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戲折子裡頭能叫千金小姐哭著喊著死也要嫁的書生,不說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也都是文質彬彬儀表堂堂一表人才,才好跟小家碧玉大家閨秀相配呀。

而這位劉姓書生,若不張嘴說話,旁人還隻當是殺雞宰牛種田鋤地的莊稼漢子。

蘇漫漫夠得看了看劉書生背著的背簍,大概是裡頭東西多,背簍的蓋子合不上,翹起來不少,正好能瞥見裡頭的紙張書本。

蘇漫漫歎為觀止:當真是人不可貌相,這麼大一背簍的書,這書生竟然一上午就看完了!可見果真不是一般人!

趕車的劉老漢說道:“你那一背簍書都背了幾年了?要我說,你每日去小樹林子裡頭念書,隻帶你念的那本不就好了嗎?何苦日日背得這麼重。”

劉書生疑惑地顛了顛背簍,用粗狂地嗓音細聲細語道:“多謝二叔關心,小生並不覺得重。”

所以這人不但有文化,還有好大一把子力氣。

蘇漫漫揉著自己懷裡的這個“程錦”不由地感歎。

劉書生自然也注意到了馬車上的一家三口,尤其是方才突然冒出來的,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可愛又驚奇地盯著自己看的小家夥。

“這幾位是?”

“我叫王程錦!”

小寶根本等不及,積極介紹。

劉書生聽到“程錦”兩個字也驚訝了一下,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小孩會那樣盯著自己看了。

“我叫劉程錦。”

劉書生被王小寶的情緒感染,不由地學著孩子氣的話自我介紹道。

劉老漢也沒想到還有這般的巧合,也不禁笑出了聲:“這還真是巧了,可見程錦真是個好名字……”

劉老漢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驚疑不定地看向馬車上的“一家三口”。

客棧裡的小夥計給他介紹這份差事的時候隻說這家人姓顧,方才路上閒聊時這位年輕的小夫人說自己姓蘇,可怎的這孩子又姓王了呢?

一家三口竟然還使的三個姓?!

蘇漫漫聽完劉老漢的疑惑,自己也猛地頓住了。

好有道理她竟然無法反駁。

真相有點兒複雜且不可為外人道也,假話她一時半會兒還編不出來,有什麼樣理由能合理解釋一家三口各姓各的這件事呢?

“小寶跟他爺爺姓。”

坐在一旁的顧淵突然開口,幾人的視線瞬間集中過去,王小寶也是。

他還隻有外公,沒有過爺爺呢!

“我是顧家繼嗣,如今顧家不缺兒孫了,小寶自然認祖歸宗。”

顧淵麵不改色地說完,蘇漫漫不不知道‘繼嗣’是什麼,還在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見劉老漢和劉書生已經十分理解地點了點頭,明顯接受了顧淵的說法。

蘇漫漫作為應該知道內情的“一家人”也隻好把疑惑先收起來,擺出“就是這樣”的表情。

罪魁禍首王小寶自從上次挨了打,已經不敢再擅自胡咧咧自己的姓氏,反正不管姓什麼,他都是爹爹和娘親最愛的小寶貝!

於是積極配合他爹:“對!就是這樣!”

蘇漫漫一把把王小寶高高舉起的小手摁了下去。

大人迫於形勢撒謊也就算了,可不能叫小孩子也跟著學壞了!

蘇漫漫趕緊轉移話題,道:“我們聽說劉家莊的慶典熱鬨非凡,特地來看看的。”

誰知聽了這話的劉書生臉色突然一變,不過隻有一息的功夫,就又恢複了原樣。

蘇漫漫警覺了起來,甚至還有點兒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畢竟從那麼一張黢黑的臉上看出微表情來,聽起來就不太可能。

劉書生的語氣倒是跟前頭一樣,沒什麼變化,說道:“雖說是慶典,但其實就是莊子上的人自己湊在一起祭祀而已,並沒有多盛大,也請不起戲班子或是耍貨的,怕是要讓你們失望的。”

蘇漫漫先前在路上跟劉老漢閒聊時,心底就出現的疑惑此時又翻了上來,隻是這個疑惑和他們此行的目的有關,隻能等沒人時再跟顧淵商量。

因此這會兒隻答道:“無妨。”

蘇漫漫祭出最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來都來了。”

劉書生果然沉默,劉老漢也是耿直樸實的人,聞言既不替自己不了解的慶典說好話,也不著急自己租院子的生意可能會泡湯,反而說道:“沒事兒沒事兒,我摘完枇杷得下午了,你們可以先在莊子裡頭轉一轉。如果覺得沒意思,下午就跟老漢我一起回城裡,也不耽擱。”

“那就麻煩老伯了。”

顧淵一口答應了下來。

蘇漫漫把已經到了嘴邊的“我們住幾日再走”咽了回去,看向顧淵。

這人怎麼好像篤定他們下午一定會跟劉老漢一起回三莊鎮一樣?

劉書生聽了這話似是放了心,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跟劉老漢打過招呼後,背著背簍繼續歸家。

蘇漫漫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彆說背的是一背簍書,就是一隻熊都不突兀的健壯身影,有點兒理解李老爺不肯叫自家嬌滴滴的閨女嫁過去的心了。

不多時,他們終於到了劉老漢的家。

確實如劉老漢所說,一眼看過去就是個老院子,不過最吸引人目光的,還是站在院子外頭就能看見的那茂密枝丫,以及上頭多到數不清的澄黃澄黃的枇杷。

每一顆上麵都好像寫滿了“我,好吃,美味,快來”!

連枇杷兩個字都不認得的王小寶發出了沒見過世麵的聲音:“哇!”

然後在劉老漢帶著他娘親參觀房屋的時候,站在枇杷樹下拉著他爹的衣袖央求著:“爹爹爹爹,你抱我上去好不好?小寶給爹爹娘親摘最大最好吃的那個!”

但其實滿樹都是黃澄澄,小寶哪裡知道枇杷要怎麼挑,就是會叭叭著一張小嘴哄人罷了。

被哄的顧淵有九成的把握他們今兒就回三莊鎮,所以這會兒不讓小家夥摘上枇杷,後頭也沒機會再摘這棵樹了,好脾氣地從胳肢窩把人抱起來,放到一根粗粗的樹乾上。

王小寶機靈地先是用腳試探了兩下,確定腳底下的樹乾穩當,才鬆開顧淵,開始自己激動人心的采摘工作。

等蘇漫漫跟著劉老漢繞了一圈回來,站在樹下的顧淵懷裡頭已經抱了好些枇杷。

澄黃透亮的就不說了,竟然還有些奇形怪狀的、泛了黑點的、被鳥啄過被蟲吃過了的。

蘇漫漫知道王小寶不可能是為了吃所以摘下來的,於是更好奇了,拿起一個乍看之下品相很好,轉麵之後就發現有黑點的枇杷,問小寶:“你要這個做什麼?”

小寶得了新的樂趣,很願意跟人分享——尤其是他已經跟爹爹分享過一遍了,自然也不能漏了娘親。

指著枇杷上的黑點點很有自己的想法:“這個是枇杷的臉。這是眼睛,這是鼻子,這是嘴巴!”

蘇漫漫頓時就明白了,顧淵懷裡抱著的不是枇杷,是孩子的天真和想象!

蘇漫漫一下子摟過王小寶,覺得這個兒子終於越養越正常了,激動地抱著人好一頓揉搓。

邊揉還邊不忘鼓勵式教育:“王程錦你好棒啊!你怎麼這麼聰明!”

對他娘的話一向堅信不疑的小寶聞言當然覺得自己果然非常聰明非常棒!

還不忘他哄爹爹幫他上樹的借口,拿出他私藏的、覺得最大最黃最好吃的枇杷獻給他的好娘親。

“看!給漫漫留的!”

蘇漫漫感動地一塌糊塗,母子倆又抱在一起親熱了好一陣。

劉老漢走到還站在樹下的顧淵身旁,豔羨道:“公子真是好福氣啊!夫人蕙心蘭質,小公子也冰雪聰明的,小小年紀還這麼孝順!”

顧淵懷裡還給王小寶抱著枇杷,手裡握著一個黑不溜秋被王小寶一臉驚喜地遞給他,說跟他們父子倆一樣的黑枇杷。

微微笑道:“的確是好福氣。”

王小寶沉迷在爬樹摘果子的樂趣裡,蘇漫漫說要去村莊裡逛逛,王小寶也不去。顧淵也不在,王小寶隻能站在樹下,等劉老漢用竹竿把枇杷敲下來時騰騰騰跑過去接住,或者撿起來,或者被砸到。

倒也玩得開心。

蘇漫漫看了會兒覺得沒什麼問題,便邀顧淵一起去轉轉——主要是想一起探討一下她發現的疑點。

田間小路坑坑窪窪並不適合散步,不過路邊的花花草草長得肆意開得繁茂,增添了不少的野趣。

正午時分,蘇漫漫其實並不想走遠,劉老漢的院子在劉家莊邊上,站在外頭正好可以把大半個村莊收入眼中。

蘇漫漫看著雞鳴狗吠,一片祥和的劉家莊,轉頭看向暫且不論修為高低、好歹也是修士的顧淵,真誠道:“你覺得劉家莊有妖魔嗎?”

“沒有。”

顧淵抬了下眼皮,紆尊降貴般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劉家莊,很快就把視線收了回來,有些懨懨。

日頭這麼毒,還到了午飯時間,什麼大事值得這會兒子說?

蘇漫漫聽到顧淵的回答,頓時苦了臉,“所以李老爺說的話都是騙我們的?”

難怪她遇到劉老漢之後開始覺得不對。

劉家莊雖聽說現在沒落了,可到底是三莊之一,鎮上多少人的祖宗宅地都在這兒,村裡常住的人口誰家不同鎮上劉姓的大戶沾點親帶點故?

如果真如李老爺所說的出了什麼異常,哪兒輪得到姓李的找人營救?

想必姓劉的排都還排不過來呢!

蘇漫漫又想起了到三莊鎮的第一天,小寶就說沒有“臭臭”,明明那個時候就知道這附近沒有妖魔了,怎麼後頭就給忘了呢?

可蘇漫漫不明白,“李老爺到底圖什麼呢?”還給了他們好大一筆錢!

顧淵提醒道:“李小姐。”

蘇漫漫想起‘表裡不一’的劉書生,震驚:“李老爺想讓我們騙李小姐?!”

劉家莊的人被妖魔蠱惑了=劉書生也被蠱惑了=李小姐被劉書生蠱惑了。

所以李老爺花錢想請的不是舍生忘死的驅魔鬥士,而是有修士之名的演員。甚至不惜有可能得罪三莊之一的劉家,反正隻需要他們走個過場,能騙過深閨裡的小姑娘就夠了。

蘇漫漫一時不知該感歎“可憐天下父母心”還是“無毒不丈夫”。

見蘇漫漫終於明白了,顧淵也省了口舌解釋,正好提起:“回去用午飯吧,下午早些出發,趕天黑前還能回到三莊鎮。”

顧淵覺得按照剛才的流程,這個發展簡直就是順理成章。

誰知蘇漫漫看著路邊身姿搖曳的小白花,臉上浮現出猶豫。

顧淵有不好的預感。

耳邊想起蘇漫漫的聲音。

“不如我們還是住個幾天吧。”

顧淵懷疑自己是不是快被曬暈了所以出現了幻聽。

就見方才還消沉了下去的蘇漫漫,突然元氣滿滿,“來都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