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月聽聞這話如同五雷轟頂，她拉住陸秋綰的手，力氣也用得大，她說：“你和墨許允，親了？”

陸秋綰赧然一笑：“姐姐，他說今日很是開心，見到了許多我的家人，他說他喜歡我，和我是一家人了。我遲早都要嫁給他的，早親和晚親一會兒，這有什麼區彆嗎？”

有區彆的，江枕月的手更著了力氣，她聽到陸秋綰吃痛，疾呼喊痛。隻有陸秋綰心情好了，才會喊江枕月姐姐，她牙齒都咬緊了，對江枕月說：“姐姐，好痛啊。”

明白自己的失態，江枕月鬆了手，她搖頭：“陸秋綰，你們還沒有成婚。”

墨許允那話裡的意思，他今日見到了想要見到的人，可是江枕月知道，今日陸守仁是墨許允的父親見的，而墨許允隻見到了陸秋綰和她江枕月。

這藏都不藏的，陸秋綰為何就是聽不出來呢。

陸秋綰聽聞江枕月這樣說，心中有了不悅，她撇著嘴看著江枕月：“我好心好意喚你一聲姐姐，怎麼你竟不為我開心嗎？”

“不是不為你開心，我更希望你好，”江枕月緩緩說道，“按著規矩體統，不成婚一日，那麼他是否真心，是否一心向你，都是變數，我不願看你真心錯付。”

“說到底，我們還是很像的，秋綰，有時候我看見你，就像是看見了我自己。我已經錯過一次了，因而我不想要讓你再行差踏錯。”

“和你很像？”陸秋綰歪著頭，似乎很感興趣。

“城中紛紛揚揚的傳言，說我和一個人私奔過，是真的。”江枕月將過去的傷疤都揭開來給陸秋綰聽，給陸秋綰看，她將自己的真心輕描淡寫地蓋過去了，她永遠記得私奔路上，寒雪滿天，她是如何從懷抱著希望到絕望的，她的過去是個錯誤，是許多的遺憾。

陸秋綰靜靜地聽了，她從前也是聽過一兩句閒話，說江家的小姐竟然是個專情之人，竟然能為了心中所愛，背棄家族私奔。從前她隻是覺得這些是話本子裡的故事，並沒什麼稀奇的，直到她聽人說江家的姑娘張貼告示，親自斷絕了和曾經心愛的人的關係。

她從前不知道沈輕侯竟然是這樣怯懦的人，她為江枕月感到不值，她說：“姐姐，你和沈輕侯的事情，走到如今，是沈輕侯不行，而我絕對不會踏入那樣的結局。姐姐，墨許允不是怯懦的人，他是堅持著要娶我的人，你彆擔心。”

“我陸秋綰發誓，若是墨許允背叛我，對我不好，那麼我也不會怨恨，也不會來責怪姐姐。我要為我自己賭一次，我相信墨許允。”

“所以，你就算是賭輸了，也無怨無悔是嗎？”

江枕月看著更加堅定著決心的陸秋綰，自知已經挽回不了了。她本想用自己的悲劇，警醒陸秋綰，可陸秋綰總覺得自己會是最幸運的那一個，不會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祝福我吧，姐姐。我娘親走了，可我的娘親跟我說，讓我信你，父親對我說得上來是好，也不算好，我也不能一直依賴他，所以姐姐，我隻有你能說說知心話了。”

“你陪著我出嫁吧，看著我從陸家這個地方走出去，看到走到我想要的前路吧，好不好？”

江枕月很想要說不要，可是她不能說出口。陸秋綰將她架在了很高的位置上，陸秋綰用最滿懷著期待的眼神和目光看著她，好像隻要江枕月拒絕，陸秋綰在這個世上就沒有了親人一般。

女子出嫁，是終身大事，不能沒有人祝福的。

可是江枕月多麼想要告訴陸秋綰，不會的，你嫁過去沒有光明燦爛的前路，你會痛苦，會無比後悔今日的決定。可是江枕月要是說出來了，隻會毀了陸秋綰，隻會讓陸秋綰叛逆心四起，更加堅定地選擇墨許允。

她上一世，也是如此，她那時候也相信，隻要自己能逃出江家，就能有廣闊的天地，就能和沈輕侯永遠在一起了。

江枕月眼中都是淚水，她含著沒讓淚花落下來，她的手輕輕撫摸著陸秋綰的臉頰：“若是來日有任何痛苦或者難忍的事情，一定要來告訴我，一定要來找我，不要自己扛。”

“我會看著你出嫁，希望你過得更好。”

這也是江枕月唯一能為陸秋綰做的事情。

看著陸秋綰雀躍離去的身影，江枕月隻覺得有一塊石頭壓在自己心口上，她根本喘不過氣。

溫霽雲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他就站在門邊，靜靜地看著落淚的江枕月沒有上前。他雙手抱胸，等到江枕月的淚全都流儘，等到日頭西斜，等到江枕月抬頭，他才開口。

“你好像，很難過陸秋綰的出嫁，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隻覺得，墨許允不是什麼好人。”哭過的江枕月，梨花帶雨的麵龐讓人憐愛，讓溫霽雲心痛。江枕月找出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定定地看向溫霽雲。

“墨許允出了陸府後，有什麼異常嗎？”

“他開始打聽你的消息，我在門口送他和他的父親，他特意問我江姑娘你喜歡什麼。”溫霽雲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嗤，他看不上墨許允的行徑。

溫霽雲覺得江枕月很會看人，墨許允的確不是什麼好人，會見異思遷，會心存雜念。

“那你如何說的？”江枕月早就料到，她這樣問，不過是想要再次證實自己的想法。

“我說，江姑娘喜歡我，讓他彆費力氣花心思了。”

溫霽雲這話並不像真話，江枕月當然是不信的，她想溫霽雲說出這句話來，想必是有些吃味的。墨許允提及了她，這讓溫霽雲不高興了。

思緒未轉，溫霽雲問江枕月：“總是有許多人喜歡江姑娘，這可讓我如何是好呢？”

今日他是防住了墨許允，可來日呢，他能擋住多少人？

“但還好，江姑娘說誰也不喜歡的，江姑娘可要做到。”

江枕月被溫霽雲的話噎住。

這一次來溫霽雲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也許是顧及到了江枕月心中還難過，他略站了站就走了，在他邁開腳要離開的時候，溫霽雲聽到了江枕月叫住了他。

江枕月說：“綠豆糕，很好吃，謝謝。”

溫霽雲心中本來還有的一絲不悅，在江枕月說完這幾個字後，一掃而空。他也覺得荒唐，怎麼江枕月尋常的一句，就能將他的情緒左右。他沒說什麼，隻是轉過頭，略微勾了勾嘴角，便轉身離去。

日子過得飛快，江枕月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看著陸秋綰被一頂轎子抬到另一戶人家，她看著陸秋綰臉上幸福的笑容，看著陸秋綰決絕不留戀地轉身，看著陸秋綰放下轎簾，她在心中祈禱念想，但願這一見，不是最後一麵。

許霜清自然是沒有來的，她本就不滿江枕月順應著陸守仁將這門親事應承下來，對江枕月心存積怨。雖然婚儀這些許霜清也都儘心安排，但這也不過是為了顧及陸守仁的麵子。

許霜清覺得江枕月根本不愛老爺，江枕月不過是年輕漂亮，不過就是暫時讓老爺歡喜著，能說上兩句話。日久見人心，夫妻到底還是要原配最好的，隻有她為來日墨家是否會成為陸家的累贅擔憂，她為老爺的前程操心了心思，而江枕月做了什麼呢。

江枕月隻是看了一場婚儀，看了一場熱鬨。

許霜清不來，她自以為是拿捏住了江枕月，但這也讓江枕月覺得自在。陸守仁沒有多停留，隻是看著陸秋綰的轎子消失在街角便回去了，剩下江枕月仍然悵惘地站在陸府的門口發呆。

熱鬨散儘，江枕月聽到有停在她身邊的腳步聲，她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溫霽雲。

她不想說話，也讓溫霽雲陪著自己發呆。

還是溫霽雲開的口：“心很痛吧，看到她走向自己以為的幸福，明知她也許會痛苦，可是無法勸阻，無法攔住，很無力吧。”

“是不是，也看到了當初的你？”

溫霽雲比江枕月想象中的還要了解江枕月。她沒否認，她點了點頭：“她比我風光，我的終身大事，不能自己決定，草草了事，沒有風光。她至少，還會有一瞬覺得自己是美夢成真了。”

“溫霽雲，我想到了我成婚那日，我娘也許也是我現在的這般心情，想要抓住我，卻怎麼都抓不住我。”

“陸秋綰會比我過得好嗎，她會得償所願嗎？”

明知道結果是不會，但是江枕月仍然想要騙一騙自己。

但溫霽雲並不會給她這樣的希望，溫霽雲說：“醒醒吧，江枕月，這是她的選擇，這是她的命。”

江枕月覺得溫霽雲太過殘忍了，隻有親曆過才知道此刻她心中的難過，她說：“溫霽雲，你還是不懂，因為你永遠都不會有這樣的感受。”

“那你又怎知我沒親曆過，不懂？”溫霽雲苦笑著，早在江枕月出嫁的那一日，他就感受過了這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