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要準備春日宴,說是春日宴,不過是想要結交大臣。前些日子因為血光之災的預言,因為遭人算計,陸大人忙活了一陣,終究還是沒有找到什麼證據。
官官相鬥無非就是利益,眾人因為利祿而來,敵是友,而友也可以是敵。是溫霽雲提議的法子,說陸大人位高權重,舉辦春日宴同樂,寓意著陸大人有福與同僚共享,心中都有諸臣。
而這樣的推杯換盞間,是誰對陸大人有異心,算計陸大人,也可以從中試探。
陸大人聽後大大讚揚了溫霽雲的法子好,話音一落,陸守仁又看向溫霽雲:“你怎麼會有這種巧思,想出這樣的法子呢?”
“陸大人,我高中狀元後本以為有一番作為,可最後在宦海浮沉了幾年,吃了許多的苦頭,但也不是白吃這些苦的,至少能為您出謀劃策。”
陸守仁聽後並未動容,隻是思量,許久後他說:“霽雲啊,你也知道這當官不易,你當真隻甘心在我麾下嗎?”
“當官未必好,但當官也有當官的好處。從前我一腔熱血,可是終難實現,那麼求取錢財,及時行樂才是人間正道。陸大人,當官的滋味我已經忘卻了,可是醉生夢死遊樂人間的快樂,卻時時刻刻在我眼前。”
有人求權,有人求財,不過都是在這個世間活下去。
陸守仁吩咐下去,這春日宴,一定要好好操辦。因這一句話,陸府上下人人都動了起來,大肆操辦。這樣的動靜,就連江枕月都感受到了,她在屋中放下手裡的書,看著外頭的人來人往。
芳菲也在看熱鬨,時不時還會和江枕月念叨兩句。
“小姐,這陸大人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找來的這些好看的花,都開得這樣的好,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陣仗的呢。”
陣仗再大,那也是勾心鬥角的熱鬨,江枕月搖了搖頭,並不為能夠看到眼前的景象而興奮不已。她心中思慮著,這樣的場麵想來,應該是溫霽雲在著手辦著吧。
溫霽雲這些日子都沒有來找她,她落得了個清閒,但是心裡也空落落的。江枕月不知道怎麼描繪自己心中的這一份奇怪的情愫,明明從前溫霽雲來的時候她擔心,而此刻溫霽雲不來她還掛念。
她不能這樣的,不能被溫霽雲牽動著自己的情緒走。
正在這時,外麵有小丫鬟來通傳消息。
剛剛還說不能被牽動著情緒的江枕月即刻抬頭,看到來人並不是溫霽雲身邊的人後,又在心裡蕩漾開一大片失落。
是大夫人身邊的人,笑著說春日宴要讓江枕月參加,還送來了剛折下來的花,這算是春日宴的邀請信函了。
“替我謝謝大夫人,”江枕月對著芳菲點了點頭,“屆時我一定去。”
芳菲明白江枕月的意思,從懷裡掏出了細碎的銀兩遞給了小丫鬟,接過了小丫鬟懷中的花。
小丫鬟看到銀兩,眼睛都亮了起來,嘴巴也都甜了起來對著江枕月淡淡地笑了:“小夫人萬安,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退下了。”
“這春日宴,是府中上下的人都會去是嗎?”
“是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會參加,屆時陸大人在前頭宴請官員,您也不用擔心,所有的家眷都隻會在後院賞花玩樂。”
江枕月帶著笑意讓芳菲把人送了出去。
那麼到時候溫霽雲也會在前院忙碌,她需要做的是保護好自己,在後院不惹是非,靜觀其變。如果能從那些家眷口中再探聽一些消息,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有著事情掛念,日子過得也快,春日宴很快便來了。這日江枕月早早起來,芳菲為她梳妝,今日春花爛漫,府中也有很多的女子,江枕月不願意做最爭輝的那一個,自然打扮也就素淨很多。
隻著粉黛,在臉頰撲了一些粉,含了一口口脂,便算作結束了。隻是她習慣性地將頭發半梳起來,斜插一根發簪,幾縷碎發散落在鬢間,讓江枕月看起來還如嫁時候的模樣,清澈出塵,猶如天上一輪明月。
江枕月的名字也是因此得來的,小時候便有人說她如明月一般皎皎,江枕月小時候也喜歡指著天上的一輪明月,告訴旁人,那就是她。可她長大後深陷泥潭,在和沈輕侯私奔途中,在後來被抓來陸府,無數個寂寞的夜晚她臨窗看著月亮,才明白成為一輪月亮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
明月潔白,可是也是在夜色之中,被黑暗包圍,不見光亮,像極了她的一生。
再後來,江枕月便沒再看過月亮。
江枕月早早便落了座,她和那些女眷不一樣,來了便靜靜地待著,也不與人攀談。這後院的家眷中,還有許多前廳大臣的妻女,他們自然相熟,瞧見了陸府有一位剛嫁過來的小夫人,好奇的目光都寫在臉上,都在悄悄打量著她,誰也沒有敢上前和她說話。
好像這陸府隻有這一位夫人,再無旁人一般。
大夫人許霜清討厭被人忽視,她看著江枕月的臉冷了下來,小丫鬟遞過來的酒也不高興喝,摔在了桌子上。
這一動作大,二夫人周知念和在她一旁的陸秋綰都聽到了,江枕月也側目看向許霜清。
江枕月自然知道大夫人為什麼生氣,她不能勸,也不想要勸,隻是低著頭。這時候周知念來打了圓場:“大夫人是不喜歡這酒嗎,要不要讓下人給您換一壺?”
“我不喜歡這酒,可老爺喜歡這酒,難不成我還能替老爺把酒給換了?”
眾人聽後有的掩麵私語,有的也淺笑不言,這許霜清說的是酒,但也不是酒。周知念很快回量過來,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是啊,咱們婦人的喜好又算得了什麼呢。”
大夫人冷眼譏諷,二夫人中立不幫襯,剛過門的這位小夫人不受待見,原來外頭說的這些閨閣見聞竟然都是真的。
江枕月自然也知道許霜清說的不是酒,是她,她皺了皺眉,看著四下已經傳開了的竊竊私語,猶豫著還是端著酒杯敬了許霜清一杯酒:“大夫人,春日正好,眼下陸大人在前頭忙著,後院的酒不好,您也多擔待,莫要生氣。”
“哦,你也知道老爺這些天忙碌,他是為了什麼忙碌,你不愧疚?”許霜清看著江枕月低頭,將酒杯低至自己的麵前,她心中高興,但是麵上仍然要強。她這些天來對江枕月的意見很大,她知道就是江枕月拒絕了老爺的同房,甚至弄傷自己,給老爺招惹來了血光之災,才讓老爺仕途不順。
這天底下竟然能有這樣敢抗拒老爺的人,她嫁都嫁過來了,這不算是欲擒故縱是什麼?許霜清越想越生氣,越來越覺得江枕月給她敬茶那日自罰去佛堂,也隻是為了博得老爺的同情和可憐。
越是得不到,便越是能夠激發一個男子的占有欲望,許霜清覺得這江枕月就是狐媚子。
江枕月忍著這莫名而來的指責,周圍已經有女眷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裡去,將她在閨房中留不住人,不受人待見的惡言惡語都傳播開來。江枕月不喜歡被人如此誤解,折辱名聲,執拗的勁頭上來,她和許霜清四目相對。
不卑不亢的江枕月沒有半分退讓,對著許霜清笑道:“我並不懂得如何做官,也沒有那個能耐影響陸大人的仕途,大夫人有些高看我了。”
江枕月此話一出,倒是將那些流言碎語都壓製住了,在席間的眾人都是有頭有臉的正房夫人,還有出閣或是未出閣的千金小姐,誰都沒能想到這樣平妻身份不受人待見的江枕月能駁斥大夫人許霜清。
這樣身份的人都能目無尊卑,可還了得?來日她們府中若是也出了這樣的人,那可如何管教呢?與其說是其他大臣的夫人氣不過許霜清受氣,不如說是她們為了以後自己立威,其中一位大臣的夫人,站了出來。
“你怎麼能對著你家大夫人這樣說話,平日裡江家沒有教你如何行事嗎?麵對正房夫人,應該恭敬,說什麼你就聽著,難道還說錯了你的?”
江枕月看著眼前的人,她記得著這位夫人,她的夫君不過是一個見風使舵的小官,能夠來這春日宴也不過是仰仗著關係,舔著臉來的。她見過這位大臣登了江家的門,隻為了結交她的父親。
上一世這位夫人被她的夫君嫌棄,以善妒名義休棄了。雖然江枕月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她看著眼前猖狂得意的人,大概也能猜出幾分。容不下旁人的人,心懷惡意,最後都沒有好下場。
江枕月不和她多言,隻是冷冷對著這位夫人笑。
這樣的宴飲最是無趣,江枕月知道,許霜清在這樣的場合不給她留麵子,那麼在座的其他夫人都不會高看她,隻會認為錯的都在她。
“你們可不知道啊,這位江家的姑娘可是厲害著呢,勾引了老爺不說,我已經讓她進了陸家的門,可是她又裝什麼貞潔烈女,還劃傷自己的身子,給老爺招致血光之災,存了心要害老爺的前途呢。你們說,我這樣教導她,可不是為她好嗎?”
天哪,竟然拿有這樣歹毒不識好歹的人,竟然不為自己的夫君著想,果然當不了正房原配,還有臉當平妻。
陸秋綰在一旁聽著這些夫人的言論,心中怒氣上升,她要站起來辯駁幾句,卻被自己的娘親拉住。她不理解為何自己的娘親要她和江枕月交好,又要在這時候不讓她幫江枕月。
是呢,你看看有誰是嫁了人的,還敢不把頭發盤起來的。這樣鬆散發髻,難不成是為了讓家中其他的男子也神魂顛倒?
對啊,或許她就是這樣想呢,隻有未出閣的女子才能把頭發放下來,她把頭發放下來,自然是想要告訴府上其他人,她還是清白的身子,可以招惹呢。
忘卻了這一點,是江枕月的疏忽。她雖然有著嫁過來的名義,但並未圓房,她並不覺得自己是為人妻的人,自然也忘卻了這樣的場合自己應該把頭發梳上去,這才叫這些斤斤計較的夫人抓住了把柄。
見眾人圍攻,芳菲乾著急,她要言語,被江枕月按下。
她都不能在這席間多言,芳菲自然更不能。
這席間的每一張俊秀臉龐,她們打扮得越是招展越是被這後院囚得太深,忘了自己,江枕月根本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