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冰織羊的遊戲打得很好。

我好像之前從沒說過我喜歡打遊戲這件事？可能因為這並不是什麼特意需要提起的事吧，就像每天都要吃飯睡覺一樣，沒誰會特地提起這種日常生活的細節，不過我以前隻玩單人遊戲，潔實在是太菜了，一些需要操作上手的遊戲，他總是很快就死掉，真奇怪，明明他的運動神經和體能都很好，在打遊戲上卻好像手腦不協調。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長打遊戲吧。

但羊打遊戲很厲害，尤其是槍戰類遊戲，和他組隊搭檔的感覺超級爽的。

而且說實話，他打遊戲的時候沉著冷靜又安靜的樣子還挺性感——A子說性感就是會讓我覺得一個男生很帥的地方，我不喜歡打遊戲時咋咋呼呼，像螞蚱一樣的男生。

我決定要和他做朋友，要解釋為什麼這麼多人裡偏偏要和他做朋友很麻煩，可以有很多理由，比如隻是單純的合眼緣。

但我想，是因為他看起來很寂寞，我能聞到他情緒的氣味，這種在無數次的期望和失望中最後麻木的味道我很熟悉。

也許現在的我可以做到一些我曾經做不到的事。

“冰織同學我們做朋友吧！”

“欸？”他頓了一下，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問我：“你怎麼知道我叫冰織？”

哦對，我突然想起來了，我們好像都沒有做過自我介紹。

我隻能說他太小看了自己的知名度，也許他沉默又不愛表現自己，可他長得很好看欸，長得好看的人從來不會缺少話題度。

雖然現實的中學不像我看的漫畫和電視劇裡那樣有什麼女生瘋狂追逐、全校公認的校草、校園王子——開學前我還期待了一下，感覺會很有趣，但好看的人天然就會得到更多的關注。

這方麵人類比妖怪更現實。

05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但是沒關係，貓是很有耐心的生物。

我發現冰織羊也沒有參加社團，一放學就背上包回家，他沉默地低著頭走在路上，影子拖得長長的，看起來有點孤單。

他的目的地是足球學校。

足球在人類世界是這麼熱門的運動嗎？

可是他看起來並不開心，他不喜歡足球嗎？潔去足球培訓班的時候可是超級開心超級積極的，完全不是他現在的樣子，不喜歡的話為什麼每天都堅持去呢？

06

羊知道藤原梨繪每天放學都會跟著他去足球學校——她並沒有特地隱藏自己的存在，好像在大大方方地展示“我就是在跟蹤你哦”，非常符合她的作風。

說不出是什麼什麼想法，羊沒有主動提起這件事，他們之間保持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在學校一起打遊戲，放學一前一後地去足球學校，她會自己找個舒服的地方坐下，有時候打遊戲有時候看書，也有時候隻是安靜地撐著頭看他踢球，等結束了再一前一後地回家。

“冰織，那是你女朋友嗎？”隊友朝他擠眉弄眼。

羊搖頭。

他們隻是短暫的打遊戲的搭檔罷了。

07

“不去上課真的沒關係嗎？”一局遊戲結束，冰織羊問我。

我和他不是一個班的，他這節課是體育課，我的是國文課，但是我真的很討厭上國文課——中學的國文課和小學的沒什麼區彆，都一樣無趣，乾脆逃課出來找羊打遊戲了。

我摸摸鼻子：“沒事的啦~”

升入中學唯一的好處是沒人管我逃課了，如果還在小學的話，老師肯定會去找潔媽媽，然後潔媽媽就會拉著我談話，說實話我真的很不擅長應付這類友善的長輩型角色。

沉迷遊戲的羊看起來卻完全是好學生的樣子，成績好像也很不錯，我記得有在辦公室聽老師誇獎過他，我突發奇想：“冰織是不是沒有逃過課，要不要試試看？”

我發誓我絕對沒有要帶壞好學生的意思，隻是……他看我的眼神裡有著淡淡的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察覺的羨慕。

08

“欸？”

“那我們乾脆逃課吧！”梨繪拍拍裙子上的灰站起來，在羊呆愣的目光下拉著他往角落走。

“這裡是整個學校最適合翻牆的地方。”

“藤原經常翻牆逃課嗎？”

少女理直氣壯：“他們聊天的時候我聽到了。”

那天下午少女帶著羊到處亂逛，她好像對這裡每一條小路都了如指掌，車水馬龍的大街、廢棄無人的小巷，沒有她不認識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安靜懂事、聽從父母安排計劃的羊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叛逆衝動的事，他甚至從來沒有放學後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機會，更不用說逃課了，這像是一場神奇冒險，他的大腦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新奇情緒充盈，完全想不起來看時間這件事。

“啊，前麵那座房子我記得好像是沒人住的，我們可以過去休息一下。”

這裡並不算是太偏僻的地方，但卻有不少廢棄房屋，主人都搬去了更繁華的城鎮，花錢翻新一棟根本無法出租或出售的房子還不如租個新房。

踩在碎裂的磚瓦裡，梨繪找了個空點的地方抱著膝蓋坐下，羊坐在她的旁邊，他們挨得很近，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鼻子能呼吸到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氣，他感覺喉嚨癢癢的，有什麼迫使他必須說點什麼，打破這片靜謐。

“為什麼這麼堅持要和我做朋友呢？”他終於問出了一直藏在心裡的問題，“明明有很多人都想和藤原做朋友吧。”

“因為我想和你做朋友啊。”她的手在空中比劃，“我喜歡一對一的關係——我看過很多小說，幾乎所有複雜的社交和情感問題都是由於一對多或者多對多的關係產生的，我已經決定了要和你做朋友，就不會選其他人了。”

“欸？”

還沒等他想出什麼話回應，少女已經先一步發出了驚喜的聲音。

她猛地拽了一下羊的手臂：“快看快看，是星星欸！”

羊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是一朵六瓣的白色小花，非常普通，如果不是她特彆提出，可能直到離開他都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梨繪把那朵小小的、看起來很脆弱的白花托在掌心，遞給他：“喏，送給你。”

她強調：“是聖誕的星星哦！”

看到她的樣子，羊彎了彎眉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現在距離聖誕節還有好久呢。”

原來他還記得怎麼笑啊。

他好像已經失去這個表情很久了。

他把這朵花放進口袋，小心地保護它。

回家後冰織羊上網搜索了標本的製作方式，把它壓進了書裡。

他也搜了這朵花的名字——伯利恒之星。

是在漆黑的夜晚為耶穌指引方向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