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線的哨聲響起。
"49秒72."
"破紀錄了!"
"王琦……輸了?"
歡呼聲下,王琦呆呆的看著大屏幕上的結果。
49秒96……
雖然是成名後的敗北,但是在這一刻相比於丟掉的冠軍她更在意的是麵板上的成績。
49秒96,截止目前她的最好賽會成績,是49秒80,同時也是哪個剛剛被對方打破的全運會賽會紀錄。
那是她職業生涯的高光,也曾是她眼中自己很難突破的上限。
可眼下她在這屆全運的成績竟然與先前的最好成績相差無幾!
0點16,雖然對運動員而言差之毫厘亦是失之千裡。
但她很清楚剛剛那場比賽的前半程她並未使出全力。
再加上終點前最後提速的時那一下短暫的停頓。
如果將這一切解決,她將全麵打破自己的個人紀錄。
"所以……是這個女孩兒?"
"譚……笑笑……靛海省的運動員?"
王琦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向了賽道邊喘的不成樣子的女孩兒。
看的出來這個女孩兒當下是真的拚儘了全力。
不過作為同場比賽過的前輩,她很清楚這個女孩兒還有很多可以修正提高的細節問題。
尤其是她的呼吸節奏,隻要調整好這一點她的成績很快便會有一個顯著的提高。
"真的……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王琦笑了,雖然可能也有這隻是預賽的原因在裡麵。
但王琦知道這是自己近幾次國內賽事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拚勁。
"她好像真的……能再努力一把。"
重燃的鬥誌讓她整個人都仿佛有了生氣。
賽場外,鹿瑤瑤看著這一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梅花鹿與羚羊。
不得誌老將與代表新生的希望。
時代更替間的巔峰戰火。
這是鹿瑤瑤在這一屆的田徑賽場上看到的最有畫麵感的一幕。
從小將身上不斷凝實的光影,到名將在最後一刻再度重燃的火光。
這不禁讓她對這個東煌在世界賽場上居於劣勢的項目有了一絲期待。
第二天的決賽,在排班的時候她特意預留了田徑比賽的檔位。
為的就是要近距離見證這兩個人的競爭。
然而誰料等到她處理完手邊的工作,並將注意力轉移到剛剛伴隨著現場廣播登場的女子400米決賽選手時。
"等,等一下。"
"靛海省省隊的領隊在嗎?"
"馬上叫停。"
"哈?"
被突然點名的"靛海省領隊一愣。
"鹿醫生,請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你們隊上的譚笑笑左腳存在輕微扭傷,她這個狀態去比賽是會出事的。"
"啊?"
"鹿醫生,我知道您很厲害,但比賽馬上開始了這麼遠的距離光憑肉眼。"
靛海省教練聞言的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但看著鹿瑤瑤的眼神,他還是不禁回想了早上的動員時的異常。
那個時候譚笑笑的表情的確算不上太好。
為此他有詢問過譚笑笑,不過當時她的回複沒有什麼大礙。
於是他便單純以為是這孩子第一次參加全運有些緊張。
不安的情緒突然蔓延開來。
如果換彆人和他說這句話,他可能會以為對方在沒事找事。
畢竟他們家譚笑笑可是初次參賽,便在預賽中擊敗了王琦的新星。
但偏偏說這話的是鹿瑤瑤,在見識過她在國家隊的話語權後,徐慶一個省隊教練不敢忽視他的話。
他在遲疑了一下後,便很快做出了叫停的決定。
但奈何鹿瑤瑤看清運動員身影時她們便已然來到了出發點就位。
即便她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沒有了緩衝的時間。
即便徐慶已經開始示意的動作。
但發令槍響的巨響還是沒有來得及被打斷。
運動員們借著起跑器的助力猛的前衝。
然而誰料就在所有運動員還沒有來得及開始提速的瞬間,一聲墜地的悶響伴隨著淒慘的尖叫讓所有人不禁為之側目。
"真……真出事了!"
靛海省的領隊的徐慶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麼遠都能看出來,這鹿醫生這麼神的嗎?"
突然的意外將整個現場的秩序徹底打亂。
選手的起步受到影響,比賽被迫暫停。
回過神來的徐慶見狀趕忙將視線轉向身旁的鹿瑤瑤。
然而還不等他出聲求助,鹿瑤瑤便已然背著隨身的藥箱朝著傷員的方向跑去。
直播間內……
1L:發生了什麼,怎麼暫停了。
2L:一號道剛才直接整個人趴地上了吧,出什麼事了。
3L:一號道,是預賽第一的那個譚笑笑吧,出什麼事了。
4L:我靠怎麼整個腳腕都腫成"豬蹄"了。
一旁負責現場的鏡頭隨著事件的發生不斷推進。
那一刻觀眾揪心的看著譚笑笑整個腫起的腳腕。
1L:怎麼傷的這麼重?
2L:起步失誤應該不至於摔的這麼慘吧。
3L:可能以前就受過什麼傷。
4L:等等。先彆吵聽醫生怎麼說,剛剛過來的那個應該是鹿醫生。
5L:喂,攝影師被轉向啊,線上觀眾也很擔心啊!
……
"鹿醫生,情況怎麼樣。"
回過神來的教練第一時間跟上了鹿瑤瑤的腳步。
他一邊隔開周邊看熱鬨的人群,一邊焦急的詢問者隊員的狀況。
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起趕過來的是靛海省省隊的隨行隊醫。
這一刻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心裡滿是不敢相信的震驚。
"真的讓她說對了,她真的僅憑遠遠看過去的那一眼就辨彆出了運動員的身體狀況。"
"所以是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明明早上整隊的時候譚笑笑還好好的。"
穿著白大褂的靛海省隊醫想要上前查看具體的情況,但看著眼前正在做著緊急處理的鹿瑤瑤。
已經深深意識到兩人水平差距的他終究還是強行壓下了對隊員傷勢的擔憂與好奇。
"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鹿瑤瑤的聲音沒有帶有絲毫的猶豫,從譚笑笑的傷勢看來她非常清楚的知道。
從昨天的預賽,半決賽再到今天的決賽。
譚笑笑的傷絕不可能隻是剛剛這一摔造成的。
在這之間到底還發生了什麼。
"我……我昨天贏了預賽太興奮了睡不著,就晚上一個人偷偷跑出宿舍繞著園區跑了兩圈。"
"結果……"
"結果一個不小心把腳扭到了?"
"嗯。不過我當時隻是踉蹌了一下,我平時也有過這樣的情況,我以為隻要好好休息第二天……"
"就能正常比賽?"
"嗯……"
譚笑笑的語氣中不自覺的帶上了意思哭腔。
她是剛剛升上省隊的隊員,而且與絕大多數體校出身的運動員不同。
幾個月前她還僅僅隻是一名剛剛從縣城轉學到省會城市的普通初中生。
在她的概念裡運動員這三個字離她的生活其實很遠。
在她十幾年的記憶裡,直到她因為中考製度而人生第一次經曆體測為止,她甚至都從未認認真真的用全力跑過超過300米以上的距離。
自認"廢柴"的她真的從未想過自己可能,擁有著成為專業運動員的天賦。
所以當她的體育老師在了解到她從未經曆過專業訓練,並邀約她嘗試走體育路線時。
她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對自我的懷疑。
她以為她的老師隻是在說笑。
但從校隊,市裡,省隊,不到一年的時間,當她得知自己將要代表省裡參加由專業運動員彙聚而成的全運會時。
因為自卑,連校運動會都沒參加過幾次的她感覺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夢境的虛幻。
她以為自己的成功僅僅隻是因為隊裡確實缺人。
以至於師哥師姐們無法兼任這麼多的項目。
所以省隊才會把唯一的直通名額給到自己。
作為一出身大西北的女孩兒,在從電視和網絡中看到東西部在城市發展上的落差後。
她下意識的以為自己獲選最大原因,僅僅隻是因為她們省隊還處在一個相對發展滯後的狀態。
但這所有的自卑與不敢相信,都在昨日勝利中被徹底打破。
預賽第一,她,譚笑笑。
有生以來的第一場勝利讓她激動的有些難以適從。
直到入夜她激動的心情都難以平複。
她想要通過運動吹吹風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而也正是這一想法,讓她的左腳在馬路牙子的落差上出現了輕微的扭傷。
一開始的時候她也以為自己沒有什麼大事。
畢竟當下的她還可以正常的行走。
所以回到宿舍後她僅僅隻是簡單的噴了噴隨身的藥劑噴霧便沒有多想。
她知道自己的狀態可能不好。
可她是預賽的第一,領獎台就在眼前。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近在咫尺的榮譽,隻要她還跑得動她就不可能放棄。
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決賽的高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的起步便出現了重大的失誤。
原本還能勉強忍耐的輕傷瞬間加劇。
冠軍,獎牌,領獎台,所有的一切都在眾目睽睽下一瞬間化為泡影。
"鹿醫生,我還能繼續比賽嗎?我不想放棄。"
她知道自己的話可能有些無理取鬨。
因為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前,她的腳傷便讓她有了判斷。
但或許就是出於人的本能,在看到醫生的時候,徹底陷入無助的人就是會下意識的將希望寄托給所謂的"專業人士"。
作為成年人,她知道答案,但她就是需要被人的話來讓自己心思,然而誰料就在連她自己本人都沒有對自己的請求抱有希望時/
鹿瑤瑤:"可以,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