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要不,讓臣妾來試試?”薑昭容看著僵持不下父女二人,打圓場。
淑妃撇撇嘴:“你爹是新上任的按察使,又不是你是按察使。”
“閉嘴。”皇帝斥責一聲,對康寧微微頷首,“謝卿,你協助康寧。一柱香的時間,朕要一個滿意的答案。”
淑妃挑挑眉。
薑昭容微微動唇,終是什麼也沒說。
德妃瞥一眼賢妃,見賢妃眼觀鼻鼻觀心,她也就當個背景板,不置可否了。
稍鬆一口氣,康寧與謝靜寒走向供桌,端起一份桃蓮糕。
正在她的手觸及到高盤時,麵前的燭光忽地一爆。
謝靜寒立馬把她拉到身後。
眾人或是驚訝或是防備的目光下,祭台正上方,迎著圓月,出現了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
女子一隨意地將大部分的頭發束在腦後,發間隻一條白色的絲帶,一身廣袖交領衣,腰間寬大的腰帶束著,纖細有力。
她手裡拿著一段樹枝舞動,枝頭葉片繁茂。
“這是……什麼舞?”負責祭祀的欽天鑒疑惑地看向圓月之中的女子身影。
女子一直在舞動著,他們看不清她的正顏,但都被她的動作和身姿吸引。
“這……”謝靜寒目光微顫。
皇帝眼眸微眯:“這不是舞。”
“啊?”欽天鑒目光凝在月盤中的女子身上,“腰肢有力,招式颯爽,應當是劍舞?”
“不……不是。”隨著月中女子的速度越舞越快,皇帝的神色越發古怪,語氣也越發篤定,“她手裡拿的,不是劍。”
“嗯,不是劍。”謝靜寒輕聲接話道,“是槍。那是葉家槍法……”
他的聲音,極小,小到隻有被他以保護姿態護著的康寧聽到了這話。
康寧本還滿心裝著變黑的糕點,無意去看舞。
聽到這話,她猛地抬眼,看向月盤中的女子。
離得太遠,她看不清那人的麵容,隻能看到她的舞動的樣子。
她記事起,母親膝上便有傷,不曾舞過槍,但她見過舅舅和外公們舞槍,認得母親的身姿氣質。
月盤中那人,分明就是母親!
“母後!”糕點變黑的恐慌,敵不過再見母親的激動,康寧脫口大喊。
她還想再喊,肩膀已經被謝靜寒按住,嘴也被他捂住。
“誰?”淑妃脫口而出,抱緊了雙臂,左右四下看看。
彆人都沒反應,莫不是她聽錯了?康寧剛才沒朝那女子喚“娘”?
康寧不動了,因為那女子的身影朝他們越來越近,像是落在空中的虛影。
虛影轉過身來,乍看第一眼,確實是她的母親葉氏,可再一看,她便知道了,不是。
這個人隻是與她的母親長得很相似,但並不是……
她眼裡蓄了淚,死死盯著空中的人影。
那人影剛到祭台的位置,便飄走了。
“什麼人在這裡裝神弄鬼!”薑昭容斥道。
若是有光打到她臉上,便能照出她發白的臉。
“來人!把她射下來!”薑昭容高喊了一聲。
眼見眾人都被那人颯爽的身姿吸引,沒有反應,她抽出一個侍衛的佩刀,朝空中的人影擲過去。
“住手!”皇帝厲喝。
然而,刀已脫手。
長刀在空中旋轉著飛向月離他們越來越近的人影,但不幸,薑昭容力氣小,準頭也沒有,竟將祭台上的東西打翻了一半。
薑昭容傻眼了。
她相信,如果不是祭祀儀式已經完成,隻是在查案階段,自己就死定了。
但就算是這樣,皇帝也一定會懲罰自己……
然而,當她看到那個越來越近的人影看向自己,唇角的笑意仿佛在嘲諷她時,她突然覺得有什麼厄住了咽喉,讓她感覺到了比受罰更重的恐怖。
皇帝的目光,近乎黏在那虛影上,竟跟著虛影 ……跑了?!
王福全駭得滿頭大汗,但皇帝跟著影子跑得飛快,完全沒有要帶他的意思。
“本將去保護聖上,這裡交給人了。”謝靜寒鬆開康寧,下一瞬就跑得沒見了人影。
康寧沒拖後腿,也撒腿就跑。
至於最後的爛攤子,就落到了王福全身上。
王福全:沒當皇帝的命,要管皇帝的事唄?
他認命地將主子們和文武百官安頓好的時候,皇帝已經跟著那道虛影跑過了望雲亭,停在南海湖邊。
那道女子的身影,落在湖邊,依舊拿著樹枝舞著,身姿妙曼。
“不是她。”謝靜寒停到皇帝身邊,低聲道。
這個人影,比葉卿顏年輕許多。
他見過,是那個被關在冷宮裡女人。
他不知皇帝有沒有聽到他的話,但那身影再次向空中飄起來的時候,皇帝第一時間動了,像是個要追逐斷線風箏的固執孩子。
謝靜寒在原地站了片刻,唇角揚起幾分嘲諷的弧度,不知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嘲諷皇帝。
順著那道虛影消失的方向,皇帝停到一堵牆前。
守在鹹池殿大門處的兩個侍衛正打盹兒。
其中一個聽到腳步聲,掀了掀眼眼,看到一身朝冕的皇帝,陡然一個激靈,忙不迭地準備行禮。
皇帝問道:“你們可曾看到有人舞槍?或者……舞劍?”
問完,看到兩個侍衛發愣的表情,他放棄了。
轉身準備離開,他聽到其中一個侍衛猶豫的聲音:“那個……卑職也不曉得那是槍招還是劍招,不過,拿的是根樹枝。”
皇帝腳步頓住,猛然回頭,雙眼射出光:“人呢?在哪?”
侍衛頂著同伴要吃人的目光側身,指著門內:“就這裡麵……”
不等他說完,皇帝便讓他把門打開了。
侍衛戰戰兢兢,低著頭,大熱天的,冷汗直冒。
他也就是一時沒忍住,多說了一句,這會兒,也想起來裡頭那個是個癲婆……要是這會兒沒在舞樹枝,又在發瘋或是磨刀……
那他們兩個九族就危險了。
打開門的瞬間,皇帝的腳步頓住。
聽到裡麵咻咻咻的破空聲,侍衛頭上的冷汗冒得更凶了。
這種聲音,不正常啊……皇帝這樣,隻怕也是驚呆了吧?
雙腿一軟,他跪下,正要告饒,卻見眼前明皇的袍擺往前動了。
“卿卿……”他聽皇帝喚了這麼了聲,似是見到了什麼久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