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
“什麼時候回去的?”
江北山站在文殊苑樓下,聽李玲玲說唐心月一早就回去了的時候,還有些不相信。
“你之前沒告訴她,你要來學校接她嗎?”
李玲玲也被突然出現下宿舍樓下的江北山嚇了一跳,這兩口子,平時都不寫信的嗎?還是說,人家就是為了創作那叫什麼…..哦,驚喜。
江北山搖了搖頭。
他隻知B大是今天放假,卻不知早上就放了,等他一路從華南倒騰到這裡,B大的學生走的都差不多了。
若不是李玲玲還要等遠房的表妹,可能也碰不到大老遠跑來接妻的江北山了。
看著眼前因沒接到對象有些失魂落魄的人,在想想她那連牽個手都要人教的丈夫,李玲玲就覺得,有些東西還真不是教就能教會的。
隻是現在這驚喜變成了驚嚇,也不知道唐心月回去後沒見到自家對象會不會也被嚇一跳。
唐心月進了門,看了眼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夫妻宿舍,十分確定以及肯定,江北山他不在。
這個時候,他能去哪兒?
她看了眼外麵已經黑透的天,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後,就打算去隔壁找莊文靜問問。
“你跟著我乾嘛,我就去張大娘家串串門?”
可沒等唐心月去到莊文靜宿舍,大隊部門外就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探出頭,見莊文靜走在前麵,牛建國跟在她後麵,一個不耐煩,一個嬉皮笑臉,剛想要開口,莊文靜倒先看見了她。
“呀,心月,你回來啦!”
“什麼時候回來的?”
扔下身後的尾巴,莊文靜小跑來到唐心月麵前,先是從頭到腳將唐心月打量了遍,然後又圍著她轉了一圈,最後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然後才滿意地道:“不錯,沒瘦,看來B大的夥食還挺養人。”
不僅養人,還長胖了不少。
也不是長胖,是長豐滿了不少。
看著眼前都快掐出水來的美人兒,莊文靜歡喜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
“怎麼你一個人回來的,江北山呢?”
對,江北山呢?
唐心月還想問她呢?
“北山不是去學校接你了嗎?”
“你倆沒碰見!”
站在莊文靜身後的牛建國忍不住開了口,唐心月這才知道江北山是去學校接她了。
“這人,怎麼都不提前說一聲?”
知道江北山鬨了場這麼大的烏龍,莊文靜就笑,笑的很猖狂的那種,看那樣子,平常肯定沒少受江北山的壓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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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經曆了一天的舟車勞頓,還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唐心月這一晚睡的特彆的香。
吃過早飯後,她先是去王支書家報了個道,然後又圍著村子轉了一圈。
等莊文靜們下工回來,她又和牛建國了解了一下方林村的現狀。
她記得前世差不多這個時候,很多地方都已經開始實行了包產到戶,也不知大同公社是怎麼個情況,上次黃燕英同誌來考察時,不都表揚了大同公社嗎,怎麼還沒見改革政策下來。
唐心月不確定,牛建國的話裡也沒提什麼包產到戶,方林村還跟從前一樣,實行的是集體經濟,記工分。
可能時間上有些出入,唐心月如是想,於是下午就去到田裡乾起了江北山的活。
自從她考上大學後,糧食關係就轉到了B大,不用靠村裡的工分過活,自然也不用再下地乾活。
可江北山不一樣,他一沒考上大學,二沒途徑回城,糧食關係都還在方林村,隻要村裡一天沒實現包產到戶,他就得靠著乾活掙工分過活。
前些時日江北山不是給她查錄取通知書,就是陪著她到學校報道的,一來一回不知道耽擱了多少工,昨天還去學校接她,照這樣下去,年底結算的時候他不成“欠款戶”才怪。
唐心月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合作夥伴連飯都吃不起,所以下午上工哨聲一響後,她就拿著出頭下了地。
女大學生回村了,還幫自己丈夫掙工分。
這次都不用張大娘傳播,很快村裡的社員們都知道了唐心月回村的事。
這不一下工,到大隊部串門的人一下都多了起來。
“唐同誌,B大好玩嗎?”
“玩你個頭呀,人是去學習的。”
“那你在學校整日都乾些什麼呢,有沒有天給你們種?”
“……應該有吧,不然他們吃什麼。”
大夥有坐著的,有站著的,一個個七嘴八舌,你問我答的好不熱鬨。
唐心月被圍在中間,臉上始終掛著甜甜的笑,雖不知該如何回答社員們的問題,但她還是熱情地跟大家說著這學期來的所見所聞。
“不用種地就有飯吃,那食堂的飯菜都是哪個種的?”
社員們對她說的食堂,圖書館,教學樓的是一點概念都沒有,反而聽她說什麼吃飯隻需要排隊去打就行,什麼都是現成的感到奇怪。
一堆人聚在一起,你說你的,我問我的,惹得莊文靜在一旁笑的嘴都合不上。
等把學校見聞說的差不多了,人群中也不知誰問了句“怎麼沒見江北山同誌”?
大夥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有兩三天沒見江北山人了,就連今天的工都是人唐心月給上的。
人們好奇,都紛紛看向了唐心月,唐心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解釋江北山是去學校接她時,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後麵的高大身影。
倆人目光在半空交彙,在看到男人頂著青色的胡渣衝她咧嘴一笑後,唐心月放在膝上的手 不覺地曲了一下,然後也笑了。
學校這次放的是暑假,有大概兩個月的時間。
唐心月除了每天幫江北山煮好三頓飯,其他的時間基本都在村子裡轉悠。
她是個閒不住的人,江北山不讓她去田裡幫忙,村支書也不讓她幫著記工,整日裡沒事乾,就隻能到處轉悠轉悠。
轉到村裡的預製板廠,她發現從前最是熱鬨的地方,現在竟隻剩下了幾個老漢在太陽下勞作。
楊大爺隔老遠看到了她,還熱情地招呼她過去坐。
想著離吃飯的時間還早,唐心月便走了過去,和楊大爺幾人聊了會兒,才知道村裡的預製板廠這幾年效益不好,村裡削減了大量的人,隻剩楊大爺他們在這裡做點雜事。
楊大爺說起來就歎氣,但這種情況在唐心月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畢竟現在還是集體主義,社員們關心的仍是如何才能吃飽飯的問題,哪還有閒心跟閒錢去做其他的事。
況且預製板這東西隻有在修建房屋的時候才能用得到,前世大量用預製板都是在改革開放,大夥手裡有了足夠多的閒錢時,村裡都還沒包產到戶,社員們手裡哪裡來的錢。
沒需求,自然就沒銷量,沒銷量,哪兒來的效益,沒效益,預製板廠自然就不需要那麼多人。
唐心月沒法把其中關聯給楊大爺他們說,隻能在他們搖頭歎氣的時候,安慰句“會慢慢好起來的”。
從預製板廠回來,也差不多到了下工的時間,三下除五下的淘了米,切了菜,等江北山他們下工時,就聞到了從大隊部飄來的飯菜香。
自從唐心月放假,給三個上工人做飯的重任就落到了她這個無事人的手上,雖這個年代沒什麼吃的,但她還是用僅有的食材給三人天天換著法做好吃的。
比如昨天是野菜疙瘩湯,今天是野木耳炒大蔥的,反正沒一天是重樣的,不僅不重樣,味道還出奇的好,這讓並不知道她還會做飯的江北山忍不住就在想,從前唐心月在吃自己給做的那些難以下咽的飯菜時,到底抱的是怎樣的心理。
江北山不動聲色地又往碗裡夾了一筷子木耳,正吃的津津有味呢,那邊張老幺就聞著味兒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吃什麼好吃的呢,大老遠就聞到了味兒。”
說著,也不等桌子上的人邀請,自己就去到屋裡拿了碗筷挨著牛建國坐了下來,一看就是沒少來蹭飯的,唐心月笑了笑,又去廚房把剩下的野木耳一並炒了。
“唉,你們聽說沒有,去二郎山養蜂的幺姥爺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的?”江北山問。
他不是個愛打聽的人,但對去二郎山養蜂的幺姥爺,他倒有些上心。
“昨兒個剛回,聽說還帶了個伐木場的朋友回來。”
要說幺姥爺這人,也算是方林村頭一個敢闖敢做的勇人了,在大夥都在老老實實種田掙工分時,他就一個人挑著兩籮筐蜂巢去到了遠在幾百公裡外的深山老林做起了養蜂人。
不掙工分,不分糧食,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回餓死他鄉的時候,人卻每年都挑著滿擔滿擔的土豆,糧食那些回來,沒餓死,也沒累死,反而家裡五口人,日子過得比村裡幾個中隊長家都還要好。
村裡人羨慕,卻也沒人敢像他那樣大膽,甚至有些嫉妒的,還說人在外是搞投機倒把的,早晚會被抓起來。
唐心月剛來村裡沒多久,就聽牛建國說了幺姥爺的這些事,知道幺姥爺在外麵靠的是傳統交換過活,所以很是佩服他。
能在這樣一個傳統的時代,勇敢的打破固有思維並大膽嘗試,這不僅需要勇氣,更需要異於常人的魄力。
所以,在聽到張老幺說幺姥爺回來後,唐心月也很快加入到了打聽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