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1)

風月誤 陸貳玥 3627 字 7個月前

都城最熱鬨的就是剛建起來的醉春樓,這裡斥了巨資,也不知道東家是誰,竟然這樣揮金如土。外行看熱鬨的人,湊在門口,每日看著裡頭鶯歌燕舞,聽著裡頭的曲兒,有人說,隻要你走到醉春樓的門口,那暖香就讓人腿酥了,人醉了,再不想走了。

身子都軟了,也都硬著。

這醉春樓是專程為了一個人設的,老媽媽將蘇雪霽從之前的那個小窯子裡帶出來,直奔了醉春樓來,她對蘇雪霽說,你日後,可是要有出頭之日了。

老媽媽滿臉堆笑,可蘇雪霽一點都笑不出來。她的腳還光著,沒有穿鞋,一串鈴鐺掛在她的腳踝,走起路來叮當作響。在這之前,她因為接待了一位客人,沒有順著客人的心願,臉上被賞了好大一個巴掌。

含著不肯落下來的眼淚,讓蘇雪霽更楚楚可憐。老媽媽捏著蘇雪霽的下巴,搖了搖頭,自歎道:“從前,怎麼就沒瞧出來,你這副動人的模樣呢。”

“如今有貴人要見你,要你在這醉春樓裡,將你捧成誰都想要成為的花魁娘子,你可願意?”

成為了花魁娘子,有許多的好處。不用看人眼色,自己想做什麼都可以,若是不喜歡,甚至也可以耍著性子選擇自己的客人。流水的銀子進自己的口袋裡,是這一眾女子中,能稍微有些體麵,附庸風月之事,也不會被人看輕的人。

蘇雪霽點了點頭,可是老媽媽沒告訴她,她要見的貴人,竟然是太子。

端坐在屋中的人,衣裳華貴,與外頭的那些客人不同。眼睛裡多的是算計和冷漠,看到蘇雪霽,眼中才有些虛假的笑意,邀請著她坐下,又毫不遮掩地打量著眼前的人。

蘇雪霽心中惶恐不安,又害怕惹怒了太子,便為太子斟了一杯酒,遞到他的手邊。

葉天逸喜歡這樣什麼都不問的人,他端了酒,沒急著喝,對蘇雪霽勾了勾手,讓她過來。

蘇雪霽當然要走過去,她還未坐穩,就被葉天逸掐著脖子,反轉著身子,跌落了葉天逸的懷抱裡去。

酒全都灌到了她的嘴裡,腳踝上的鈴鐺作響,蘇雪霽來不及反應,就被葉天逸從後頭按住了腰身。

葉天逸說:“蘇家,小姐,蘇雪霽,可是你?”

一句話讓蘇雪霽的心從頭涼到了腳,她不知道葉天逸此次來找她是為什麼,是要她死嗎?她轉過身來,想要從葉天逸的臉上得到一些什麼彆的東西,但是葉天逸沒讓她看。

“放心,我不是要你性命的,隻是你可知道,蘇家是被誰害的嗎?”

蘇雪霽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她咬牙切齒,渾身發抖地說:“當然知道,當今最得意的權臣,陸守仁。”

“巧了,我說我能幫你,你願意為我做事嗎?”

葉天逸對於蘇家當時怎麼被誣陷的,有一知半解,就差最直觀的證據。有人說,當時蘇家老爺,藏了陸守仁的一些罪證,始終都沒被陸守仁找到,這才讓陸守仁動了殺心。找不到證據,不如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蘇家的人隻剩下了蘇雪霽,因此葉天逸找到了蘇雪霽。

隻要聽到這個名字,蘇雪霽心中便充滿了仇恨,她如今淪落成這樣,被不知道多少的人欺侮,誰都能跨坐在她的身上侮辱她,如果她能將陸守仁弄死,如果她能替爹娘報仇。

“太子殿下,真的能將陸守仁置之死地?”

葉天逸收斂了手上的動作,他將蘇雪霽的身子轉過來,眸色中儘顯悲憫:“我和你,是一樣的。陸守仁,曾經也想要弄死過我,我能幫你,你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蘇雪霽知道的,父親臨終前,給過她一遝書信,告訴她這是很緊急的東西。就算是命丟了,這東西也不能丟,她即使流落至此,仍然將那些書信都藏在箱子下頭壓著。見過葉天逸後,她自己去尋了打開,裡頭果然是陸守仁的各種罪證,但她也知曉,此刻她不能將這東西給葉天逸,這是她的底牌。

她想要離開醉春樓。

蘇雪霽站上高樓,看著那些人發了瘋地一擲千金,她看到了同樣在人群中的陸守仁。

一看到陸守仁,她的心中便如同萬千刀紮,鮮血淋漓,人上鉤了,她便不能放手,她要陸守仁死。

葉天逸沒有騙她,葉天逸布下這些陷阱,也沒有打算給陸守仁留下生路。唯一有些變數的,是葉天逸對她的態度。

蘇雪霽從來就沒想過自己能真的回到從前,她的身子已經不清白了,流落到青樓之間,她唯一想要的是離開醉春樓,而後到一個誰都找不到她的地方,把這一切都忘了。這些天,她的手中已經有了許多的銀錢,足夠她後半輩子生活了。

但葉天逸,對她,總是似有若無地貼近。葉天逸的目光繾綣柔情,像極了醉春樓裡的那些客人,可是又和他們不同。

葉天逸說,等此事結束後,他可以將蘇雪霽收入囊中,助蘇雪霽擺脫這醉春樓。

蘇雪霽不願,她在葉天逸每一次假裝不小心的觸碰後躲開身子,她假裝聽不懂葉天逸所有的話。她知道,自己不算什麼東西,可葉天逸是太子。

她心中,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不能說出口。

她和葉天逸,也就揣著明白裝糊塗。

蘇雪霽想,若是實在不濟,她就委身太子,將自己的身子獻給葉天逸一次。她在太子醉酒的時候,這樣做過,她褪去了衣衫,帶著清脆的鈴鐺聲,走向葉天逸。她說:“太子,我的身子太臟了,但看著也潔白些,這是我能給得起太子的,若太子真的想要。”

葉天逸的眼中這時候隻浮現出一些難過,不似從前,總是交織些彆的情愫。蘇雪霽知道,太子的心不能猜測,太過複雜,她不願意多想,也不願意花心思。

她說:“等我助太子成事後,我便會離開,多謝太子厚愛。”

“罷了罷了,”葉天逸笑了,他將蘇雪霽的衣裳攏上,對她說,“這本來就是郎情妾意的事情,你若不願,那就算了。”

本來葉天逸以為,蘇雪霽隻是不相信情愛,可是他沒想到,蘇雪霽的心中還真的藏了一個人。

這人不是高官顯貴,隻是尋常人家,甚至是尋常人家都不算的小木匠。

這小木匠和蘇雪霽,倒是郎情妾意,你來我往之間,蘇雪霽有葉天逸沒有見過的模樣,葉天逸想,若是蘇家沒有出事,蘇雪霽便是這樣的吧。

可那個小木匠是個麻煩,是個累贅,動情之人是會礙事的。葉天逸多少次在蘇雪霽的房中,看著蘇雪霽在樓上偷偷瞧著在下頭,要給她贖身的小木匠,心中無比憤怒。

酒盞被摔在地上,蘇雪霽被驚得一回頭,她看到了葉天逸臉上的怒色,便明白了緣由。她關上了窗子,什麼都沒說去收拾了那些碎渣子。

她才撿起來一片,手就被葉天逸握住,她被葉天逸拉到麵前去,手中握著的碎片還不由得緊了緊。葉天逸冷笑道:“怎麼,為了樓下那人,你是要自儘?”

“蘇雪霽,人這一生不能被風月相誤。”

“知道了,我會和他說清楚,斷掉這一切。”蘇雪霽明白葉天逸話裡的意思,葉天逸不高興她和方知念見麵,他發了瘋的嫉妒,又輕蔑看不起方知念。

“你知道什麼?”葉天逸還沒鬆開手,他嘴角上揚,就逼迫著蘇雪霽開口說話。

“明日,我會和他見一麵,告訴他過去的事情,是過去了。蘇雪霽死在了那個蘇家,而站在他麵前的人,並不是過去的那個蘇雪霽,她不喜歡方知念,以後也不會喜歡方知念。”

“最好是如此,蘇雪霽,你彆忘了你父母之仇,彆忘了你是要讓陸守仁死的。”

往事不可追,蘇雪霽徹底回不去了,遇見方知念是一個錯誤,蘇雪霽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有結局。葉天逸很是滿意,他輕輕握住蘇雪霽的腳踝,他將手中的一杯酒,從蘇雪霽的身上,慢慢倒下去。

葉天逸說:“今日我有興致,想要多喝幾杯酒,不知道蘇姑娘,想不想要多陪幾杯。”

蘇雪霽看著那已經空了的酒杯,咬著唇,不能拒絕,隻能承受。

鈴鐺晃了許久,桌子上的酒瓶歪歪斜斜的,終究是把酒喝完了。蘇雪霽渾身疲憊,她穿好自己的衣裳,後半夜才得了空起身,看著天上皎潔的月亮。夜色寒冷,裹著那樣潔白的月亮,但是蘇雪霽,卻不是那一輪明月。

蘇雪霽是暗夜裡的一顆星星,她轉過身,看著空空蕩蕩的床鋪,她知道的,太子身上,多的是算計和欲望,太子什麼都想要得到。

她閉上眼睛,好像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蘇家。地處江南的蘇家,有一個很大的庭院,那裡有假山池沼,她少年時,就喜歡躲到假山裡頭去玩,也是在那裡,她第一次見到方知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