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穀藕生道:“疑心疑心又要疑心,皇帝他除了疑心還會做什麼?我看啊,就算殿下就算真把他當神仙一樣供起來,皇帝也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看他不爽。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怕的,做什麼都是錯,不就是什麼都可以做嗎?要我說,正好武娘子外祖父手裡有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殿下入贅到武娘子家裡,舉兵造反得了,省的在這過得憋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上麵還有個老東西一直揪錯處。”

阮嘉薇慌忙道:“你瘋了?什麼話不過腦子就敢往外說?要是被被人聽到了,彆說你的腦袋,你爹的腦袋你娘的腦袋,你九族的腦袋都不要了是嗎?”

不知怎麼的,穀藕生居然沒再反駁。

阮嘉薇恢複了平靜,剛才的驚慌失措像是一顆小石子投入水麵泛起的漣漪,似乎都成了幻夢一場,“殿下為人仁厚,路見不平必要相助,說不定也隻是看武娘子在京中孤苦無依,所以才多幫忙些……我當初遭事……殿下也不是如此嗎……”

她們的談話沒什麼重要信息,像是催眠曲一般,武神音聽了一會兒,終於那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如願以償墜入夢鄉。

再次睜眼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下來,天地之間籠罩一層幽暗的薄紗。

武神音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怎麼這麼能睡。

穀藕生笑嘻嘻地過來跟她解釋:“嘉薇姐說,你現在需要多休息,反正你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我就沒喊你起來。”

穀藕生雖不靠譜,說的這句話還是挺有道理的,武神音現在的確無事可做。

雖說她傷得是肩膀,但到底牽一發而動全身,若要活動不可避免要牽動傷口。

她又想傷口快點好,還是老老實實躺著吧。

一天都在床上度過,根本沒什麼消耗,晚飯時武神音照樣是沒什麼胃口,吃得很少。

她心裡還想著花燃呢。

穀藕生不滿,用筷子敲了敲碗邊,“你怎麼一天比一天吃得少?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再過幾天,你豈不是要瘦成骷髏架子了?我該怎麼跟殿下交代?不行,你再吃點兒……”

她說話像倒豆子一樣,阮嘉薇有意製止,但也已經倒了一大半出來。

阮嘉薇:“吃你的吧,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能吃嗎?”

穀藕生噘著嘴不再說話,她好像很敬重阮嘉薇。

飯畢,穀藕生去送碗筷,阮嘉薇問道,“武娘子可是對飯食不習慣?這裡都是些粗人,的確不怎麼講究。不如請娘子明日嘗嘗我的手藝吧?”

武神音忙道:“那也太勞煩你了,這裡的飲食也還好,我隻是心裡想著事情,所以有些食欲不振罷了。”

阮嘉薇低眉斂目道:“怎麼能算是勞煩,承蒙殿下不棄,我肯定不能辜負他的信任。”

武神音沒再拒絕,想著今日午睡前聽到的話。

不知道謝濯對阮嘉薇姐弟有怎麼樣的大恩大德,能讓她這麼感恩戴德?

在床上躺著的日子分外無聊,消磨得也快。

第二日天空飄了濛濛細雨,春雨貴如油。

雨一會兒如煙霧,一會兒如珠簾,一會兒寂靜無聲,一會兒淅淅瀝瀝,一會兒嘩嘩啦啦。

穀藕生捧著話本在床前給她讀故事,她特意學著那些說書先生抑揚頓挫的語調,將一句話說得說得山路十八彎。

她的聲音混合著雨聲,倒也十分催眠。

武神音打了個哈欠,穀藕生暫且放下書本湊上前來,皺眉道,“你怎麼又困了?晚上在睡,白天還在睡,你是肚子裡有瞌睡蟲嗎?”

她靠的實在太近,武神音把她的臉推開,“你要是像我這樣也流了這麼多血,肯定也想睡覺。”

穀藕生道:“那你這睡得也太多了,一天十二個時辰,你要睡十個時辰去,這怎麼能行?!”

她低頭在那推話本子裡翻來覆去尋找,良久終於喜上眉梢,獻寶似的拿起來一本來給武神音看,“肯定是我讀的這個太沒有意思了,我現在換一個刺激的,小寡婦夜會狀元郎,可刺激了,你一定喜歡。”

武神音人忍不住笑起來,“這是什麼怪名字?”

不太像正經東西,不過穀藕生不太像是看小黃書的人。

穀藕生眉飛色舞:“你聽了就知道,這個女人可了不得了,嫁了一個,偷了一個,養了一個,還搶了一個,你肯定會覺得有意思的,保準你聽了再也不想睡覺。”

武神音笑道:“那我可要打起精神來了。”

穀藕生“唉”了一聲,捧著書本坐直腰杆開始讀起來。

剛開始兩頁還是正經內容,武神音瞅著她翻到了第三頁,內容陡然不正經起來。

武神音暗道,還真是人不可貌相,穀藕生看著像不曉事的小女孩,沒想到還讀這些。

坐在外間做針線活的阮嘉薇聽到了這裡的動靜,語氣變了,罵道,“穀藕生你瘋了,讀的那是什麼東西?趕緊收起來彆汙了武娘子的耳朵。你要是再亂來,我就告訴你爹。你娘要是知道你做出來這事,肯定也不會攔著你爹打死你的。”

穀藕生哭喪著臉,放下了手中那本,又重新翻找起來。

武神音問:“你這書是哪兒來的?”

穀藕生道:“我從我娘那找來的。”

武神音道:“你知道這本書講的什麼嗎?”

穀藕生道:“不就是男歡女愛嗎?這有什麼好不知道的?”

她叉起腰,斜眼看著武神音,“你也太小瞧我了,過完今年我就十七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武神音失笑,的確,窮苦人家的女孩子,十五歲剛及笄就嫁人的也有,穀藕生雖然天真爛漫,行事不拘一格,但的確已經是個成年女子了。

不過嘛,她今年十九歲,穀藕生還未滿十七,這短短兩三年看著短,可如果作為年齡差距,卻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了。

她又問:“你娘知道你拿了她的話本嗎?”

穀藕生誠實道:“不知道。”

武神音好心勸道:“你現在還太小,這種風月小說,還是少看的好。”

她本來想勸穀藕生先讀一讀那些正經書,四書五經百家著作之類的,突然又想起來永安郡主對這些書的評價——

“道貌岸然全是放屁。”

永安郡主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

現世遵崇儒家學說,講究仁義禮智信,永安郡主卻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溫良恭儉讓在她身上每個字都挨不著,世人讚頌的女子美好德行在她身上一點兒也看不見。

永安郡主就是這樣一個人,想要的東西就要搞到手,搞不到就想辦法去搞。

武神音從出生到現在,她還沒有看到武神音失敗過。

女子不能進入軍中謀得官職,永安郡主偏偏進了,還擁有了軍心民心。

她不光相夫教子,現在的鏡州和鏡州軍的實際掌權人也都是她,寧王年事未高,卻被親生女兒架空了權力,隻能在家裡種種花養養魚。

說來也奇怪,雖然寧王妃去世得早,但這些年來,寧王也有姬妾,卻並無子嗣誕生,隻有永安郡主這麼一個獨生女兒。

有些事情,真不能細想。

所以,武神音隻擔心自己能不能活命,永安郡主能不能造反成功,她倒不怎麼擔心。

就算失敗了,永安郡主也一定有後手。

穀藕生重新挑選了一個話本,這次是個無聊的愛情故事,一個窮書生怎麼得了名門閨秀的青睞,又如何一步一步升官發財的,辭藻倒是很精妙,隻不過故事著實俗套。

武神音半睜著眼聽了一會兒,又昏昏欲睡起來,正在意識模糊的時候,門外又有人來通報,說是謝濯來了。

武神音陡然一驚,坐起身來,外麵雨聲漸小,但應該是沒停的。

穀藕生快她一步,先一步問出了心中所想,“今天這麼大的雨,殿下還來啊?”

說完之後,她看了武神音一眼若有所思。

不過她那點小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就算不說,武神音也能猜出來個七七八八,無非就是“你們倆果然有奸情”此類的話。

其實武神音也是這麼想的,美人果然對她有意思,就算下雨也要趕來見自己。

她匆忙下床,穀藕生則手忙腳亂收拾她那一大摞話本。

如果是山花燃是看起來聰明內地裡呆,穀藕生事看起來呆內裡也呆,就這點小事也做不好,匆忙把大部分兜在懷裡跑出屋子,在門口遇到謝濯也沒抬頭問個好,冒著雨跑走了。

阮嘉薇收拾好了針線活,收起滿臉無奈的神色,畢恭畢敬向謝濯行了個禮,“殿下。”

謝濯讓她起來,問道,“武娘子的傷恢複得怎麼樣了?”

阮嘉薇道:“女郎年輕,身體底子也好,恢複得很好。”

謝濯頷首,走入內間。

按照道理來說,這也是不合規矩的,不過這本來就是他的地方,也已經來過許多次了,他也沒覺得有什麼。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阮嘉薇皺起了眉。

武神音早聽到了謝濯要進來的動靜,卻並未起身,她實在是不想動,傷口剛結痂,一不小心扯到了又要重頭再來,她如今可沒有那麼多時間。

她隻是做了個樣子,掙紮著起來,謝濯十分上道,忙道,“彆起來了。”

正合她意,武神音立馬靠了回去,口中卻道,“是我失禮了。”

謝濯道:“身體要緊。”

現在已經是傍晚,今天本就下了一天的雨,太陽被濃厚的烏雲遮住,此刻外麵天色更暗下來,雨天的夜晚來得也比平常早一些。

武神音好奇道:“殿下怎麼這個時候來了,難道是花燃有消息了?”