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等顧淵帶著“黑沉沉”出來後,玄澤正候在入口處。

顧淵想起自己吩咐下去的事,“找到了?”

玄澤麵不改色地回道:“有些眉目。”

顧淵“嗯”了下,對幕後黑手暫時興趣不大,還是那對母子有趣些。

事實上沒有丁點兒進展的玄澤當然不會自討苦吃繼續提起,他原本就是要報告另一件事的。

“白浪被人類修士捉走了。”

還差臨門一腳就回了人間界的顧淵頓了下,“白浪是誰?”

按理說能報到他麵前的名字,都是魔界有頭有臉的大魔大妖大鬼怪,顧淵覺得他雖不管事,但也不至於連名字都沒印象。

除非真的太菜了。

玄澤倒是對顧淵不記人的毛病習以為常。

魔尊活了太久,實力又幾乎不可逾越,估計現在還以為其他種族的話事人還是那幾個老家夥呢。

玄澤也不解釋,“就是前幾天來的那頭魔狼。”

反正說不定魔狼族的族長馬上就要換人坐了。

玄澤繼續說道:“今夜他們又試圖橫渡無儘海,又叫打回來了不說,白浪還被活捉了去。”

雖然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渡海成功、到了人間界了。

顧淵想起了那頭蠢東西,剛想說“管他去死”,突然一頓,眯了下眸子,想起今兒下午追著靈犬撒歡,玩得不亦樂乎的王小寶。

“……你安排著把人救出來吧。”

救出來以後給我兒子當狗正合適。

玄澤稍稍驚訝,他原本隻是例行公事走個流程,他以為魔尊大人會說“管他去死”,那他隻要去通知魔狼族準備後事就好——畢竟海都跨不過去誰還能救得了他呢,沒想到這麼個難辦的差事落到了自己身上。

玄澤突然驚覺自己竟然有了怠惰之心,暗自反省,他要謹記上一代的教誨,跟在魔尊大人身邊不能好的不學學壞的。

當下應“是”。

人間界,三莊鎮,客棧,現在。

顧淵欣然接受了蘇漫漫示好的半籠包子,一旁的王小寶從昨天分糖吃時就掌握了公平公正不偏不倚的技巧——爹爹有的娘親得有,娘親有的爹爹也得有!

於是急急忙忙去找人拿碗筷,親自給他爹擺擺好,又給倒上醋,加上辣,嘴裡還殷勤地問:“夠了嗎還要嗎?”

把被搶了活兒的小夥計都給逗笑了。

一家三口和和樂樂地用完了早飯,蘇漫漫伸了伸懶腰,精神十足:“走吧!”

王小寶十分熟練地從凳子上跳下來,跟在他娘後邊做小尾巴,也神采奕奕的,說:“好噠!”

說完母子二人就要往出走,顧淵奇怪:“今日不是要去劉家莊?”

蘇漫漫轉過頭看顧淵,也奇怪:“是啊。”我這不是在走了嗎?

顧淵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喚來店裡的小夥計,叫人出去租輛馬車來。

他以前就發現這母子倆趕路全靠腿,不能禦劍大概是因為修為不夠,沒有雲舟可能是靈石不夠。但尋常的馬車又花不了幾個錢,他實在是想不到用不了的理由。

所以蘇漫漫主動告知,一臉無辜道:“我不會駕車。”還有點兒怕馬。

再加上她和小寶的特殊情況,自然也不會請一個外人一路同行,可不就隻能一步一個腳印老老實實地走了。

魔尊大人倒是不怕馬,但魔尊大人不可能讓自己淪為馬車夫,但他又比蘇漫漫“弱”,禦劍或雲舟什麼的自然也是不能的。

顧淵輕輕歎了口氣,由衷地。

近來真是每一天都在挑戰自我。

客棧的小夥計領了一個年過半百的小老頭進來,熱情道:“客官趕巧了,這老漢剛好要回劉家莊去,您幾位要是不嫌棄,可以坐他的車去,我剛看了,都拾掇得可乾淨了!”

馬車已經叫來了,而且已經多了一個顧淵,蘇漫漫也沒就那麼在意和彆人同行了。再有這老漢聽起來像是劉家莊人,路上或許還能打聽點兒劉家莊的事兒。

心情沉重的顧淵自然也並無不可——他說不定還得跟這老漢學習一下怎麼趕車呢。

王小寶小小年紀隻用過兩條小短腿走四方,還從來沒坐過馬車,被顧淵抱上去後,先是鑽進小小的車廂裡擠在他娘身邊鬨了一會兒,發現除了搖搖晃晃又顛又簸以外,實在沒什麼意思,又鑽了出去,擠一擠坐到了他爹和趕車老爺爺中間。

小小的一團被夾得可穩當!

趕車的劉老漢看得喜歡得不行,剛想摸摸,低頭看見小家夥白嫩光滑的臉蛋和穿花納錦的綢緞衣裳,更彆說身上還戴著金和玉,又悄悄把手收了回去。

不過王小寶不知道大人心裡的那些彎彎繞繞,他隻知道超厲害、會駕車的老爺爺想要摸摸他哎!手都伸出來了!

那不得給人家摸摸!

於是主動把小腦袋朝劉老漢靠了靠,眨巴著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潤潤亮晶晶。

你快摸一摸呀。

劉老漢快被王小寶可愛死了,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孩子爹沒有反對,終於伸手摸了下小寶的腦袋。

而王小寶則趁機偷偷把自己的小手搭在了駕車的韁繩上,自然也被默許了。

雖然使不上一點兒力、起不了半點兒用,但坐在車轅上,小腿懸在半空中晃啊晃的王小寶整個寶都歡快極了——他也是會駕車的人了!

顧淵理解不了一點兒當馬車夫的快樂在哪裡,他看著喜滋滋的王小寶,甚至已經在考慮能不能用昨晚帶出來的那塊“黑沉沉”,讓王小寶一夜長成“王程錦”,從而取代他將要就任的馬車夫一職。

蘇漫漫習慣了步行趕路,雖然慢了非常多,但她又不趕時間,一路看花看草看王小寶踩影子,可不比坐在逼仄的車廂裡有趣多了!

隻是這會兒外頭已經坐滿了,蘇漫漫隻好退而求其次,把掛起來總是糊到臉上的車簾子摘下來,坐到車廂的最前頭,勉強和大家湊在一起。

打聽要從拉進關係開始,蘇漫漫笑得可親切,“大伯您是劉家莊人嗎?”

劉老漢駕著馬車拐了個彎,笑著應道:“是啊是啊。”

經常做拉車生意的人許是都很會聊天,不用蘇漫漫繼續問,就把自己十八代都抖落乾淨了。

“從我太太太爺爺入贅到劉家莊開始,到我爺爺那輩都一直是住在劉家莊的。後來臨近的幾個大莊子組了個市集,從貨物買賣到建茶攤駐店,就慢慢成了如今的三莊鎮,我家也是從那時候起搬離了劉家莊的。”

蘇漫漫琢磨著這聽起來像是差得遠了,三代人都不在莊子上,也不知道對如今的劉家莊還了解多少。

蘇漫漫問:“那您說回劉家莊是?”

“摘枇杷去。”劉老漢笑笑,“老院子裡頭有棵枇杷樹,是我出生那年,我爺爺親手栽下的,為的就是叫我記著自己是劉家莊人。”

“頭幾年枇杷樹隻開花,不掛果,我每次回莊子都要鬨,直到我七歲那年患了一場風寒,胃陰不足、久咳不愈,灌進去了多少藥都不見好。可巧那年春日那枇杷樹就結了果了,我一整個春夏都坐在枇杷樹上吃枇杷,結果還真就吃好了!”

王小寶“哇”了一聲。

劉老漢以為是小孩子嘴饞枇杷的“哇”,立馬許諾進了劉家莊就帶他們去老院子吃枇杷。

隻有蘇漫漫知道王小寶是在“哇”‘坐在枇杷樹上’,這對一個從來沒有爬過高高的男孩子來說簡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蘇漫漫暫時顧不上管小寶,切入正題:“那您一年沒回去了?我聽說劉家莊這一年慶典活動多,也不知道好不好玩,還想去瞧個熱鬨呢。”

劉老漢並不意外,“我聽小夥計說啦。”

而且他們劉家莊可從沒聽說過出了這神仙般的一家三口,自然不可能是去探親。

“莊子裡頭搞的這些我倒是知道。不過我家就是按祖宗規矩和大夥一起湊了幾回錢,平常家裡的小本生意忙,也就沒回來看過。”

蘇漫漫沒打聽到什麼有用信息倒也不失望,本就是湊巧碰上了能問兩句而已。不過她聽著聽著心裡卻漸漸起了疑惑。

還能叫住在三莊鎮裡的同宗同族一起湊錢,一點兒也不避諱,聽起來就是普普通通正大光明的祭典活動呀?

蘇漫漫的疑惑暫時壓在心底,趕車的劉老漢已經開始推銷起自家的老院子了。

什麼雖然久不住人但是三年五載就修繕一次可比住了人的房子還新,又有什麼雖然不在莊子中心但是依山傍水院裡還有棵枇杷樹風景可好!

蘇漫漫原本就不想住到彆人正住的家裡去,打算租個沒人的屋舍,劉老漢的這個提議倒是正合心意,約定看過院子沒什麼問題的話就租下來。

小寶豎著耳朵聽見自己即將擁有一棵能爬的枇杷樹,高興地扭起了小身子,結果差點兒一頭栽下去——還好被顧淵和蘇漫漫一前一後地護住了。

顧淵長臂一伸,就把王小寶牢牢擋住,小家夥先是半個身子都連趴帶掛在了他爹胳膊上,然後就被揪住後頭衣領的手使勁一拖,整個人“唰”地被拉到後邊,窩進了他娘的懷抱裡。

蘇漫漫被軟綿綿的小東西占了滿懷,警告地捏了下臉,然後把下巴放在小寶的頭頂,隨著馬車的節奏一晃一搖,歲月靜好地繼續跟人閒扯。

大約走到日頭高照的正午時分他們才看到劉家莊的模樣。

劉老頭忽然放慢了速度,跟另一頭背著個背簍的人打招呼:“程錦啊!背書去了?”

聽見自己大名的王小寶“嗖”地一下就把小腦袋伸了出去,蘇漫漫抱都抱不住。

不過難得聽到跟王小寶大名一樣的名字,她也好奇,探頭一看。

一個牛高馬大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背著個估計能裝一個蘇漫漫再加一個王小寶的巨大背簍,像座山一樣遠遠走來,走得近了甚至連太陽都遮住了。

黢黑黢黑的臉上一雙大眼炯炯有神,對著劉老漢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來。

一說話竟然斯文得很,“劉二叔安好,小生是背書去了。”

這句‘小生’一出,彆說是蘇漫漫,就是見多識廣的顧淵也被驚了一驚。

又聽劉老漢驕傲地介紹道:“這可是我們劉家莊出了名的大才子!前年考上秀才後,就連城裡李老爺的千金都欽慕他嘞!”

昨日剛從李老爺那聽說了李小姐和劉家莊窮書生的故事的顧淵和蘇漫漫:……

李家小姐真是品味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