論他做什麼好吃的,孟舒安永遠都隻吃一點兒,雖然知道是公子身體不好的緣故,但他還是有些失落。

不過而今這院子來了女主人,她每吃都讚不絕口,讓許叔有了成就感。

約莫半炷香後,破酥包出爐了。

宋朝月心急,伸手就想上去拿,果不其然被燙了一下。

許叔笑了笑,從碗櫥中找出瓷盤,用筷子夾一大盤遞給阿羅,“阿羅姑娘端著,拿去屋裡給夫人吃,不夠再到廚房拿,籠屜裡的都還熱著!”

阿羅接過,主仆兩人高高興興往回走。

聞著撲鼻的香氣,行至半中途時宋朝月沒忍住用手拿了一個往嘴裡放,然方吃一口,卻撞上了外人。

她拿著包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過了半天,才從盤子裡拿出來一個,遞到眼前的那人麵前,尷尬道:“三殿下您也吃一個?”

褚臨被她這舉動逗得啞然失笑,伸手接過了熱乎的包子,毫不介意放進了嘴裡。

“很好吃,這好似不是笙歌城的做法。”

“是我們逸仙築的小廚做的吃食……”

兩人正說著話,恰逢此時,孟祈也從孟舒安屋裡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褚臨手中拿著的包子,莫名覺得胸悶。

宋朝月其實已經看見他了,想要問一問他吃不吃,不過他走得快,還沒來得及開口,人都沒影兒了。

端著包子回到房中,宋朝月的食欲也消減了大半。她心思敏銳,總覺得孟家的人除了孟舒安,都很奇怪,好像每一個人身周都籠罩了一層朦朧的霧,讓人看不真切。

她坐著轉了個方向,傾身向前麵對著阿羅,說:“咱們方才回來的時候,不是撞見孟祈了嘛,我怎感覺他表情有些不對呢?”

阿羅嘴裡還塞著包子,囫圇說不清話,“是麼…我,我沒覺得啊,大公子不是…不是一向都這樣嘛。”

算了,問也白問,這饞丫頭!宋朝月無奈閉眼,在心中將這事兒揭過了。

可另一頭卻也真如同宋朝月所猜測那般,孟祈確有異樣,不過,卻是為了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