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是時時刻刻警醒自己,那一定會活得很累,因為這似乎有些愚笨,就像強逼著自己不能犯錯一樣。但人總是會犯錯了,人不是一台精密的永不出錯的機器。
我卻是如此,卻是如此愚笨、頑固,若不將自己推入地獄,弄得一身傷痕,若不將自己推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若不將自己墜入冰窟,深受凍寒之苦,將自己逼得退無可退,一頭撞上身後的那麵牆,把自己撞個鮮血淋漓,我恐怕不會幡然醒悟。
我醒悟的結局是什麼呢?不再強求。或者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暴自棄。不去呼喊,不去求救,把自己的嘴巴縫上,用黑色的膠帶蒙上自己的眼睛,拿耳塞堵住自己的耳朵,然後在原地等待,等待自然地銷毀。
等待自我的解體。
但我等待的來麼?
在我沒等到它之前,我就要飽嘗各種痛苦了。它來源哪呢?它來自我心中。它是怎麼產生的,這根源究竟是什麼,我卻從不知道。我不知道哪裡出錯了,哪一步出錯了。仿佛生來如此,注定如此。
可我又不想就此屈服,大概是厭惡被決定的所有,不願意循規蹈矩地走著,總想看到點不一樣的。可是這又太難,太矛盾了,我身體裡都是冷氣,沒有熱氣,沒有充沛的活力和精神力。我就像塊已死的朽木,我那麼僵硬,我像快枯萎的、快衰敗的、快凋零的一種植物——我想我不是花,花是很美的,它有美的意義與價值,它該被欣賞和讚美;我也絕不是草,草是不死的,有了這句“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草就有了永恒的生命力了;我想我隻能是枯葉,枯葉不是植物,是死物,原來我是死物。
可是心底深處的縫隙傳來一種聲音,它告訴我,我曾經活過,是一片鮮明嫩綠的葉子,曾經在一棵樹上,熱烈的、短暫的存在過。
樹葉會凋落,人的生命也會凋落。我的生命並沒有消失,但是精神力卻不在了,那是一種活著的精神力,一種向上的、蓬勃的精神力,應該像雪一樣純潔明亮,擁有無限的希望,擁有朝陽。暖冬的朝陽把雪化開,化作一冽清水,注入有生命的土壤裡,應是生命的傳承,去澆灌更多的生命。
現在我卻任由生命的流逝了,黃沙即將淹沒我的身體。
我該動一動的,或者掙紮什麼,可連這也沒有。
我不哭不笑,冷落了自己。
我該等誰來救我呢?
我要放聲大笑,儘情地嘲笑我自己,無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