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蓋頭被人掀開,江枕月眼疾手快,手握住刀就刺過去。手腕被人握住,江枕月吃痛,對上的卻是溫霽雲的眸子。
“怎麼是你?”江枕月皺眉。
“不是我,那江姑娘要行刺誰,陸大人?”溫霽雲鬆了手腕的力度,江枕月手中的刀也隨之掉落在地上。
芳菲嚇得立刻去撿,被溫霽雲製止。
溫霽雲彎腰撿起了那一把刀,仔細撫摸著刀柄上的紋路,嘴角微微牽動:“我沒想到江姑娘這樣厲害。”
江枕月看不懂眼前人到底是要幫她還是不幫她。溫霽雲將她束之高閣又棄之如敝屣的行徑實在荒唐,江枕月試探著想要答案。
“嫁人前,溫大人答應過我的,要許我一生清淨,自由地活著,大人忘了?”
“我何嘗答應過你?”溫霽雲聽笑了,“江姑娘說對陸大人沒存彆的心思,可方才不也是要行刺陸大人嗎?”
先是讓自己名聲清白,又與陸大人相見,萬般推辭最後嫁入了陸家,就是為了刺殺陸大人?
“是誰指使你的?”
“溫大人出爾反爾,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江枕月按住要發作的芳菲,她不能說溫霽雲是如何在送聘禮那晚忽然來找她的,芳菲在這裡,不能反駁,看起來就是理虧。
“江姑娘也沒按著我說的,佯裝來葵水,反而選擇了激進的法子,江姑娘何曾信我?”
江枕月明白了,溫霽雲目光探尋,還是在試探她的底細。她歎了一口氣,讓芳菲出門守著。
“溫大人到底不信我。”
“江姑娘總得拿出一點誠意來,讓我相信。”溫霽雲麵帶笑意,一字一句說。
“今日江姑娘自己決斷,不聽我言,江姑娘才是不信我。”溫霽雲說完很是委屈,他似乎要坐下來,將桌上的酒倒了一杯,細細品著。
江枕月心中疑惑,溫霽雲雖然是陸大人身邊的紅人,可是新婚之夜怎麼能夠這樣光明正大地進來,還要喝一杯合巹酒?
這樣的僭越,似乎根本沒把陸大人放在眼中。
“溫大人,您這樣進來,外頭的人不會說什麼嗎?若是讓陸大人知道了……”
“陸大人有事,來不了。正巧了,也是陸大人讓我來看看江姑娘虛實,若是我將今日行刺之事告知陸大人,江姑娘想想你將會怎麼樣?”
會萬劫不複,會活不成。
江枕月心中慌亂,溫霽雲這副看好戲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怎麼願意幫她。她若是慌張了,恐怕沒有底牌,她收起那一抹慌亂,故作鎮靜。
“陸大人成婚之夜,定然是事先調開所有事務,溫大人緣何說謊呢?”江枕月嘴角勾起,“我有求於溫大人,溫大人亦想拉攏我,那麼開門見山是最好的法子。”
隻能賭了,賭溫霽雲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江姑娘聰明,”溫霽雲沒有意料之中的生氣,反而笑著說,“我方才在席間多說了點話,陸大人又多喝了幾杯酒。現下不清醒,我吩咐著人去後頭伺候陸大人換衣服了。”
“陸大人爛醉,這大喜之日自然是無法圓房了,因此我才來替陸大人掀開蓋頭鋪上喜帕,外頭的人都不會攔著。”
是溫霽雲?江枕月不敢相信,原來上一世,是溫霽雲暗中調走了陸守仁,這才保全了她嗎?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運氣好。
可是上一世,溫霽雲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溫大人,為何如此?”
“我說過,我心悅江姑娘。”
荒唐的大喜之日,昏暗的洞房中,江枕月雖著喜服,可她覺得溫霽雲看著她的目光是穿透了那些喜服的。陸守仁今晚不會來,江枕月也沒必要等下去,她伸手擋在自己的胸口。
“溫大人,彆看了。”
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讓江枕月失去重心,狠狠跌落在溫霽雲的懷中。她抬起頭,正好溫霽雲正要伸手去撫摸她的唇角。
“江枕月,你恨陸大人嗎?”
怎麼不恨呢,不管不顧她的死活,她前世多少次求著陸守仁高抬貴手,可陸守仁隻將她關在屋中,任由彆人打罵羞辱她。直到死前,他都隻是冷淡地說不想成為我陸守仁的女人,就活該死千萬次。
想來,自己那樣輕易地死去,還是太草率了,她應該要看看陸守仁最後到底是個什麼結局。
“溫霽雲,”江枕月悲戚道,“我知道我說的話你可能不信,但我在陸家的路很難走,會有很多人折磨我,而我不想要回到那樣的日子。”
“求溫大人垂憐。”
溫霽雲沒說話,江枕月拿不準溫霽雲的心,她想如果溫霽雲還沒動靜的話,她就用最後一招。
她的手覆蓋上溫霽雲的胸膛,江枕月心中想著許姨娘平日裡是如何對父親的,她這事情做得笨拙,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但她的手半路被攔住,是溫霽雲。溫霽雲將她的腰收緊,身子極力壓下去。大婚之夜,真夫君沒來,真是荒唐,溫霽雲眼神中有急切,吻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將她裹挾。
這一次的吻比任何時候都激烈,她的脖子向後仰著,稍微回神的思緒讓她反應過來自己溫霽雲在乾什麼。
溫霽雲的唇瓣劃過她的下巴,在脖子停留。江枕月因為他伸出舌頭的輕輕一舔被弄了個激靈,她不多思索地推開溫霽雲,得到的卻是更緊實的擁抱。
溫霽雲喘著氣:“江姑娘躲什麼,剛剛不是還想要勾引我嗎?怎麼此刻又矜持了?”
江枕月真想把自己打死,她不應該學許姨娘,不應該讓自己展現出那樣輕浮的模樣。她從沒被這樣對待過,脖子上的熱源讓她膽戰心驚。
“溫大人,我是書香門第出身,實在不能這樣光明正大地...”
溫霽雲的手捂住了江枕月的嘴,他抬起頭,笑意漸濃:“江姑娘是想說偷情嗎?”
“我可是光明正大進來的。”
江枕月心中絕望,今日是怎麼都躲不過去的了,她不講話,可落在溫霽雲的眼中,卻彆有一種天可憐見。溫霽雲放柔了聲音,目光也變得溫和,帶了一點引誘的輕哄。
“江姑娘,幫我殺了陸大人吧。”
起初江枕月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驚恐的雙眸看向溫霽雲,沒等她問出口,溫霽雲便再次堵住了她的嘴。
溫霽雲很會接吻,這一回的吻不似之前霸道,更像是捧著江枕月放在手心。江枕月慢慢被他親化了,雙目也失神起來。
“溫霽雲,你剛剛說什麼?”此刻的江枕月唇上口脂亂飛,眼底緋紅,雙目最是懵懂,還不懂情欲的樣子。
可偏偏這樣的臉最是動人。
溫霽雲得以觀見這樣的臉,他愛惜地撫摸著江枕月的臉龐,重複道:“枕月,殺了陸大人,我們都有光明的以後。”
“用你的恨,你的手。”
“溫霽雲,你不是陸大人眼前的紅人嗎?”
“從前是,現在是,但若是讓他知道我與你有私,定然不會輕饒我。為了我,也為了你,我們都要殺了陸大人。”
短短幾句話,江枕月像是聽不懂了,什麼時候是她和溫霽雲成了他們了?她都還沒答應都還沒有想要卷入一場紛爭。
“是你,先欺負我的,”江枕月蹙眉,“溫大人若不起色心,根本就不會……”
“可是我仰慕江姑娘,沒人看了江姑娘不會起色心,”溫霽雲有些無賴,“我為了江姑娘的傾城容貌,都控製不住自己的心,那江姑娘替我做些事情也不是不行的對不對?”
全都是江枕月的錯了,江枕月越來越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危險。他用色心色膽作為借口,打發了江枕月的一切疑惑,將江枕月拖下深淵又告訴她,這是江枕月在自救而不是為了他。
越是隱瞞,越是坦蕩,越是有蹊蹺。江枕月心中按下疑惑,不能再問溫霽雲了,溫霽雲是不會告訴她的。
窗外閃過一個黑影,溫霽雲忽然放開了江枕月,他眉目中變得清冷,他背對著門窗,暗暗使了個眼色給江枕月。
“江姑娘既然嫁到了陸府,就要好好在後院住著,不要惹是生非。今日之事,我會當沒發生,若是來日江姑娘還要自我了結,我定然會告訴陸大人。”
忽然的變卦和溫霽雲的眼色都讓江枕月明白,門外的黑影是來監視溫霽雲的。溫霽雲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才動了念頭要殺陸守仁嗎?
江枕月不應聲,她看著溫霽雲離開了屋子,等到芳菲進來,她才放鬆下緊繃著的精神,跌坐在地上。
“哎呀,小姐,您怎麼這樣了?”芳菲看著江枕月這樣的淩亂,自然也知道了方才在屋子裡是什麼場景。她看了一眼關好的門,立刻去扶起江枕月。
“小姐啊,你糊塗啊,怎麼能和溫霽雲溫大人扯上關係?”若是叫人知道了,拿去在陸守仁麵前說,為了保命溫霽雲肯定會把江枕月推出去的。芳菲心中難過,即使再不喜歡陸守仁,也不應該如此啊。
“溫大人,不是這樣的人,”江枕月摸了模自己的唇瓣,“芳菲,其餘的不要多問,給我卸妝吧。”
殺了陸守仁。
江枕月任由芳菲在身後替她卸妝,她腦畔想起來的隻有這句話。溫霽雲聰明,早就為她想好了脫身的法子,雖然冒險,可是得手了就是無儘美好的未來。江枕月其實是有些心動的,隻是動手不是現在,恐怕來日她和溫霽雲的牽扯隻會多不會少。
再看著鏡子裡的人,江枕月忽然覺得有一絲陌生,她的眼中分明還是清冷的模樣,早早卸掉的口脂也不再見到動了情欲的樣子,但江枕月還是覺得恍惚。她的手輕輕撫摸著脖子,方才溫霽雲親吻過這裡,一想起方才的親吻,江枕月還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
她對這方麵的了解實在是太少,她既羞愧又覺得有些新奇,當她不有自已地柔軟了目光,和芳菲對視上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太沉溺在方才的情愛之中了。
“哎呀,小姐,您脖子這裡,怎麼留了痕跡呢?”芳菲才看到江枕月脖子上的痕跡,她失聲驚呼,“溫大人怎麼這樣啊,小姐受苦了。”
“明日小姐還怎麼見陸大人呢?”
“沒事的,你拿些粉撲上去,不要讓人看出來。”江枕月苦笑,明日她哪裡見到陸大人呢,上一世她去請安,隻見到了陸大人的原配妻子許霜清,許霜清說她不懂禮數,罰了她跪在祠堂,一跪就是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