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捂著臉，她沒料想到這個老王這個老頭子這樣烈的脾氣，正要發作，隻見老王抄起屋簷牆角下一塊推著的磚頭，大吼一聲往地上狠狠一砸，震天吼道：

“誰敢動我家孫子一根汗毛！敢再說我家孫子一句是非！我王瑞海就跟他拚了這條老命！”

眾人看著那磚塊，砸在地上裂做三塊，地上的磚也被砸出坑洞來，那女的被這架勢給鎮住了，隻得裝模作樣地撂幾句狠話：“好，你給老子等著！給老子等著！”，說這話時，一半氣一半驚恐，嘴巴都在發抖，走路一頓一頓地帶著孩子回了去。

老李兩口子忙勸慰老王消消氣，又哄散了孩子們，叫王儉跟著爺爺回家，李五一見壯壯還是低著頭站著，就指著孩子罵道：

“還不滾回去，就是你惹的事！”

“他惹什麼事了？！”何春見李五一這樣冤枉孩子，很是來氣，懟道：“彆人欺負就要打回去！不然長得這麼高個子，反倒被比自己小的欺負，那豈不是笑話！”

“你懂個屁！”李五一見長輩們都在，不敢發作，罵罵咧咧一兩句，自己回了去。

何春趕緊跟王儉說謝謝，誇他是個勇敢正直有擔當的好孩子！又回去給自己兒子洗了洗摔過的地方，把弄臟的衣褲也給換了。晚飯時間大家回來，也都誇王儉做得對。

夜裡唐蓮花見遠處斜對角的憶林飯店亮著燈，她估摸著老謝老婆應該是來了店裡，往年老謝老婆都是過年閉店那幾天，天天晚上要來店裡視察一遍，生怕少了什麼東西，出了什麼事情。

唐蓮花走過去，試探性地推了推飯店的大門，是虛掩的，整個大廳隻開了牆角一排的燈，唐蓮花環顧一周沒見著人，她聽見樓上有腳步聲，便趕緊走了進去，對著樓上喊道：

“謝家媽媽！是你嗎！”

“誰？！”老謝老婆被嚇了一跳，對著樓下一麵用電筒照著，一麵喊道。

“新年好！謝家媽媽！是我，唐蓮花！”

聽得是唐蓮花，老謝老婆便不再做回應，隻見她慢慢地把樓上都巡視好，才關了燈走下樓，見唐蓮花一個人在那裡站著，也不正眼瞧她，隻不情願地來了句：

“有何貴乾！”

唐蓮花看著老謝老婆，平靜而帶著微笑回道：“新年好！謝家媽媽！”

“謝謝！你也新年好！”老謝老婆冷冷地回道。

“你問我有何貴乾，我猜，你大概認為我今天來，是為了求你答應孩子的婚事。你錯了！謝家媽媽，我今天來，完全沒有半點這個意思！”唐蓮花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不可能會答應這兩個孩子的親事！你一定覺得，我女兒配不上你兒子！可是我想說的是，謝飛非常優秀，你很有福氣，培養了一個這麼有出息的好兒子！但是，我的女兒在我的眼裡，也同樣沒有半點瑕疵！是這世上頂頂好的女兒！她去到任何人家，都不會矮人家半截，配得上任何好人家！”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老謝老婆回道，語氣明顯和軟了些。

“簡單講，我今天是來跟你提出一個建議，如果你不希望這兩個年輕人結合，那麼從明天開始，我看好的我家女兒，讓她與你兒子再無半點來往，但請你，也看好謝飛，讓他不要再來找熊麗，一次都不要，永遠都不要！”說這話時，唐蓮花已經眼淚如注。

老謝老婆看著唐蓮花，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唐蓮花狠狠地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熊麗受過兩次刺激，一次是十幾歲的時候，被一個流氓差點玷汙，又一次，是她的初戀男友邱思遠的死，那一次，幾乎讓熊麗也跟著一起死了一次！帶她BJ治療的那段時間，你可知道我忍受了多少身心的煎熬，陪著她，守著她，那種在絕望中求希望的心情，你們沒有經曆過，不會知道！可我寧可她再瘋一次，再經曆一次……”

“蓮花！”老謝老婆打算她，說道：“各家有各家的煩難，我的孩子是個什麼樣子，我心裡清楚，實在不敢再指望他們有什麼大出息，能彆給我惹是生非，我也就謝天謝地了！你說我不了解你的心情，也不能完全這麼講，我家二女兒謝小霞，你不知道吧，肚子已經大起來了，可就這樣了，都還沒結婚，這兩天跟那男的回來小城過年，你說我看見了，是個什麼心情？！你說絕望中求希望，我對她，是希望都不敢抱了！你剛才說，讓我把謝飛給綁起來，讓他不要去找熊麗，我那兒子要是有這本事……，哎，蓮花啊，你不是不知道，連我，又何嘗有那本事，我那兒子，又何嘗有那樣的覺悟！你這啊，是給我出了個看似容易，可做父母的，卻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難題啊！”

唐蓮花聽著老謝老婆的話，沉默了，良久，她又擦了擦眼淚，默默地轉身往外走去，老謝老婆看著她的背影，心頭一股憐憫之情升起，她喊了句：“蓮花……”

唐蓮花背影停了下來，可老謝老婆又實在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說她不可能同意兩個孩子的婚事，這必將更傷了唐蓮花的心，她此刻忽然不忍了，但是要說同意他們結婚，這是萬萬不可能的，她對熊麗那漂亮的臉蛋，水靈的眼睛實在是喜歡不起來，更難以接受她複雜的過往，她腦子裡轉了八百圈，也沒得說出口的話語，唐蓮花於是默默地走出了店裡，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旅社裡頭劉玉娟帶著熊麗過來了，和小彭正說笑著，見唐蓮花來了，小彭笑著埋怨道：

“唐姐，你走開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哦，剛我還在樓上忙，樓下好幾撥人在前台等著問有沒有空房哦！”

“哦！”唐蓮花強恢複心情答道：“今年南下去廣東的民工都出來的這麼早麼？這才初二啊！”

“早的哦，唐姐！昨天我老娘到生產隊給我打電話來了，我問她家裡情況怎麼樣，我老娘就說要我趕緊找人給我兩個妹妹搞票，說今年票肯定難買，村子裡的年輕人以前不出去打工的，今年都說要出去，說有人準備初二一早就出去，結果真的哦！你看今天這火車站前頭，已經開始有不少人了哦！”

“搞什麼票啊，我們這裡這麼缺人，謝大姐那邊也缺，小彭啊，叫你兩個妹妹來我們這裡嘛！”劉玉娟聽了，忙說道。

“哎喲，劉姐，我老早就說了！可是她們兩個不願意，”小彭回道：“兩個小妹子，就想著去外頭看看，去外頭玩！”

“何苦咧！”劉玉娟說道：“受那份罪！這還是他們命好，有你這個能搞到票的姐姐，你看那些個搞不到票的，在火車站一睡睡好幾天的都有，買到的票，也都是裝牛的裝豬的車子，車廂裡連個窗戶都沒有，就這麼畜生似的被拉過去，就連排隊進站都快排得有幾公裡長了，被那些警察拿著竹棍子，像趕狗一樣！”

小彭立馬笑著挽著劉玉娟的手臂，說著好話，求著劉玉娟找人幫忙給她妹妹弄兩張去深圳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