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有些嘈雜,尖叫聲,笑鬨聲,求饒聲,不絕於耳。
視頻震動音卻是像演唱會伴奏突然全部消失時那樣,隻聽得到主音。
等了那麼久,溫予睬突然有點不敢接了,她突然喊了聲,“等等。”
“誰的電話。”郭傾卿壓著人在,回頭問了句。
艾佳妙掙紮地逃脫魔爪,喘著氣僥幸道:“救我一命,感謝你,陌生人。”
“祁廈的。”她心臟跳得有點快,輕輕呼出一口氣後謹慎地按了接通。
網絡的一秒卡頓後,屏幕瞬間被他那邊的景象占滿。
是正在與地麵深情接觸的暴雨,一打一個水泡泡。
“你打視頻乾嘛,邀請我賞雨。”溫予睬隻在小框裡露了一半臉,眼神也在躲閃。
“你不是讓我理你嗎。”他的聲音通過話筒,比平常多出幾分低沉。
艾佳妙趴在桌旁邊偷聽邊發出聲音,“喔唷~”
郭傾卿在扇扇空氣,“咦~”
秋秋在偷笑。
“……”溫予睬臉偏出鏡頭給了她們仨一個眼神——快走快走。
“okok。”艾佳妙一手挽一個胳膊,帶著就往宿舍外走,裝腔拿調地說:“慢慢聊,想聊啥聊啥啊。”
一聲門響後,宿舍隻剩下隔著一道門窗的陽台飄雨聲,以及視頻裡的雨打泡泡聲。
溫予睬還在強行解釋,“其實你回條消息來就可以了,不用專門打視頻,這樣我還以為我發了多麼重要的東西,就是一張自拍而已,我也不在乎,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試錯而已,真的你把記錄刪除一切就好了。”
屏幕好像抖動了一下,然後就沒聲了。
溫予睬又開始慌張。
直到他說:“不發視頻怕你心裡罵我。”
溫予睬嘀咕,“心裡罵你也聽不到。”
祁廈那邊像是重新動作起來,視頻在輕微抖動,鏡頭也從雨景轉成了他的臉,他笑了下,說得一本正經,“我玻璃心。”
“頭發怎麼都濕了。”溫予睬注意到,他的發梢都凝成一縷一縷的,襯得他五官更加立體,眼下的痣也更突出,緩慢的還有殘留的水滴滴落到頸側,落入衣領。
從背景看,他像是在走樓梯,隨手撥了下擋了眼睛的頭發,“你說的,下雨了出不去,還有差點回不來的。”
所以他才沒回她消息,是因為看她的態度特彆在意,所以才發這個視頻來解釋嗎。溫予睬身體突然有些僵硬,心臟好像都被針紮了一下,她麵向屏幕擠出個笑,“那你覺得我這個妝怎麼樣,我朋友都說不像我了。”
聽到這句,他反而移開了視線,看了眼樓梯,說話時帶動喉結滾動,“挺好看的。”
又不走心了他,溫予睬看出來,故意接著問:“那你覺得是我今天的妝好看還是上次的妝好看。”
他視線重回屏幕,隻說了一個字。
“算了。”溫予睬就立馬打斷道:“不用說都知道,你肯定要說都不好看。”
他挑了下眉,沒吭聲。
溫予睬還在接著說:“你們男生懂什麼化妝,化不化的都看不出來……”
“轟隆——”
突然一道巨大的雷響在天邊,她沒準備,被嚇得一抖,再一看正通著的視頻,連忙說:“不行在打雷了,咱惜點命先掛了,不然下一個劈的就是我。”
話音剛落,屏幕就跳轉到了聊天框界麵,多了一個十分鐘的視頻通話記錄。
速度之快,可見她的“惜命”。
【避嫌:……】
【避嫌:你還是不是理科生了。】
【溫夏:實話說你頂著的這個名字我還真挺不方便給你發消息的。】
【避嫌:長圖jpg.】
是一張她連著發二十幾條消息的截圖。
【溫夏:抓耳撓腮jpg.】
【溫夏:意外哈。】
【避嫌:你又取了什麼名。】
【溫夏:你怎麼知道是又。】
【避嫌:……】
溫予睬越看越要笑,指尖下意識碰了碰他的頭像,眼睛格外專注。
又是一聲驚雷,她突然回過神,多眨了幾次眼後暗滅了手機。
不過話說,她其實一直都不喜歡生活在彆人的目光下,不管是什麼眼神,是什麼態度,就像今天和林恭霏一起被彆人偷看議論。
所以,她往後也不會再在學校明著找他。
雷聲越來越大,閃電不斷劈在天邊,溫予睬往陽台外看了眼,走到門口,有準備地拉開門。
果然都趴在門邊呢,艾佳妙摸了摸門,“這門該擦了哈,弄我一手灰。”
溫予睬去摸了下,指尖乾乾淨淨,“門招你惹你了。”
郭傾卿徑直往屋裡走,“聊什麼了偷偷摸摸,還不讓聽了。”
“沒什麼。”溫予睬提醒,“先洗澡吧,感覺這雷要劈很久,說不定過會宿舍就斷電了。”
秋穗歲問:“你們晚上不吃飯了?”
艾佳妙往椅子上躺,懶得很,“我還行,不餓,不吃減肥算了。”
郭傾卿摸摸胸口,“吃薑吃飽了,就是氣不太順。”
溫予睬看向陽台的方向,“我也不吃了。”
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秋穗歲關心,“怎麼你跟他打完電話後,反倒心情不好了,是說了什麼不開心了嗎。”
“沒有。”她搖頭,一副魂都沒了的模樣。
艾佳妙差點又要翻個白眼,“她不一到暴雨打雷天就這樣。”
郭傾卿補充,“在演傷痛文學裡的脆弱女主角,就是沒能擠出兩行清淚烘托氛圍,演技太差了沒導演要你拍戲的。”
“可不一定。”艾佳妙否認,深知娛樂圈的套路,“有長相當個花瓶也會火,火了當然就有導演拍。”
正聊著天,四個手機同時傳出聲消息提示音。
再一看,果然是要停水停電的通知。
蔚大都停多少次了,雖然早已習慣,但仍是躲不開罵罵咧咧,各個寢室都有在抱怨的,一時兵荒馬亂。
她們宿舍仍是讓速度最快的先去,除了溫予睬就是秋穗歲了,剩下兩個都是愛磨蹭的。
秋穗歲濕著頭發出來,拍了拍她肩膀,“快去吧溫溫。”
“哦。”溫予睬關了手機,屏幕滅掉的前一秒顯示出和她媽媽的聊天記錄。
無非就是打錢轉賬,讓她多買些吃的照顧自己。
溫予睬也洗了頭,拿了吹風和秋穗歲一起在外麵插電,大功率的吹風機嗚嗚聲甚至蓋過了雷電聲。
郭傾卿又躺在了床上,她下午回來就洗過一次,也沒潔癖到沒出門就要洗澡的精細程度。
就剩下一個最磨蹭的艾佳妙,也不出所料,拖著拖著就斷了電,“啊啊啊——”
溫予睬頭發又多又長,隻乾了頭頂的部分,發梢還是濕的,僅限於沒滴水,她連忙拔了吹風過去,透過門縫,拿手機給她照著亮,“你洗好沒。”
“好了。”隔著一道門,艾佳妙的聲音悶悶的,緊閉著眼睛,洗麵奶還在臉上,“就是妝還沒卸完。”
“你等會啊。”溫予睬拿了手機照明,從櫃子裡抱了大桶礦泉水過去,蹲在地上把瓶蓋擰開,說:“你伸手接著水,我給你倒。”
艾佳妙便閉著眼聽話地攤平手掌,即使什麼都看不到。
手機早就放在了洗漱台上,窄窄地照亮一角。
宿舍裡還有空調冷風的餘溫,不算太熱,溫予睬力氣一直不大,體力更是差,正艱難地舉高大桶,慢慢地往她手心倒水,“你乾嘛先洗澡再卸妝啊。”
艾佳妙一邊接水往臉上糊,一邊悶悶地說:“洗完澡後就是我皮膚最好的時候,我想著化完妝這不得中和一下,果然漂亮死了,對著鏡子欣賞了好半天。”
“然後沒舍得卸。”溫予睬現在舉得輕鬆,畢竟水都沒了大半,說:“我看要不是宿舍有備用水你怎麼辦。”
“那就去抱著飲水機洗,還能難倒我嘛。”她還挺驕傲。
溫予睬一下倒多了點,“你是有多高估我的體力。”
艾佳妙閉著眼突然被水衝得一退,笑著說:“謀殺啊你。”
“你讓我去抱著飲水機才是謀殺好嗎。”她笑,“你快點的,再在這裡待著我澡就白洗了。”
“早說了你濕氣重補補嘛。”艾佳妙閉著眼睛要擦臉,臉上滴著水,“我給你的茶記得按時喝。”
溫予睬便從台子上拿了洗臉巾給她擦,“你手白長了。”
“那可不。”她又驕傲了。
秋穗歲也循著光亮過來看了,“弄好了嗎。”
“好了。”艾佳妙臨走了還要衝著鏡子臭美一下,“嗨呀,怎麼那麼漂亮呢我。”
秋穗歲笑了笑,看她頭發還濕著,說:“你在底下坐會再回床上,頭發還徹底沒乾,省的明早醒了頭痛。”
溫予睬點頭,“嗯。”
天邊的閃電與雷聲接連奏響,越來越大的雷聲此起彼伏,不時通過窗戶照亮宿舍,對膽子小的人,一時有些可怕。
溫予睬坐在窗邊,手肘搭在窗台上,上麵擺放著的小花小草時不時碰碰她臉,撓癢癢似的。
還好沒養仙人掌,她笑了下,接著往陽台外看。
又是一道巨大的閃電,仿佛要撕破天邊般劈下來。她臉上閃著白光,錯覺下似乎離閃電的距離很近,雷電猶如要劈在她頭頂。
她生理反應的閉眼,心跳的速度沒有一點改變。
再睜眼時,眼睛裡卻是莫名的愁緒。
她總是這樣,極端天氣下,心口身體都仿佛不對勁般,懼怕死亡卻又無端享受。
臉上的白光閃了又閃,放在腿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一聲。
溫予睬放下手肘,低頭看了眼。
來自祁廈,時間在十點二十五分。
【避嫌:起了什麼名字。】
他好在乎,溫予睬不自覺發笑。
【溫夏:你猜。】
【避嫌:你猜錯了。】
馬上的,她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關於“是今天的妝好看還是上次的妝好看”這個問題。
【溫夏:那是什麼。】
【避嫌:名字。】
好嘛,他就是故意的,溫予睬抿了下唇,乾脆還真把名字截圖他看了,然後悄摸摸又換了個正常的。
【溫夏:是今天的妝好看還是上次的妝好看,說吧。】
【祁廈:都漂亮,現在最漂亮。】
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